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宸要當眾寫詞了,他的話音甫落,頓時如一塊巨石砸入湖麵般,迅速傳開了漣漪,擴散之後,參加詩會的男女七八十人,全都露出了好奇和興致。


    有人想看他出醜,檢驗他是否為真的才子,可是冒牌貨,亦或徒有虛名之輩?


    有的人則想要看一看這“蘇以軒”還能寫出何等的名篇,能跟上一首“蝶戀花”相媲美!


    彭箐箐早就迫不及待,見蘇宸終於要出手寫詞了,頓時對著慕容嫣兒撇撇嘴道:“敢不敢打賭?一千貫,我賭蘇……以軒,還能寫出一首不弱前幾日的蝴蝶花來!”


    “咳咳,是蝶戀花!”白素素在旁輕聲糾正。


    “反正就是那個意思!”彭箐箐挺起胸脯,像是驕傲的小孔雀,朝著慕容嫣兒示威。


    慕容嫣兒輕哼:“不就是一千貫嘛,賭就賭!”


    此時,有侍女將筆墨紙硯的托盤已經放到了蘇宸所在的桌案上,不少士子佳人都圍聚過來,打算親眼見證。


    徐婉清早就有心要看他親筆作詞寫字,既能欣賞曲詞佳作,又能看他書法落筆,這是她這幾日最值得期待的事。


    所以,徐清婉親自站在蘇宸的身旁,儼然成了第一迷妹,不肯讓別人靠的太近影響她的視線,甚至親手替他研墨了。


    侯世傑,方晨博,趙鈺等人,看到蘇宸作詞有徐大才女研墨,都恨得牙癢,冷眼旁觀,隻等他寫出的詞作,隻要稍微不如那一首“牆外行人,牆裏佳人笑”級別,肯定要連消帶打,貶斥一番,讓他下不來台。


    沈珈茹也悄然靠近了這個圍聚圈子,手裏拿著一張紙,上麵是蘇宸在湘雲館閣樓上背寫李商隱《錦瑟》的詩篇,她打算比對一下字跡,來檢驗這個蘇以軒和蘇宸小神醫是否同一個人。


    “下筆了,下筆了。”圍在內圈的人,開始喧嘩起來,隨時播報裏麵的情況,好讓外圍的人知曉。


    “蝶戀花!”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


    “草色煙光殘照裏,無言誰會憑闌意。”


    “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蘇宸每寫一句,都有人朗讀出來,讓周圍的人都能夠聽清楚。


    當上闋寫出來的時候,不少人就已經被驚住了,詞中那股登高望遠所引起的無盡離愁,以迷離的景物描寫渲染出淒楚悲涼的氣氛,一下子就打動了不少士子儒生,才女閨秀們,感覺到意境高遠。


    當下闋寫完,那句“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一出,擲地有聲般始終在旁觀者的耳中盤旋,似乎在每個人的腦海中都浮現出一個形單影隻、癡情萬種的男子身影,在思念他心中的伊人,這一句可謂點石成金,把全詞的意境再推一個新高。


    如果說上闋隻是很好、絕佳,那麽下闋最後一句,便把全詞推入了千古流傳的行列了。


    侯世傑、趙鈺、方晨博等人,親眼所見,親耳所聞,臉色全都大變,已經無力打壓對方了,在名篇麵前,任何小心機,都顯得蒼白無力。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徐清婉喃喃念出,內心一動,目光抬起看著蘇宸那淡定的神色,就仿佛這樣一首詞篇,他信手拿來一般,毫無寫出佳作後的激動情緒,這蘇公子實在太穩健了。


    熟悉的瘦金字體,一樣的風骨神韻,徐清婉可以確信了,眼前的蘇公子,就是白素素口中的蘇以軒,前兩首詞的那個金陵才子。


    “真的是他!”沈珈茹都吃驚了,她湊過來,瞥見了這首新詞的筆記,對照了她手中《錦瑟》的字跡,基本完全一致,確信同一人的筆跡無疑。


    沈珈茹心中也是百感交集,想不到救柳墨濃的蘇小神醫,竟然是最近潤州名聲鵲起的蘇以軒公子,這身份之差,隱藏的夠深啊!


    “蘇宸蘇以軒,白家白素素……”沈珈茹心中猜測,這二人究竟是什麽關係呢?


    “徐才女,侯公子,我這首詞蝶戀花,比之上一次的如何?”蘇宸淡淡一笑,轉過頭,目光看向了徐清婉和侯世傑。


    徐清婉神色複雜,迎上了蘇宸的目光,說道:“這首詞,寄景托情,很巧妙地把飄泊異鄉的落魄感受,同懷戀意中人的纏綿情思融為一體,寫出了詞中公子堅毅的性格與執著的態度,成功地刻畫了一個誌誠男子的形象。特別是最後一句,意境之高,用詞之妙,怕是可以流傳千古了,絲毫不遜色前一首蝶戀花。”


    徐大才女當眾解詞,簡明扼要,點出內涵,給出了極高的評價!


    彭箐箐聞言之後,對著慕容嫣兒哈哈一笑道:“怎麽樣了,輸了吧,一千貫,回頭給我送去彭府!”


    慕容嫣兒臉色一凝,麵容都僵住了,有些難堪,她沒有想到,這個蘇公子竟然如此有才學,是真的大才子!


    此時,眾人全都在品論著這首詞,紛紛叫好。甚至有人在抄錄,等離開徐府之後,好第一時間散播出去。


    侯世傑麵帶苦笑,神色發僵,有些難堪,拱了拱手,轉身就要退開,免得留在原地尷尬了。


    蘇宸看到侯世傑轉身要退開,心中冷笑一下,剛才你咄咄逼人,現在形勢逆轉了,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時候,免得以後他再來挑事。


    “且慢,侯公子。”


    侯世傑聽到喊聲,愕然轉身,一臉不解,問道:“蘇公子還有何事?”


    不知為何,侯世傑心中有些莫名緊張。


    蘇宸嘴角溢出一絲淺淺笑容,說道:“侯公子剛才拿出的那首蘇幕遮,倒是讓蘇某想到去年入秋時寫過的一首相同詞牌的蘇幕遮,現在寫出來,與侯公子共賞!”


    “哦,既然如此,那就請寫出來吧。”侯世傑已經明白,這是對方要拿出相同詞牌的曲詞,要跟他的蘇幕遮進行比較了。不過,他對自己這首蘇幕遮還是有些自信,不相信這蘇公子能夠篇篇都是名作。


    眾人聽聞蘇公子還有一首‘蘇幕遮’要寫出來,又都圍聚上來,翹首以盼。


    徐才女站在蘇宸身旁,再次親手研墨,眸光看向他的臉龐,蘊含著一股與眾不同的味道。


    蘇宸提筆之後,略微沉吟,便大筆一揮,字如龍蛇飛舞,在紙上清晰可見:


    《蘇幕遮》:


    “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


    “黯鄉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眾人看過這一首詞之後,全都倒吸一口氣,神色複雜,都能察覺到,這又是一首可流傳千古的佳作。


    此刻,眾人再看向蘇宸的目光,全都有些驚駭了,從先前的疑惑,變成了深深的震撼和欽佩。


    侯世傑臉色蒼白,同樣的蘇幕遮,相似的韻腳,但是意境和用詞,實在差了很多倍。他自己寫的那首,對比之下,便顯得小家子氣,眼中隻寄托一個女子,卻不如這一首,可以不涉男女字眼兒,卻能把感情和相思,寫到了極致。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侯世傑神色落寞,渾渾噩噩走出人群,任誰叫他也不理會,離席遠去,心中留此陰影,怕是今後再也不敢提筆寫蘇幕遮這一個詞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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