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月閣裏。


    殷澤安冷笑著,“拖?你要拖到什麽時候?”


    一個中年男人臉上表情訕訕的,“少主,我也不想的啊!您要得太急了,哪裏能在這麽短時間內,把這五年的賬都理出來啊?”


    這人名叫章孟,是銀月閣的賬房。


    銀月閣麾下的生意不少,賬房自然不止一個。


    這個章孟是總賬。


    平日裏殷澤安管得雖然不少,但是並不嚴苛。


    章孟因為總賬的身份,總被外麵的人捧著,都有些找不著北了。


    這事兒,殷澤安清楚,但也並不追究,隻要事情做得好就行。


    章孟就算再找不著北,本職工作一直做得不錯。


    殷澤安也就懶得指摘太多。


    直到這次。


    卓施然回來了。


    要說別人不了解卓施然也就罷了。


    他和蔣天星,再了解不過了。


    就算卓施然已經沒有了以前的記憶,在他們看來也沒什麽區別。


    如果就因為卓施然失去了過往記憶就小看她?


    絕對會吃大虧的。


    他們根本沒打算怠慢,所以從卓施然回來,甚至收到了卓施然要回來的確實消息開始。


    殷澤安就已經吩咐了下去,讓章孟帶著銀月閣麾下生意的所有賬房,開始做總賬。


    把這五年的賬都理出來。


    工作量的確不小。


    但按照章孟如果以前一直把總賬做得還算清楚的話。


    真要理起來,也隻是繁瑣一些,並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預留的時間,應該也基本夠了。


    殷澤安清楚卓施然的性子,像她那樣的性子。


    對名利其實並沒有那麽看重,自然也就不會一回京就先火燒屁股的催他們要賬看。


    但這個女子做事情素來滴水不漏。


    殷澤安隻覺得,她會給他們她覺得差不多足夠的時間。


    如果在這個時間裏,他們還是什麽都沒有拿出來給她的話。


    那麽她如果發落起來,不僅有理有據,還能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


    這五年我也沒插手你們的生意要怎麽做,對吧。


    也沒有來查過一次賬,對吧。


    完全信任你們,完全交付給你們。


    回來之後,還給了你們那麽多時間準備。


    但你們呢?連個賬都不願讓我過目……


    多麽有理有據有道德。


    這話隻要一拱出去,以她這剛回來就迅速被加官進爵,再次炒到了最高點的聲名。


    他銀月閣以後還怎麽混?被人們戳脊梁骨啊!


    而且,京城是有記憶的,眾人想必都還記得被卓施然支配的恐懼。


    銀月閣敢這樣玩兒她?不想混了吧?不知道自己會什麽下場?看看封家唄。


    曾經的第一世家啊,現在成什麽門庭寥落的樣子了?


    殷澤安算準了這一出,所以在這事兒上一直催得緊。


    但他隻是催得緊,並不是盯得緊。


    哪裏知道章孟居然會陽奉陰違,到這個時候了來和他說……做不完?


    殷澤安簡直一下子就上了火!


    嗓子眼好像都開始發疼了!


    “你現在和我說你做不完!?”殷澤安瞪著章孟。


    章孟看著眼前的少主,但是看起來,並不以為懼。


    “你既然做不完你不早說?你早說我還可以想別的辦法!你拖到這個時候才說做不完……”殷澤安冷哼了一聲。


    章孟皺著眉,“少主,我隻是實事求是而已啊,我都做不完,您能想什麽辦法呢?我都做不完,難道還有其他人能夠做得完?”


    殷澤安冷笑了一聲,看著眼前這個他一直覺得還挺聰明的賬房先生。


    殷澤安一直覺得,章孟是因為聰明,所以才能把偌大的銀月閣麾下生意的總賬做得清楚明白。


    誰知道。


    這世上還是蠢貨多,隻不過有的蠢貨披著聰明人的皮。


    平時表現得機靈得很,關鍵時刻就得犯個蠢。


    這種人還不如那種大智若愚的人呢,平時看起來沒有多聰明。但在關鍵的事情時,從不掉鏈子。


    章孟見少主沒說話,更加覺得自己沒說錯了。


    繼續道,“少主,而且不是我說,五年的賬,這還隻是銀月閣一家。”


    “她當初走的時候,留下的生意可不少,除了咱們銀月閣,還有天星閣,鳳血閣,醫館,更不用說卓家那些鋪子商號,五年的賬目,我就是做出來了,她看得明白麽?她看得過來麽?”


    章孟說這話的時候,聲音裏甚至帶了幾分輕蔑的笑意。


    哪知,一道聲音傳了進來,很快就讓他的笑意僵在了唇角。


    “我看不看得明白,看不看得過來,你做出來讓我看過不就知道了?”


    章孟聽到這聲音,渾身一僵。


    他僵硬轉頭,就看到了一道火紅的身影,速度很快的掠進了屋裏來。


    他甚至隻來得及眼眸裏被印上一抹火紅之色。


    再定睛一看時,那個火紅的身影,已經坐在上座了。


    女子一雙完美的鳳目,居高臨下地瞧著他。


    輕笑了一聲,她的笑聲清靈,聲音清脆,其實挺好聽的。


    完全沒有章孟先前那樣的輕蔑,但就這樣好聽的聲音,配上她接下來話語裏的內容。


    卻讓章孟感覺到了無比的輕蔑。


    “一個打工的,還操上老板的心了。”


    章孟的臉色更僵了。


    倒是殷澤安,在看到她的時候,忽然鬆緩了下來。


    他挑唇笑了,“來得正好,反正這兒的人辦事兒不行還沒做完,你來了我也省得之後敷衍你。”


    卓施然側目看他一眼,“你看他是不是很能操心?”


    殷澤安點了點頭,“是挺能操心的。”


    卓施然問道,“你一年給他開多少工錢呢?”


    殷澤安說道,“也就一百個金子。”


    對於賬房而言,這工錢可真不少,但章孟一個總賬房,這待遇也就是相對可觀,但還沒有到特別優厚的程度。


    卓施然聽了殷澤安這話之後,思忖了片刻,淡聲說道,“中等偏上水平的工錢標準。實在到不了值得打工人為老板操心的程度。錢不夠。”


    殷澤安聽著卓施然這話,覺得她話裏肯定有話,“你的意思是?”


    卓施然看了一眼章孟。


    “拿多少錢,辦多少事兒。他既然會一副替老板操心的樣子,肯定是從其他地方得到了操這份心的錢。”


    章孟冷汗都快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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