她以為自己說的話能將小蛇給狠狠地嚇到。


    但小蛇可是什麽大場麵都見識過了,又怎麽會被她一句話給嚇到,反而輕輕托著她的下巴,看著她的眼睛說道。


    “公主,你臉上黑眼圈好重啊,是不是一夜未眠啊?真是的,怎麽會這麽操勞呢?”


    若是平時的話,金城公主肯定會和小蛇調情一番的,但眼下她真沒這個心情。


    “哎呀,人家都要急死了,你還說黑眼圈!現在整個神都都被你們搞得風聲鶴唳,你還說什麽黑眼圈!”


    林蕭微微一笑:“我是在關心你嘛,若是你不喜歡,那我以後都不關心你好了。”


    金城公主趕緊道:“本宮當然喜歡,但眼下的困局要怎麽渡過啊,你和張旭做的事情一定會引起母後震怒的呀,若是再有朝臣參你們一本的話,隻怕誰都護不住你們!”


    林蕭笑著道:“那豈不是要被貶三萬裏,公主願不願意跟著我一起離開神都,去浪跡天涯呢?”


    浪跡天涯這四個字聽起來真是無比浪漫,但金城公主肯定是不願意離開神都的。


    她在這神都紙醉金迷、醉生夢死,若是出了神都哪裏還有這樣的享受?


    她轉而又道:“你快點帶本宮去見張旭啊,真是急都被你急死了!”


    林蕭已經知道,她定然是女帝派來查看情況的,想要看看張旭到底要搞什麽事情,於是摟著她進了大理寺的大門。


    邁過門檻之後,就見到張旭正坐在書案前審視一些材料。


    而在側旁,大理寺的大小官員則在書寫或者整理各種卷宗和證物。


    這一夜下來,大家都好像陀螺一樣連軸轉,雖然累得不輕,但精神上卻是興奮無比。


    畢竟,人這一輩子難得有一次做大事的機會。


    金城公主一見到張旭,就馬上撇下林蕭,朝著張旭那邊走去。


    她對著張旭道:“張大人,你究竟在搞什麽跪,知不知道母後也被你震動了!宮城內的金吾衛還有內務府的那些太監可都是徹夜未眠,魚公公他們手持刀兵,鎮守宮門,都說你調動神策軍是要造反了呢!!”


    她故意將語氣弄得無比誇張,就是想要嚇唬住張旭。


    然而張旭和林蕭一樣,根本就不上她的當,反而很平靜地道:“聖上知道我並不是那樣的人。”


    “人心隔肚皮呢,張大人,就算母後信任你,魚公公他們,還有另外一位宰相牛大人會相信你嗎?”


    “要是內宮外朝全部都要對付你呢,你要怎麽辦?更何況,你還抓了那麽多王爺,有些可都是本宮的叔伯、兄弟,宗室本來那麽支持你的,現在恐怕也要到你的對立麵去了!”


    “張大人,你現在弄得是眾叛親離,朝野內外都是敵人啊!”


    金城公主一口氣說了很大一段話,弄得大理寺的大小官員也不由得停下手中的工作,朝著這邊看過來。


    他們知曉金城公主說的每一句都是實話。


    這一夜下來,張旭等於將神都內外能得罪的人全部都得罪了,再加上那些本來就想要將他置之死地的人。


    如今這神都內外,隻怕都是他的仇敵!


    他們表麵上看的是金城公主,實際上想要知道的是張旭會如何回答,以及應對這樣的狀況。


    若是張旭應付不住,徹底倒台的話,那他們也肯定會跟著一起受到牽連的。


    但張旭卻是一言不發地站在那邊,繼續審視卷宗。


    金城公主提著裙子邁上台階,急切地追問道:“張大人,你究竟要做什麽!本宮原本以為你是一個聰明人的,沒想到你居然也會辦如此糊塗的事情!”


    氣氛愈發肅殺。


    金城公主的詰問,某種程度上可以看做是女帝的態度。


    看如今這局麵,隻怕是天亮之後女帝就會拿張旭來問罪。


    然而在這一片肅殺之中,周圍卻傳來了偷笑的聲音。


    金城公主不由得回過頭去,看是誰敢笑話她,她非得將這人拖出去杖殺了不可!


    然後她就看到了小蛇。


    哦,原來是林蕭啊,那沒事了!


    林蕭還是一如既往,那樣的風流倜儻,輕鬆隨意。


    他道:“公主,這你可就說錯了。”


    金城公主不解地道:“本宮哪裏說錯了?”


    林蕭道:“張兄算是這神都內外最知道好歹的人了,你說出他不知道好歹,還說他糊塗,不是亂講嘛。”


    金城公主,一隻手叉腰,然後又噔噔噔地邁下台階,走到了林蕭的身邊,道:“那你可要跟本宮說清楚了,究竟本宮錯在哪裏,你要是說不出一個好歹來,本宮今日可不會放過你呢,哼!”


    她對林蕭可就要寬宏多了,就連語氣也好像情人之間的撒嬌。


    林蕭背負著一隻手,侃侃而談道:“這神都內外,朝廷上下的聰明人可太多了,他們知道如何明哲保身,知道在官場鬥爭之中怎麽認幹爹,左右逢源。你當真以為張旭不會這麽做嗎?他那是不屑!他讀了一萬卷書,難道就是為了在朝廷上和這些人勾心鬥角的嗎?”


    “一個國家,朝野上下要都是這種聰明人,那誰來做事情?楊州的水患誰來治理,南詔、西荒的兵荒誰去應付,世家在地方上魚肉百姓,瞞報人口,拒不繳稅,誰去打擊?”


    金城公主露出愕然表情,有些說不上來。


    林蕭又道:“這一切難道靠公主口中的聰明人嗎?他們忙著在朝堂上結成朋黨互相攻訐呢,哪裏有心思去齊民治國。”


    “而這就是天子提拔張兄的原因,公主,你還是太年輕啊,想問題太過簡單。”


    “要是國家都是那種聰明人,那早就完蛋了!很多時候,國家就是需要一些笨蛋在關鍵時候奮不顧身。凡事先想自身安危,還如何做成利國利民的大事?”


    金城公主有些迷惑地看向林蕭,她真是做夢都沒想到,會從他這麽一個如此輕浮的男人口中,說出這麽一大段極有道理的話。


    在她心中,林蕭的形象馬上又上升了一個台階,原來這個男人並不是真的輕浮,而是洞悉世情之後的遊戲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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