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季長中年歲數,官職是潤州司戶曹參軍事,負責掌管戶籍道路田傾婚姻等事,當年科舉時,也是登科二甲的進士,隻是排的二甲稍後的位置,得到外放地方從政的機會,經過十七年曆練和升遷,到了這個七品官位。


    他看到《嶽陽樓記》的時候,被文章的文采所震撼,甚至失禮,拍案叫好。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這一句的確有殺傷力,屋內的所有官員,都感覺如洪鍾般響徹,振聾發聵。


    “趕快,拿來看看!”有人等不急了,開始催要試卷。


    這一組的第二位評卷人身居潤州長史的官員,也是進士出身,接過這個試卷之後,先掃了一眼《詠梅》,就愣住了,更是輕念了出來幾句。


    “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隻有香如故。”


    “好詞啊,這是我見過詠梅裏,最好的詞了。”


    等他再看到樓記文章的時候,頓時被吸引進去,眼神睜大,十分驚訝。


    看過之後,連連感歎:“這是可以媲美詩傑王勃《滕王閣序》的文章,絕對可以流傳千古了。”


    剛才讀出《芙蓉樓記》的判卷官吏,名為王梓陽,潤州的經學博士,聞言也快步走過來,接過了卷子,仔細觀看,到了最後,更是忍不住念出來幾句: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耶?”


    “寫的太好了,這嶽陽樓記,比那芙蓉樓記,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啊!”


    禮部侍郎徐鉉、潤州知府權衡之,也被驚動了。


    二人走過來,接過試卷,一起讀完詠梅詞和嶽陽樓記文章之後,都看出了彼此眼神中的欽佩和震撼。


    科舉試卷之中,能寫出千古名篇的,實在太難得了。


    “依我看,這才是江左蘇郎的試卷!”徐鉉忍不住大笑道。


    “對對,肯定是江左蘇郎所寫,否則,沒有人能寫出這等文采佳作。”


    “應該錯不了啦!”


    判卷的官吏們,情緒高漲,能夠判到這種卷子,足以自豪了。


    “哈哈,誰若不信,可以一賭啊,本官就斷定這是蘇宸所寫,賠率是一賠十,可有人下注?”


    其實眾官吏們都覺得這是蘇宸的試卷,但是,聽到一賠十的賠率,還是有人抱著僥幸心理,有位官吏下注二十貫錢,有人出三十貫、五十貫,一共五個人,合起來下注一些,就當陪徐大人開心了。


    徐鉉並非愛財,而是在造勢,一旦這個小事兒被傳出去,會在大街小巷加大八卦力度,對這個考卷的傳播力,會增幅更強,更有話題性。


    片刻,五人下注了,大約一百五貫錢,約一百五十兩銀子。


    “好,未評卷扥人,可以先評分,然後拆開糊名,隻看一眼此試卷的考生名諱便可。”


    “這篇文章,肯定是上上了。”


    “對,上上,不管是誰,絕對上上品!”


    最後,負責判卷的人,全都給出“上上”的評分。


    徐鉉是潤州秋闈的總監考,所以權力很大,直接說道:“來人,拆開糊名!”


    “是!”一名皂吏上前,拆開糊名處,隻露出了這張考卷的考生名字。


    那裏赫然寫著蘇宸,字以軒,潤州柳石巷人的字樣。


    “哈哈,果然是他,蘇以軒!”


    徐鉉精神一振,十分高興,光靠這兩篇文章,解元絕對穩妥了。


    最主要文章的內容,怕是又要在江東掀起一波熱議,不愧出自江左蘇郎之手。


    “恭喜徐大人,贏得了賭注!”


    有人趁機向徐鉉道賀,畢竟有一百五十兩銀子到手了。


    徐鉉微笑道:“此番小賭隻為助興,諸位大人審閱卷子辛苦,等所有卷子評判完後,本官做東,就用這一百五十兩,咱們去酒樓好好犒勞一頓諸位。”


    “多謝徐大人慷慨解囊!”


    眾人高興起來,畢竟有酒樓宴席,可以大吃大喝美餐一頓了。


    周季長提議道:“不如就定在白潤樓吧,聽說那裏有江左蘇郎留下的三幅上聯,誰若對上,便可免餐一頓,在最頂樓的豪華房間用膳,隻可惜,十餘日下來,竟然無人能夠對上。”


    徐鉉捋須點頭:“哦,那就去白潤樓,我等也去見識一下,是何等難對子。”


    ……..


    判卷日子接近尾聲了。


    所有考生都在焦急等待著放榜,公布成績,是否通過府試這一關。


    隻有通過了府試,才有機會去金陵參加殿試。


    而且府試過後,便有了“舉人”的稱號了,即便以後春闈無法中進士,但是返回鄉裏,也能在地方官衙內謀一份差事。


    一大早晨,徐清婉坐車匆匆來到了蘇府,堵住了剛用過早膳的蘇大才子。


    “你寫了詠梅和嶽陽樓記?”


    這是徐清婉見麵的第一句問話。


    蘇宸怔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對方話裏的兩個詞,是他秋闈考試中,寫的卷子內容題目。


    “是啊,怎麽了?還沒放榜,你怎麽知道的?”


    徐清婉白了他一眼,露出無比清美的笑容,回道:“還不是昨晚,徐大人來到我徐府用餐,跟家父小酌,然後提到秋闈考卷內有一詞一文,震驚四座,卻死活不肯說是誰寫的!”


    “但是,他隨後念出了詠梅和嶽陽樓記裏一段句子,我就猜想到,肯定是你的手筆了,除你之外,江左的才子,誰又能寫出這等詩詞文賦來?”


    蘇宸聞言,也不知說什麽好了,越是看到徐大才女如此的崇拜他,他就越有些心虛了。


    畢竟自己的才名,並非靠自己的詩文能力寫出來,都是抄的!


    “其實,我不大想再寫詩文了。”蘇宸尷尬說道。


    徐清婉愣住了,好奇問道:“哦,這是為何?”


    蘇宸找借口說道:“一個人的才華和靈感是有限的,我這兩年內,才情似乎用盡了八成,隻怕日後寫不出那麽多好的作品,壓力倍增,所以啊,以後要慎言慎行,減少寫作品的次數了。”


    “這……”徐清婉是多麽希望能夠經常看到蘇宸寫出驚世之作,膾炙詞篇啊,作為才女,能夠站在這樣男人身邊,看到名篇出來,是一種難以言喻的享受。


    若是蘇宸封筆了,自己豈不是少了人生一大樂趣了。


    “那能不能,偶爾隻為清婉來寫呢?”徐清婉有些懇求地拉住了他的手臂。


    我就是怕你盯著啊!


    蘇宸心中無語,卻又不好表麵,敷衍道:“放心吧,也不會完全封筆的,隻是沒事少寫了。”


    因為他背下的名篇有數啊,而且整個古代文壇能膾炙人口的佳作也有限的,第一年就用光了,以後可真是江郎才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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