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奉先瞅了白素素一眼,說道:“我向蘇宸提出要求,若是他想娶你也可以,但需要入贅白家,跟你成婚,你們以後生下的娃子,都是咱們白家的種兒,跟白氏姓,這樣不但可以娶到如花似玉的娘子,還有萬貫家財享用,也不必擔心他的外債欠款了。”


    白素素愕然了一下,沒想到爺爺提出這般要求,竟打算促成二人婚事,但是轉念一想,她也能體會出爺爺的苦心。


    歸根結底,還是想把她長留在白家,可以穩住白家的下坡路,挽住頹勢,重振家族生意。


    “他……沒有答應吧?”白素素憑著一種女人的直覺,覺得蘇宸不會答應。


    “你如何猜到的?”白老爺子有些好奇問。


    白素素苦笑一下,自己竟然真的被他拒婚了。


    但至於為何如此篤定猜測,她也說不上原因,隻覺得蘇宸,讓她看不透,肯定不會按常理出牌。


    “當下世風,百姓對贅婿身份多有輕視,朝廷也有規定,贅婿不得入仕途為官,蘇宸他……若自始至終俱是個紈絝子弟,或許會被女子容貌和萬貫家財所吸引,但自從知道他有如此寫詩詞才華後,怕是不願意入贅!”白素素簡單分析了下,心中對蘇宸的性格,似乎也多了幾分印象。


    不過,蘇宸這個選擇,反倒是讓白素素刮目相看了。


    白奉先點頭:“分析的有道理,其實上,他說出的借口,跟你分析的差不離兒,看來他對仕途還不死心,也不想向世俗低頭,品性嘛,還不錯,隻可惜,他和你沒這個緣分了。”


    “爺爺,暫時我不想談論婚事了,過兩年再說吧。”白素素想擺脫這個話題,她剛十七歲,並不著急,而且家族的生意剛捋順一些,潤州城內六成的生意決策,已經由她來定,她想把這些事先做好。


    至於蘇宸,既然不同意入贅,白素素也不想勉強,但這兩年內,還是她用以拒絕搪塞丁薛的一個擋箭牌。


    不過,白素素心中對蘇宸也想要多了解一下,畢竟來日方長,男未婚,女未嫁,說不定事情會有其它轉機。


    “哼,這小子不識好歹,等爺爺再給你物色一個更好的郎君,就不信了,隻要我放出口風,潤州城內,不知多少年輕人,到咱門口排著隊,求著入贅。”


    白素素聞言,臉頰微紅,心下也甚為擔憂,嗔道:“爺爺,那樣的軟骨男子,能有什麽出息,素素才不要呢。”


    “哈哈,這麽說來,你倒是對拒婚的蘇宸,反倒有好感了?”


    白素素有點不自然,臉紅了一下,但很快恢複,淡淡笑道:“爺爺又取笑素素,我才不嫁他呢。”


    “那……這門婚事,你是打算如何處之?”


    “以後再說吧。”白素素說的模棱兩可,打算拖上一拖,等在把蘇宸研究透前,不會輕易下評論。


    “嗯,也罷,暫時放一放。”白老爺子也打算停一停,看看蘇宸能蹦躂什麽時候,畢竟五百貫不是小數目,或許過個二十日,他就會求上門來。


    這對爺孫對話之中,有進有退,進退有據,並沒有明說,但似乎都聽懂了對方的話意。


    彼此對視一下,俱都笑了笑,誰也沒有再多說什麽,有點心照不宣的意思:等著看吧!


    ………


    範樓大街,是從潤州南城仁和門進入,經過繁華的大市口,自南向北的一條主幹街道。


    蘇宸從西草市買完物料回來,走在相對繁華的大街,兩側青磚灰瓦,木樓畫閣,寬闊的街道修繕整齊,方磚青石鋪路,過往行人華服珠履,羅綺飄香,車水馬龍,一副繁華景象。


    潤州城位於江河交匯處的特殊地理位置,有“黃金水道”之稱的東西水運大動脈長江流經城池北部,在此與京杭大運河交匯,使鎮江形成了“十字黃金水道”的區位優勢,自古以來就是“以港興城”的典範,素有“南北之要津”“九省通衢”之稱。


    城市內外,水路縱橫,這縱橫發達的水道,不僅帶來優美的風景,增添了“江南水鄉”的獨特氣質,同時也帶來了商業的發達。自從南唐丟失江北十三州之後,江南之地,除了金陵城,就屬潤州最富裕了,也是金陵城的北大門,南唐對外的通商口岸。


    蘇宸一邊走著,心中不禁感慨萬千。


    這是他在曆史書上看到了圖景,或是在影視劇看到的片段縮影,一千年前的生活場景,如今曆曆在目,如此真實。


    在這條街的十字路口,也是大市口核心地段,有一座高樓,名為範樓!


    這是潤州最大的幾個酒樓之一,分內外兩幢樓宇,每幢三層,外樓是給尋常餐客,內樓則提供住店下榻,一幢樓七八十個房間,能容納不少賓客。


    這酒樓由範氏家族經營,據說範家除了酒樓客棧的生意之外,另個經濟來源是釀酒,有自己的酒坊。


    蘇宸在酒樓外駐足,想著自己要釀酒和推銷肥皂等,日後免不了跟這種高檔酒樓打交道,因此打算先進去瞧瞧,考察一下,不同的酒水各打半斤回去留著作對比。


    “呦,客官請進!”跑堂的小二把蘇宸引入門庭,進一步詢問:“客官打算住店還的是飲茶吃酒?”


    蘇宸道:“來一壺茶就行,等會要打點酒回去,菜就不點了。”


    “好嘞,大堂請!”


    酒樓內部也相當開闊,一樓大堂內,在長廊內擺著酒桌,在裏麵空地處也擺著幾十個桌案,大堂北麵顯眼處,搭建了一個戲台子,上麵有唱小曲的戲子,算是酒樓雇用的清倌人,每日上台演出,給台下吃酒用餐的客人一個助興。


    當蘇宸坐好,台上的清倌人唱起一首詞曲,竟然是他當日寫的《曲玉管》的詞。


    “隴首雲飛,江邊日晚,煙波滿目憑闌久……”


    蘇宸愣了一下,心想這首詞的傳播這麽快速嗎?自己才賣出去兩天而已,酒樓裏都開始傳唱了。


    他還不知道,這首詞在當日引出多大的風波!


    當那唱曲少女唱罷,走下台回到幕後去,然後有夥計搬上桌案,繼而走上來一個說書人,大約六十來歲的年紀,鬢角和胡須俱已發白,臉上有了歲月的滄桑。


    “啪!”這說書人站好後,拍了一下驚堂木,開始了他的說書段子。


    南唐宋初,往往這種說書藝人,開始自發集中於瓦市,又名瓦子,是大城市裏娛樂場所的集中地,初見雛形,到了北宋中期發展迅速起來,成為宋元戲曲在城市中的主要表演場所,相當於後世的戲院。


    潤州城也有幾個瓦子,不過規模都不大,隻是一些民間藝人流浪至此,自發聚集在一處,臨時落腳點而已,如耐得翁在《都城紀勝》記載:“瓦者,野合易散之意也”。


    有些說書人和唱曲姑娘,有些才藝者,往往都是依托於酒樓、茶肆,跟酒樓幕後老板合作,簽了短工合同,在這裏賣藝,酒樓收取一半費用,其餘費用歸賣藝者。當然,不同酒樓因為生意興隆程度不同,分錢比例也會有多有少,比如四六,三七開。


    “上回書說到滎陽公子科考中第,得到朝廷賜官,要赴川上任,李娃臨水送別,對滎陽公子道,今日恢複你本來麵目,我也無愧於心,你當入仕,力保前程,萬不可再念於我……”


    蘇宸覺得有趣,一邊喝茶,一邊聽著老漢的說書;老者說的是唐傳奇小說中的《李娃傳》。


    故事內容主要講一個滎陽公子入京趕考,留戀青樓,癡迷名妓李娃,為她散盡盤纏,流落街頭,而李娃則消失了。後來滎陽公子流浪在外,昏死在街上,被李娃意外救回家裏,得知他如今悲慘下場,跟她不無關係,於是非常自責,開始照顧滎陽公子,並且為他買書籍,供他繼續科考。最後得了功名,李娃打算功成身退,老死不相往來,但是滎陽公子不舍,苦苦相求,並請皇帝賜婚,最後得了一個完美姻緣。


    這是唐代文學家白行簡所創作的一篇傳奇小說,虛構了一個娼妓李娃與所愛士人滎陽公子曆經磨難,終於圓滿結合,表現了作者對倡優女子的同情和品格的讚美,有濃厚的理想主義色彩。


    這種才子佳人的話本,說得頻繁了,自然響應寥寥,除了幾個窮酸讀書人在台下鼓掌幾次,神色振奮外,其它賓客聽得次數多了,毫無興趣。


    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拿著一個托盤,從一樓酒桌間走過求賞錢,但並未多少客人打賞,收的銅錢加起來,也就十幾文。


    好不容易說完最後橋段,說書人在稀稀落落的掌聲中,鞠躬下了台,今日的收入依然很單薄。


    老者神色落寞,輕輕一歎,看樣子,自己那幾個故事已經說爛,也該收拾行囊,解約換個地方繼續從頭說起,才能吃飽飯了。


    戲台前的酒桌處,蘇宸看著老者佝僂黯淡的背影,腦海裏忽然想起一個生財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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