愷撒一言不發,盤膝坐在床榻邊。


    漠然而機械式的,重複著將子彈嵌入彈匣的動作,好似隻有這樣,才能讓他短暫的,從痛苦抉擇中脫離出來。


    子彈數量終究是有限的,很快便將整整五個彈匣裝完。


    對於一場戰鬥而言,五個彈匣.足夠用了。


    另一邊,楚子航的整備工作,相較於就要簡單許多了,盤腿坐在房間的角落裏,膝蓋上橫放著那柄,被‘審判’折斷的村雨。


    他用清水沾濕了綢布,動作輕柔而緩慢的,擦拭著斷裂的刀身。


    楚子航的動作很認真,像是在對待一樣心愛的物品,又仿佛古代坐禪的武士,每一次擦拭的動作,都在為那顆布滿塵埃的心靈,拭去蒙在上麵的灰塵,讓它重新煥發出銳利的鋒芒!


    自從父親消失後,他每日除了練習劍術,剩下的時間大多都用在了,如何保養刀劍上。


    雖然,裝備部用合金打造的村雨,其實並不需要保養,反正用壞了再去領一把就好。


    況且一把被斬斷的刀劍,還有保養的意義嗎?


    至於路明非,原本期待他還能醒來,可結果最終還是蜷縮在角落裏,眼神空洞茫然。


    愷撒覺得很無趣,索性將視線轉向窗外。


    落日的餘暉,灑下一片金色夕陽,映照在古老的城市上,仿佛為其鍍上了一層金箔。


    一座城市.千萬級的人口,全在他的一念之間。


    等到夕陽完全沉入地平線,黑星升至夜空中央,來自星空的恐怖存在,就要侵入降臨這座美好的城市了。


    到那時,會有更多的人死去。


    愷撒沉沉的吐出一口氣來,眼簾低垂著,語氣沙啞道:“時間,快到了。”


    “嗯。”


    楚子航輕聲應答,隨後停下了擦拭的動作。


    斷裂的村雨被放在一邊,他緩緩抬起眼簾,看向了依舊無法做出選擇的愷撒,淡淡道:“我們,沒有選擇的權力。”


    愷撒默然不語,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如果不這樣做,會有更多人犧牲。”


    楚子航泛著黃金色澤的瞳眸,深深的看著愷撒,輕聲說:“我不知道這樣做是不是正確的,但我很清楚,如果不在這裏阻止他們,到時候不止是卡塞爾學院,還會有更多的人死去!”


    愷撒臉上的痛苦愈發沉重,他很清楚這樣做的後果,更明白不這樣做的結局。


    他從小接受精英教育,驕傲與天賦伴隨著整個成長的過程,讓他能輕易成為領導者,聚集起相當龐大的組織。


    但,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痛苦。


    隻有真正感受過,千萬條人命背負在身上時的感覺,才會明白那種壓的人透不過氣來,宛若窒息的一樣的痛苦,究竟有多麽深沉。


    “你倒是輕鬆了,哈哈哈。”愷撒苦澀的笑了,眼裏滿是灰暗的絕望,看向了平靜的楚子航。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楚子航的任務反而很簡單,至少不需要去背負痛苦。


    假如營救失敗,那麽等待他的結局,無非是一死而已。


    “嗯。”


    楚子航並未反駁,而是認真的看著他:“因為,你是‘愷撒’啊。”


    是啊,就因為他是‘愷撒’!


    他張揚驕傲,但唯有他,能去做出如此殘忍的決定,甚至是背負起千萬條人命的痛苦!


    沉默,持續了很久,直至太陽徹底落入地平線以下。


    整個城市籠罩在了夜色下,灰蒙蒙的烏雲依舊盤踞在天空,看不到星辰和月亮,空氣中彌漫著濕潤的氣息,仿佛暴雨來臨前的警示。


    街上的行人紛紛提前回到了家中,五顏六色的燈火點亮了城市。


    牆壁上的掛鍾,指向了九點二十五分,距離零點的召喚儀式,僅僅隻剩下不到三個小時。


    “我該走了。”


    楚子航拽過青銅匣的背帶,望著依舊在沉默的愷撒,淡淡道:“如果營救失敗,我會發出信號,剩下的就看你了。”


    他沒有再去給予愷撒壓力,因為沒有必要,他相信愷撒能做出正確的選擇。


    留下這樣一句話,他便推門離開了。


    一滴、兩滴。


    很快,傾盆大雨落下。


    嘩啦啦.


    雨水密集成線,揚起了大片水霧。


    楚子航背著沉重的劍匣,身形卻依舊靈活,並未受到半點影響,速度極快的在暴雨中穿行。


    事實上,在徹底踏入臨血界限以後,他的身體組織就無限接近龍類了,這點重量根本無法對他造成影響。


    腳掌踩在鋼筋混泥土的樓頂上,微微屈膝,然後猛然發力。


    轟!


    好似重炮出膛般的巨響,在夜空雨幕下炸裂。


    楚子航身形瞬息間突破了音障,在間隔數十米的樓頂間飛躍,其身形周圍氣爆炸響,竟在雨幕中拖拽出一條水龍。


    宛若實質的音波氣浪,裹挾著聲勢駭人的罡風,遠遠望去,如太古時代的蠻荒巨獸,爆發出令人窒息的氣勢,目標赫然是那座萬神殿。


    很快,在快接近萬神殿時,極速衝刺的楚子航,忽然止住了腳步。


    屏住呼吸,借著黑夜和暴雨的掩護,他就像是一道鬼魅的幽靈,不斷在街道兩側的視角盲點來回閃爍。


    夜幕低垂,烏雲密布。


    空像被厚厚的墨汁浸染,低沉的氣壓,壓抑得人喘不過氣來。


    突然,一道銳利的閃電劃破天際,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雷鳴,如同諸神的怒吼,在夜空中回蕩。


    萬神殿的穹頂在暴雨中,顯得更加莊嚴而神秘,雨水沿著屋頂的弧度滑落,仿佛給這座古老的建築,披上了一層朦朧的麵紗,清脆的雨滴打在石柱上,與遠處的雷神交織成一首壯麗的交響樂。


    楚子航小心翼翼的躲藏在暗處,任由暴雨將他打濕,雙目如黑夜中的鷹隼,掃視著萬神殿周遭的情況。


    出乎意料的是,萬神殿周圍並沒有設防,不見一個監視者。


    潛入的過程異常順利,這讓楚子航愈發覺得不安,但如今既然都來了,不管什麽詭異情況,他都隻能硬著頭上了。


    望著眼前的石柱,楚子航稍加思索後,便直接沿著石柱攀爬至頂端。


    然後,他壓低身形,像是壁虎一樣,憑借‘死侍’強悍的力量,五指扣住萬神殿古老的穹頂,一點點鑽入了正殿。


    一抹火光,照亮了正殿。


    楚子航像是倒掛的蜘蛛,從穹頂觀察著裏麵。


    倏然,他的呼吸一滯,因為他看到了被擄走的夏彌和諾諾。


    二女正被煉金器具穿過了肩胛骨,雙手背縛反綁,身上多處有著傷痕,氣色看上去也不是很好,臉色蒼白,顯然遭受過虐待。


    她們就仿佛是等待受刑的犯人一樣,跪坐在正殿中央,周圍是用鮮紅顏料描繪出的詭異圖案,四周是被點燃的火炬,以及十多道身披黃衣,戴著蒼白麵具的詭異人影。


    看來,這裏就是‘召喚儀式’的現場了,那群人應該是正在等待召喚時機。


    楚子航望著下邊的二女,腦海中思索營救方案。


    就在他思索的間隙,下方圍成圈的黃衣人影,忽然讓出了一條道路。


    一個身材明顯更為高大,且地位高於其他人的黃袍人,從容不迫的走入了正殿,所過之處,方才那些黃袍人紛紛低下頭來,以示尊敬。


    此舉,頓時引起了楚子航的警惕。


    那黃袍人來到了祭祀的正中間,四周點燃的火炬隨之搖晃,好似是在畏懼他一樣。


    “恭迎主教!”


    “恭迎主教!”


    “恭迎主教!”


    十數道黃衣高呼著‘主教’,然後直接下跪俯首。


    “諸位,今天,將是一個偉大的日子!”


    主教振臂高呼,聲音激昂而富有感染性,回音在正殿內回蕩著:“很快,我們就將一同見識,偉大的深海星空之主、無以名狀者,從那千萬年囚禁祂的牢籠中脫離,降臨到這顆星球上!”


    “為了卡爾克薩,為了偉大的無以名狀者!”


    “為了卡爾克薩,為了偉大的無以名狀者!”


    “為了卡爾克薩,為了偉大的無以名狀者!”


    十數道黃衣聖徒們,爆發出了山呼海嘯的呐喊。


    他們的聲音激起狂熱,好似要點燃空氣,瘋狂恣意的揮舞著手臂,宛若一個個瘋癲的瘋子!


    在穹頂上的楚子航,看到這一幕,隻覺得渾身發涼。


    這群人.就像是被洗腦了一樣!


    “你們.不會成功的.”


    夏彌掙紮著,看向了那群癲狂的人,惡狠狠地發出了詛咒。


    “唔?”


    主教聽到了她的聲音,轉過身來,居高臨下的俯瞰著,跪在地上的夏彌與諾諾,好似玩味的說道:“你憑什麽認為,我們會失敗?”


    “哈,反派會被正義的主角打敗,難道還需要原因嗎?”夏彌臉上露出一抹嘲諷的表情,冷笑道:“路明非、楚子航還有愷撒,一定會阻止你們這群瘋子的,我相信他們!”


    “是嗎?”


    被稱作‘主教’的黃衣,伸手挑起了夏彌的臉龐,輕笑道:“那我就等著你說的人來阻止我。”


    “呸!”


    諾諾用力向他吐了一口,嬌嫩的臉龐上,滿是倔強與不服。


    “嗬嗬,陳墨瞳啊陳墨瞳.如果是放在以前,你或許還有點用處。”主教抬手抹過麵具,看著掌心的口水,轉而冷笑道:“但是現在,我已經不需要伱了,所以.去死吧。”


    他猛然伸出手來,直接刺向了陳墨瞳的胸口。


    就在這時,一道漆黑的寒光猛然劃過正殿,直接釘在了主教的手掌上。


    那是一把斷裂的刀刃,深深紮進了主教的手掌,鮮血一滴滴流落,然而後者卻好似並無感覺,隨手將那斷刀拔出,扔在地上,抬頭看向了穹頂,譏諷似得冷笑道:“怎麽,這就忍不住了?”


    話音剛落,一道人影忽然從天而降。


    轟隆!


    地麵頓時被砸出一個深坑。


    周遭的黃衣人被氣浪推散,紛紛將視線投向了那片煙霧。


    而高台上的主教,則好似早有預料一樣,轉過頭來,意味深長的道:“終於來了.還差最後一個。”


    煙塵散去,是渾身覆蓋著青黑鱗片,臉龐長出外骨骼,形態猙獰可怖的一頭人形龍類。


    那雙燦若驕陽的黃金瞳,哪怕在煙塵中也清晰可見!


    望著那道猙獰的身影,夏彌蒼白的麵龐微變,瞳孔微微放大:“是你,楚子航?”


    “怎麽隻有你一個人?”陳墨瞳也看到了他,但同時冒出疑問來。


    為什麽,來的人隻有楚子航?


    路明非和愷撒呢?


    “我還以為,你能再忍一會呢~”


    主教打量著四周,像是在尋找著什麽一樣,然後轉頭看向了楚子航,戲謔的輕笑道:“其他人呢?都出來吧,該不會躲在什麽地方,等著營救他們吧?”


    “你猜。”


    楚子航淡然的回答。


    主教略微沉默了半秒,旋即似乎猜到了什麽,頗為玩味的道:“該不會隻有你一個人來了吧?”


    “你猜。”


    楚子航的回答,依舊很簡單。


    他將七宗罪直接放下,然後扣動了頂部的按鈕,隨著機擴聲響徹正殿,一把把專門為屠龍鑄造的煉金刀劍,赫然呈現出來。


    空氣中彌漫著森寒冰冷的殺意,七把刀劍好似感應到了龍血的召喚,紛紛輕微的震顫著。


    嗡!!!


    刀劍齊鳴,竟引發了共振效應!


    大氣中的細微粒子,乃至萬神殿外的暴雨,仿佛都在響應著刀劍的共鳴,無形的殺機彌散開來,籠罩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青銅煉獄·七宗罪嗬,諾頓鍛造出來的廢物東西。”


    高台上的主教,似是很不屑的望著楚子航,以及那七柄刀劍:“你以為,就憑這些小玩意兒,就能打敗我了嗎?”


    “不試試,怎麽知道行不行?”


    楚子航瞳眸熾烈,宛若燃燒的恒星,青黑鱗片伴隨著肌肉的膨脹,而彼此摩擦發出細碎聲響。


    五指扣住七宗罪中‘暴怒’的刀柄,這把沉重的斬馬刀,伴隨著一聲龍吟聲,從青銅匣中被拔出,而他體內純粹的龍血,在其拔出的一瞬間,便讓這把‘暴怒’被解除限製,突破到了足足有七八米的原始形態。


    如怒龍鋸齒般的刀刃,好似被重新注入了生命,開始活動摩擦了起來,在地麵上鋸出了明亮的火花!


    通體暗金色的刀刃,倒映著出火光,好似也被熊熊燃燒的烈火點燃了!


    大戰,一觸即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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