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起初臭著臉拒絕,餘幼笙想勸,旁邊的季宴禮則一句輕飄飄地“也好,不會耽誤我們約會“,許澤才梗著脖子改口答應。


    咖啡館距許家很近,穿過幾條小巷就能瞧見,季宴禮開車過去反而找不到位置停車,於是三人選擇步行。


    於梅收到短信,早早在樓下等人。


    不過半月沒碰麵,餘幼笙再看見母親隻覺恍如隔世。


    遠遠望著女人第一眼關切目光落在她身邊的許澤,心裏也再無波瀾。


    她曾經緊緊拉拽不肯放手的紐帶,現在似乎變得無足輕重。


    並非求而不得的被迫釋然,而是她主動放手後,發現原來也不過如此的豁然開朗。


    相比她的心情微妙,於梅則是肉眼可見的窘迫。


    尤其再看見餘幼笙和季宴禮同來,向來強勢的女人居然有幾分局促,嘴上仍不服軟:


    “還以為你結婚以後,就再也不聯係你媽了呢。”


    “你是我母親,我不會這樣對你。”


    餘幼笙想起海灘那晚,於梅電話裏對季宴禮的撕心裂肺,下意識側身擋在男人麵前,嚴肅道:“但前提是,你會給我丈夫足夠的尊重。”


    習慣女兒的順從,於梅冷不丁被當麵駁斥,高聲:“你才結婚幾天,了解對方是什麽人嗎,胳膊肘就迫不及待向外拐了?”


    “我是你媽,這世界上誰都有可能害你、但我不會;我不讓你隨隨便便結婚,難道還不是為了你好?”


    “我沒有隨便結婚,我丈夫也沒有。”


    耳邊是母親接連高聲,餘幼笙卻在想,人作為感情動物,情感上不可避免地會有偏心。


    就像是於梅在她和許澤之間做出抉擇,現在她的情感天平在母親和丈夫之間,早已悄無聲息、卻壓倒性地倒向季宴禮那邊。


    她平靜望著發怒的母親,語氣淡淡:“我不會強求你祝福,也希望你不要先入為主地認定我的婚姻會失敗、更不能毫無憑據就懷疑判罪。”


    四目相對,她還是決定要說:“我丈夫沒有責任、也不應該接受你對他的人格貶低。”


    季宴禮全程安靜地站在餘幼笙身後。


    他垂眸,一言不發將女人所有的表情、動作、甚至情緒激動時加快的呼吸起伏,都分毫不差地收進眼底。


    餘幼笙這樣柔軟細膩的性格,時而讓他憂心。


    不知是否由於小時候挨打,但凡遇事時,餘幼笙的第一反應總是通過順從與笑容來規避、盡可能的減少衝突。


    為此,她會下意識地忍下心中不快,寧可滿足對方的無理要求,也想避免爭端,甚至還會事後進行自我檢討。


    季宴禮相信,餘幼笙在許多事上選擇妥協,並非看不懂身邊或主觀或無意的惡意,隻是成長經曆讓她沒學會如何同惡意與傷害共存;


    於是,規避和忍讓反而成為她最熟練的自我保護機製。


    說句時下流行的話,餘幼笙在季宴禮看來,哪怕是麵對作為丈夫的他,都有些討好型人格。


    即便如此,現在的她選擇主動站在母親麵前,為他挺身而出。


    並且用溫和卻足夠堅定的語調告知對方,需要給她的丈夫一份贏得尊重。


    餘暉落盡暮晚霞,層層雲際盡數染,季宴禮垂眸,望著身高差他大半頭、仍始終護在麵前的餘幼笙,心想他如何才能不動容。


    直到和於梅不歡而散、女人轉身和兒子上樓消失眼前,交戰一番的英雄才歸來回身。


    纖瘦高挑的女人仰頭站在他麵前,眼尾因為爭吵還泛著點紅意。


    季宴禮伸手要牽她的手:“步行去餐廳需要十五分鍾,要不要走過去?”


    被男人笑吟吟地注視著,餘幼笙實在不懂,哪有人被罵還欣然愉悅的。


    她乖乖伸出手,不解看人:“你為什麽在笑?”


    “因為能和你結婚。”


    傍晚微涼的風拂過麵龐,季宴禮牽住她的手放進口袋,目視前方新春中蔥蔥鬱鬱的生長的青綠,黑眸滿是柔情,“更因為,我的太太有在很認真地愛護我。”


    兩人牽著手腳踩落日,不緊不慢地逆著人流前行。


    餘幼笙從前不喜歡逆行,總覺會被迎麵人潮推搡、會被每個路過的人掃視一眼。


    但這些隱隱不適應,好像都因為身旁另一人的存在,盡數消散不見。


    走在紅磚瓦地,餘幼笙望著不遠處的歡快熱鬧的草坪公園。


    今日應當是有慶賀活動,悠揚音樂隨風飄來,寬闊場地內,有不少孩童和年輕情侶在盡情地玩耍、舞蹈。


    餘幼笙笑看著嬉鬧人群,心底隱隱生出幾分羨慕,輕聲:“其實今天我能說出那些話,不是因為勇敢。”


    “而是因為有你在我身後。”


    身旁的男人身形微頓。


    餘幼笙隨之停下腳步,側身,仰頭朝男人嫣然一笑:“因為我知道你會保護我,所以很多事情不再害怕。”


    橙紅色的夕陽餘暉灑落在她姣好麵龐,季宴禮深深望進她瑩潤笑眼,聽女人眼底含笑地一字一句清晰告訴他:


    “季宴禮,我是不是沒告訴你。”


    “你是我二十七年裏,第一次真正擁有的底氣和安全感。”


    如雷的心跳震耳,仿佛下一秒就要自胸膛炸開。


    想吻她,可哪怕深吻,也不能夠平息唯有他一人知曉的驚波駭浪。


    而掀起驚濤駭浪的女人,對此毫無察覺,笑言後又再次看向眼前的喧鬧廣場,澄澈眼底倒映著其中人群的笑逐顏開。


    喉結滾動,季宴禮壓下反應心緒,沉沉柔聲問:“想去嗎。”


    餘幼笙沒聽清,回頭看他:“嗯?”


    抬起她細白柔軟的右手,季宴禮低頭落吻在她手背,想起他曾打聽過、餘幼笙大學最常看電影的其中台詞,笑意淡淡:


    “can i take you to the dance?”


    【我能與你共舞一曲嗎?】


    這部電影名叫《愛你,羅茜》,在國內從未流行過。


    但沒關係,她一定能聽懂。


    果然話音落下,餘幼笙眼底先是閃過一絲驚愕,隨即便被靈動而鮮活的笑意替代。


    她點點頭主動靠近,踮起腳尖湊到季宴禮耳邊,在歡動悅耳的曲調聲中,輕聲給予答複:


    “betterte than never。”


    【遲來總比沒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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