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商賈聽聞白家的老爺子白奉先突疾中風,口眼歪斜,四肢不隨,有些人輕歎一聲,唏噓不已。


    他們之中不少人,如賀家之主賀繼寬、唐家之主唐知義,跟白老爺子也是有交情的,合作多年,忽然這般倒下了,臉上浮現幾分擔憂和惋惜之色。


    不過,更多的人與白家隻是生意往來,加上白老爺子平時很摳門,精打細算,所以,彼此交情也止步於合作而已。這幾年白老爺子退居幕後,把更多生意交給白素素打理,因此,大部分人對白老爺子中風,並沒有多在意。


    丁躍溪繼續說道:“人生七十古來稀,白老爺子活到這個歲數,已經難能可貴了,機會也要留給年輕人和晚輩了。”


    眾人點頭稱是,心思都活躍起來,他們似乎有些明白了,白奉先今日突然中風,丁家便在此時設宴,發起了對白家瓷器生意的阻擊,這是丁家要出手對付白家了啊!


    沒有了白家老爺子,那麽白家人脈交情方麵,就會大打折扣。因為這些年,白家大房白守仁殘疾在家,下肢癱瘓,很少外出,性情也不好了。


    二房的白守義父子,都是典型二世祖,敗家可以,持家很難。三房白守智,智商有限,四肢發達,隻喜歡練些拳腳功夫,對護鏢巡院方麵還行,經商動腦那就不好用了。


    因此,這十多年白家外麵人脈的維係,主要還是由白家老爺子出麵撐著,那些曾經受過白家恩惠的商賈,依附白家的鄉紳們,依舊保持著跟白家合作關係。陶瓷生意如此,其它布匹、酒樓、米倉、雜貨等生意,白家也有涉及;在副業方麵,各大家族之間聯係,也多是以白奉先的過去交情,輔以利益和資源,合作下來還算不錯。


    可是,一旦白奉先歸西,或是不能言語,四肢不隨了,那麽白家在人脈和關係上的影響力,就會大打折扣了。


    丁家在此時出手,利用白家沒有了主心骨,關係網不穩的時候,對白家雷霆出擊,這是要把白家給打痛打垮,吞並這個巨賈家族啊!


    商場如戰場,就是這麽殘酷!眾人心中一凜,都預感白家即將陷入危局,形勢不妙了。


    “這樣一來,我梁家便沒有問題了,隻要丁家的細白瓷不比白家的遜色,價格又低,沒必要有利潤不賺的道理。畢竟我們是做生意的,也不是瓦崗山草莽結義那一套,重情不重利的!”梁家的家主梁淮慶第一個表態了,最近似乎在聽隋唐英雄的評書,所以張口把瓦崗結義那一套搬出來打比方。


    “我歐陽家也是這個意思!”


    “陳家願意追隨丁家把生意做大做強,以後青瓷白瓷都從白家訂購了。”


    這些商人心機很深,心思也活兒,聽梁淮慶表態之後,都覺得大有道理,既然白家大廈將傾,樹倒猢猻散了,丁家趁機迅猛出手,掌握了白瓷秘方,勢必會壟斷江左陶瓷的源頭。現在給他們生意帶來不小讓利,誰也不會逆著丁家的意思去辦,畢竟以後丁家瓷器獨攬市場之後,他們需要更依仗丁家這個商業巨艘了。


    “賀賢弟的意思呢?”丁躍溪捋著短須,笑眯眯地看著賀繼寬,有些逼他當場表明立場的味道。


    賀家在潤州城也算不小的家族,雖然不如九大家族那樣底蘊深厚,但這十年內,在對西域和出海貿易方麵也有不菲收獲。陶瓷、茶葉、絲綢布匹等,作為賀家運輸經營物品,低價買入囤積,然後運轉番邦和海外高價出售,賺取的就是物流後的差價費。


    賀繼寬猶豫一下,歎道:“若是此事為真,賀家當然不會放著利益不拿,這樣吧,以後一半的白瓷生意都從丁家購買,剩下一半,當是還給白家一個人情,然後逐年減少下去。”


    丁躍溪聞言之後,微微點頭,賀繼寬的這種表態,也算半隻腳踏入了丁家的陣營,向丁家靠攏、低頭了。雖然還剩下一半生意留給白家,但也算是重情重義!


    丁躍溪覺得自己若再強加為難,便是逼人不重情義,有些不妥了,若是脅迫成功還好,若是對方堅持己見,傳出去後,反而使得丁家為人,凸顯得無情無義了。


    “哦,也可以,畢竟賀家曾經受白家的恩惠最多,這種做法,利與義都占了,丁某也不便強求,但賀家情況特殊,其它家族卻不必在乎這點交情之上了,咱們是商賈,當初大家與白家合作,那是因為丁家沒有白瓷!如今丁家能夠燒製同樣質量的白瓷,自然是誰給的利潤多,就選擇誰,無損道義!”丁躍溪說出這番話,就是截斷了其它人效仿。


    “有道理,在商言商,無損道義!”陳家主附和著,本來陳家就是一直跟丁家走得近,依附丁家的三流家族,此時,衝到了搖旗呐喊的幫手。


    唐知義猶豫一下,他也打算按照賀家主提出的法子,白瓷從丁家和白家各訂購一部分,除了跟白家的交情外,主要是丁家剛燒製白瓷,後麵產量和質量上能否保證,都是未知數。所以,把所有雞蛋放一個籃子裏,這是經商所忌諱的,分開投資才能降低風險,故而,他先不著急表態了,打算忽悠一番再做選擇。


    這一番宴席,先是圍繞這白瓷生意,展開了一番討論,丁躍溪收到了預期效果,微微一笑,吩咐侍女開始上菜斟酒,歌舞表演等,開始了真正的宴會酒席。


    由於丁家的這番開局操作,使得在場的商賈鄉紳,對丁躍溪父子更加諂媚、巴結,對丁二公子也是各種誇讚,比如“一表人才”“風流倜儻”“才學過人”“虎父無犬子”之類的稱呼,讓丁殷一陣飄飄然。


    酒席持續了一個多時辰,到了深夜,才散席去了。


    丁殷風光滿麵,一臉驕傲的神色,似乎還停留在剛才各商賈家主的吹捧之中沒有回過神來,興奮道:“父親,白家倒了之後,那白素素,會不會為了救白家,選擇嫁給我啊?”


    丁躍溪喝的有點醉了,站在窗欞前醒酒,目光望著樓閣下方的一傾湖泊,月光灑在湖麵上反射銀輝光芒,如同一個打磨幹淨的鏡麵,隨著夜風吹動,湖水蕩漾出現了褶皺。


    聽到丁殷的話後,丁躍溪側身橫了他一眼,輕哼道:“瞧你那點出息,當初讓你去追求她,不過是家族的一計,怎麽你就假戲真做,迷上白素素那妮子了?”


    丁殷醉意上湧,傾吐肺腑之言道:“爹,白素素可是潤州城第一美人,頭腦又精明,有主見,能力強,孩兒在追求過程中,不知不覺,就喜歡上這股清冷高傲的性子。如果能把她娶回家,給征服了,可比那些聽話的大家閨秀、青樓女子,有趣多了。”


    丁躍溪搖了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色道:“送上門的大家閨秀你不選,選一個你根本擺不平,追不上,不合適做妻室的女人,你知道你這是犯什麽嗎?”


    丁殷愕然問:“犯什麽?桃花嗎?”


    “你這是犯賤啊!”丁躍溪輕哼一聲,甩袖離開了雅間,下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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