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黃建堂枯瘦的臉上,眼眸驀地瞪大!


    而且因為過於幹瘦的緣故,本來就顯得眼睛很大,此刻一瞪眼,更是顯得眼珠子要從眶子裏掉下來似的。


    他瞳眸裏難掩震驚,因為過於震驚,連嘴都張開了,嘴唇微微顫抖著,仿佛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這……這怎麽可能……”他喃喃了一句。


    語氣裏聽起來,似乎已經沒有了先前的那種陰鷙和憤怒。


    黃建堂已經是多年的偃師,自認自己在傀儡術上的水平不低。


    而且因為對傀儡術的精研,他在煉器上的水平也不低。


    這一直是他的底氣和自豪的資本。


    尤其是陰傀儡,甚至在水雲宗裏,有不少陰傀儡都是他出手煉製的,比如之前崔執事的那具陰傀儡,其實就是出自黃建堂之手。


    就連宗主都有一些陰傀儡,是黃建堂給煉製出來的,畢竟煉製傀儡是個細致活兒,費時費力的,並沒有那麽輕鬆。


    宗主可能沒有那麽多時間來親自煉製。


    這也是黃建堂在水雲宗裏地位不低的原因。


    越是對自己的本事有信心,越是對自己在某個領域的成就和水平有底氣的,在麵對一些新突破的時候,就會越是震驚。


    因為會有一種‘怎麽可能’的感覺。


    此刻黃建堂的感覺就是這樣,而且很快,他就有了新的理解,他開始不相信這是傀儡術。


    於是眼裏的震驚逐漸又變得凜冽憤怒起來。


    “你做了什麽?你動用什麽邪術了?!”黃建堂瞪著卓施然,看起來,目光更加陰鷙了,“狂妄的丫頭,水雲嶺腳下竟敢這般造次,還敢擺弄此等邪術!”


    卓施然眉梢輕輕挑了挑,“邪術?”


    她輕笑了一聲,“還能比你們煉陰傀儡的人更加邪門?別賊喊捉賊了,你是不是都不照鏡子?”


    黃建堂把她這話給問得有些不明所以,“什麽?”


    卓施然指了指臉,“你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現在的模樣吧,都已經被陰邪之氣給磋磨成這副幹屍樣子了,你還好意思來說我使的是邪術?”


    卓施然其實能夠理解,大部分人都是愚昧的,在麵對自己無法理解的事情和現象的時候。


    有時候就會習慣性地給人打上‘歪魔邪道’的名頭,好像這樣,自己的無法理解就不會顯得那麽沒用。


    聽了卓施然這話,黃建堂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他看到這個年輕女子,年紀看起來比水千悠大不了多少,卻是有著這般本事。


    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是傀儡術呢,肯定是不知道什麽邪術吧。


    否則,他這一生苦苦追尋傀儡術的極致,豈不是都成了個笑話麽?


    可就在此時,他看到了此女甚至都沒有如同傀儡師那般勾動手指控製傀儡絲!


    但是這些被她控製的人,就都動了起來。


    秦公子手上本來就已經有了武器,而另外六個水雲宗弟子,此刻就都整齊劃一地拔出了各自的武器來。


    依舊是以一副保護的姿態,擋在卓施然的麵前。


    他們的脖子甚至已經沒有再流血,而如果人們細看就會發現,先前秦公子脖子上的傷勢,不僅沒再流血,甚至!


    甚至都他娘的開始愈合了!


    黃建堂自然也將這些看得清清楚楚,根本是超出他理解之外的東西,而且他活了這麽些年,怎麽可能輕易承認和麵對自己的無知和失敗?


    黃建堂更加堅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你這如果不是邪術,那是什麽?!我的宗門弟子全都被你控製了!”黃建堂怒道,“簡直……妖女!聽聞你在京城就攪得風風雨雨的,想來是通過此等邪術!今日老夫便要替天……”


    他話音未落,就瞧見此女的嘴角挑起一抹淺淺笑容來,沒有什麽溫度,但是卻透著一種,睥睨的氣勢。


    她聲音清清泠泠的很淡,“想好了再說,替天?你手中亡魂無數,滿身的業障,還想替天?你替得起麽?”


    “啊對了。”她仿若想到什麽似的,繼續道,“忘了說一句,我呢,其實是醫官來著,不慚愧地說一句是神醫也不為過。我救人無數,就憑你,也配替天來收拾我?”


    聽到卓施然這話,黃建堂的臉色黑得不行,原本就很是幹瘦枯槁的難看臉色,此刻更是難看到了極致。


    如果說先前隻是像幹屍的話,現在看起來簡直就是一具幹屍了。


    黃建堂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因為他很清楚,此女說得沒有錯,而且此女可以說是說到了他心坎裏在意的事情。


    便是這生前的業障……


    那些亡魂的陰邪之氣,他不是感覺不到,身體這個樣子,他也不是不清楚。


    但宗門裏,他身份尊貴,沒有人敢說這樣的話。


    此女這般大膽,直截了當就說了,算是戳穿了他一直維持的表象。


    他沉默了片刻,才從齒縫裏擠出音節來,“你!又好到哪裏去?你眼下手頭上不也有數條亡魂嗎!就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


    “哦?”卓施然似笑非笑看著他,“誰和你說他們已經死了?”


    “這還用人說?他們難道還能沒死嗎!”黃建堂顯然沒有反應過來。


    卓施然答道,“沒死啊。”


    她嫣然笑著,“我讓他們給你打個招呼你才能信?”


    就在她話音剛落之時,黃建堂就聽到了秦公子的聲音,非常嘶啞!


    大抵是因為被割破了脖子的緣故,他嘶著聲音非常慌亂恐懼地說道,“救、救我!長老大人!救我!救我!”


    黃建堂完全呆住了,陷入了先前那水雲宗幾人看到卓施然控製沒死的秦公子時,一模一樣的震驚中。


    秦公子說完這句之後,馬上沒有了聲音,隻剩眼神裏依舊那樣慌亂恐懼。


    接下來,就是那水雲宗弟子六人,輪番向黃建堂發出了求救的信息。


    黃建堂震驚了,不難看出,姿態中已經沒有了先前的傲慢,而是隱隱透出幾分頹然來。


    因為他非常清楚,就算陰傀儡是活傀儡,但也隻是把胚子從活的狀態就開始煉製禁錮。


    歸根結底,煉成之後也是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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