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幼笙哭笑不得,右手宛如患上帕金森,顫巍巍地環上季宴禮右手無名時,莫名有一瞬被實感擊中的恍惚。


    -﹣她要向季宴禮求婚了。


    -﹣她要看著他的眼睛,字字清楚地說她喜歡他,再問他願不願意和她結婚。


    董秘書沒想到,餘幼笙會在這個節骨眼的時候打來電話。


    彼時,季宴禮正在城西的別墅裏做最後準備工作,確認廳內的窗門關閉、排氣扇所有出口封死,以及加濕器、煙霧機和燈光的位置和數值,都調整到實驗和計算後得出的數值。


    屏幕赫然顯示“餘小姐”三個大字,門邊的董秘書和廳中央的季宴禮出聲示意,離開廳堂走去無人的衛生間,落鎖,再接聽電話。


    以餘幼笙的性格,一定是有關季宴禮的要緊事,才會略過男人直接聯係他。


    也就是說,這件事她大概率不希望季宴禮知道。


    “餘小姐。”


    “董秘書您好,非常抱歉現在打擾您。”


    下午一點整,在略顯嘈雜的背景音下,餘幼笙語速聽著比平時要快上許多。


    像是憋了滿肚子的話,讓她不吐不快:“我記得季宴禮以前說過,他的所有房產都會給你配備一份鑰匙。”


    “是的。”這是季老爺子為防止季宴禮自殺,十幾年前就定下的死規矩。


    “那請問,董秘書應該也有城西房子的鑰匙吧。”


    電話裏,餘幼笙小心翼翼地詢問:“去現在的家準備肯定會被發現,我方不方便下午來城西的房子一趟?”


    “哦忘了和你說,”餘幼笙說到一半才想起,最重磅的消息還沒通知,“我打算今天和季宴禮求婚。”


    向來成熟穩重如董秘書,在聽見餘幼笙毫無預兆的計劃時,難得一見地露出吃驚神情。


    “抱歉餘小姐,我沒有城西的房子鑰匙。”


    董秘書想起季宴禮這兩日的精心準備,委婉表示愛莫能助:“但我想,隻要是您求婚,季總怎樣都會非常高興的。”


    “……這樣啊,”光聽聲音,就知道餘幼笙此時失望,“沒關係的,打擾董秘書了,您快忙吧。”


    “好的,”董秘書語氣微頓,笑了笑,“提前祝二位結婚快樂。”


    “謝謝。”


    董秘書掛斷電話離開衛生間,再回到大廳時,就見季宴禮按下手中摁鈕,最後一次嚐試效果。


    他走上前微微鞠躬,主動匯報:“剛才家裏人打電話,說女兒在幼兒園哭,非吵著要回家。”


    季宴禮目視前方沉吟片刻,不疑有他:“你先回去吧,下午給你放假。”


    見董秘書低頭不語,季宴禮扭頭看人,淡淡道:“你留下的意義不大;況且,四五歲的孩子需要家長陪伴。”


    董秘書靜靜望著眼前,年歲比他還要小上不少的季宴禮。


    他原本是季老先生安插在季宴禮身邊的人,直到九年前,一手將他帶大的祖母病危,找遍國內各大名醫,皆是效果甚微。


    那時季宴禮人在國外住院,聽聞消息後,毫不猶豫動用所有關係、不惜花千萬重金派一支醫療團隊回國,成功將命懸一線的老人從死亡線上搶救回來。


    從此之後,董秘書便死心塌地為季宴禮所用,自覺斬斷私下和季老爺子的所有聯係。


    “……謝謝您。”


    董秘書真誠鞠躬,離開前忍不住道:“您今天的準備,餘小姐一定會喜歡的。”


    談起餘幼笙,季宴禮不再是往常一貫的無動於衷,看著眼前場景,勾唇笑了笑:


    “那就借你吉言。”


    董秘書離開後,季宴禮獨自在大廳內嚐試一次又一次,隨時點開手機,一是檢查房間的濕度和氣溫等數值。


    二是在等餘幼笙到來的電話通知。


    昨晚她幾次強調不用來接,季宴禮拗不過就發送地址,再和別墅區的安保提前說好,見到她就自動放行。


    春季白日變長,將近五點整時窗外仍舊天光大亮,季宴禮終於等來餘幼笙電話,掌心裏的手機震動。


    “季宴禮,司機師傅說快到別墅門口了。”


    餘幼笙聲音較往日明顯要更輕快明媚,季宴禮被她的情緒感染,勾唇:“好,我現在來接你。”


    女人早晨出門時還是素顏,現在卻化著淡妝,頭發特意盤起來、露出一截纖長細白的天鵝頸。


    模樣不像是隨意來看房,而更像為了接下來的某個重要儀式,事先所作的精心裝扮。


    季宴禮確信大廳裏的內容隱藏很好,頗有幾分意外,人站在別墅門口,鏡片後的黑眸上下打量他美麗動人的愛妻。


    “……下午有領導來視察,所以才化妝。”


    餘幼笙一撒謊就眼神亂飄,右手不自覺捂緊挎包,生硬轉移話題:“我們現在去看房子?”


    季宴禮目光在她動作不自然的右手一掃而過,伸手去牽餘幼笙左手:“好,我帶你去。”


    別墅實際比餘幼笙想象中還要大上許多。


    整整三層各有三百平米麵積,光是望著冗長走廊都感覺行不到頭;裝飾更是古典奢華的巴洛克宮廷風,每時每刻都給人一種可遠觀欣賞、卻不能近觀住人的錯亂感。


    再加上她心裏裝著大事,人雖然跟著季宴禮在別墅裏參觀,滿心想的都是中午特意請假去買的對戒,到底該怎麽處理。


    大五位數價格的情侶對戒,或許對季宴禮而言是眨眼就能創造的價值,卻是餘幼笙二十七年以來,購買過最昂貴的單品。


    因為她的急於付諸行動,該有的儀式準備都擱置一邊,就連下午靈機一動、想在城西的別墅裏稍作準備的計劃,也因為各種原因泡湯。


    所以,挎包裏這塊燙手山芋,到底該什麽時候拿出來。


    “……笙笙。”


    思緒萬千時,走在他半步前的季宴禮忽地放慢腳步,左手放在眼前房門緊閉的門把手上,回頭看她:


    “這是隨後一個房間了。”


    看過的房間大多是相同格調,餘幼笙以為最後一間也是同樣,心不在焉地答應著:“嗯嗯,好﹣-”


    話音未落,就見門把手隨著男人的摁下動作,扭動發出微弱聲響;隨後便是眼前廳堂的燈光昏黃,三麵落地窗被敦厚的酒紅色窗簾遮陽,嚴絲合縫。


    不同於過去參觀的任何房間,餘幼笙被男人牽著走進來時明顯感覺到,眼前大廳要比外麵沉暗、潮濕、以及寒冷。


    一時忘記挎包裏的首要任務,她注意力終於集中,疑惑地抬頭看向身邊的季宴禮。


    男人左手掌心握著不知何時出現的小型遙控,修長食指摁下操控版最上方的按鈕,就見大廳四麵牆頂端,似乎有細小的液體噴出。


    緊接著,正對麵安裝在對麵牆體一人半高位置的黑漆漆護方形圓頭機器,正大股大股地噴湧出朦朧煙霧。


    在吊燈的暖黃燈光照耀下,當煙霧與水汽相互碰撞時,兩者便相互附著、抱團,最終在懸空中呈現出大團雲霧的場景,久久不散。


    -﹣這是雲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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