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無際的冰海,路明非行走在冰封的海麵上。


    頭頂,是橫貫天空的銀河,鯨魚巨大的黑影在冰下遊動,而在遠方冰海的平麵上,是一輪巨大的白月。


    皎潔如玉的圓月,映照在晶瑩剔透的冰層上,好似拚接成了一個完美的整圓。


    穿著西裝的男孩坐在月影中垂釣,長長的海竿懸在斷崖邊,細如發絲的魚線,垂入了斷崖下深不見底的冰淵。


    “這裏.是夢境?”


    好歹算是經曆過多次曆練了,路明非很快便察覺到,這裏並不是現實空間。


    他幾步來到了男孩身邊,然後一屁股坐在懸崖邊,瞥了眼下麵不知多深的冰淵,若是以前的他,根本不敢往下看,但經曆了這麽多,他如今也徹底蛻變了,從曾經的‘衰’小孩,變成了勇於承擔,敢於為正義獻身的,真正的戰士!


    血與火,讓他從小男孩,成長為了男人。


    原本那張氣質清秀的麵龐,也被從眉間至嘴唇的一條猙獰疤痕破壞,不過非但不醜,反而充滿了男人味兒。


    路明非語氣輕鬆的調笑道:“說吧,這次又搞什麽花樣?”


    “我特意更換的場景,不錯吧?”


    路鳴澤笑著,側頭看向了旁邊的黑發少年:“怎麽樣?有沒有很震撼的感覺!”


    “啊對對對,太震撼了。”


    路明非一邊應付著,一邊直接躺在了冰麵上,雙手墊在頭下,仰望著那條橫貫了天空的璀璨銀河:“龍王都死了,你再覬覦我靈魂也沒用了,還是說打算換成其他辦法?”


    “哥哥,我要走了。”


    忽然,路鳴澤開口說道,語氣很平淡。


    “哦,多久回來?”


    路明非倒也沒太驚訝,小魔鬼總是會莫名其妙消失,然後再回來的,不是嗎?


    聞言,路鳴澤默默的放下魚竿,轉頭看向了路明非,輕聲道:“不清楚,或許很快,或許是永遠都不回來了。”


    “.”


    沉默了片刻,路明非重新坐起,審視著滿臉認真的路鳴澤:“什麽意思?什麽叫永遠都不回來了?!”


    “我們的契約,已經結束了,不是嗎?哥哥。”


    路鳴澤微微一笑,神情依舊很平淡,緩緩道:“你是知道的,我可是魔鬼哎~這邊總是沒業績,隻能想辦法去其他地方開辟業績咯~”


    “別拿這些哄小孩的話來騙我!”


    路明非有些著急了,他能很清楚的感覺到,小魔鬼這次是認真的:“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不是說好,要跟我永遠在一起的嗎?”


    “哥哥,沒想到我在你心裏,居然這麽重要啊”路鳴澤歎了口氣,道:“但可惜,我已經被發配啦,誰讓你這麽吝嗇,一點機會都不給我呢?這次再見,或許就是永別了,嗚嗚嗚.”


    說著,他還用袖子抹了抹‘眼淚’,裝出一副很悲傷的樣子。


    “別搞,快點說真話!”


    路明非嘴角抽搐,自然是識破了小魔鬼劣質的演技,毫不留情的揭穿了他。


    “人家隻是想緩和一下氣氛嘛”


    路鳴澤見騙不過他,露出潔白的牙齒,笑道:“好吧,真實原因很簡單,‘亞當’先生要走了,我打算跟祂一塊離開,我的目標是:將業務拓展到星辰大海,成為最厲害的魔鬼!”


    說話間,他還攥緊了小拳頭,左手叉腰,右手伸向天空,擺出令人眼熟的姿勢:“歐類哇,可是要成為宇宙王的男人!”


    表演的很好,下次別表演了路明非強忍著吐槽的欲望,關注到重點:“你要跟‘亞當’先生離開?為什麽?”


    正在路鳴澤要開口說話時,又被路明非強力打斷,目光鑿鑿的盯著他,沉聲道:“我要聽真話,不要騙我!”


    原本還嬉皮笑臉的路鳴澤,在撞上路明非那雙認真的眼神後,頓時沉默了下來。


    路明非著急上火,雙手抓住小魔鬼的肩膀,急切道:“說啊,到底怎麽回事?是不是‘亞當’先生的要求?我可以向他求情!”


    “有一部分這方麵的原因,但最主要的還是.”


    路鳴澤擺脫了搖晃,終於用認真的語氣,回答了原因:“是我,主動詢問‘亞當’先生,可不可以帶我一起走。”


    聞言,路明非的腦海中,好似閃過晴空霹靂,整個人頓時一片空白。


    直至片刻後,他才慢慢反應過來,瞪著不可思議的眼神,好似被拋棄了一樣,顫聲道:“為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要離開我?你不是說,要一直跟我在一起的嗎?路鳴澤!!!”


    “不要那麽激動嘛,哥哥。”


    路鳴澤重新盤腿坐下,抬頭望著皎潔如玉的月影,輕聲道:“其實理由沒有你想的那麽複雜,我想出去看看,更廣闊的世界,我始終為了複仇而活著,真的有點累了,所以將‘權力’交給伱後,我總算是能卸下那些包袱了。”


    “可是.我可以陪你去世界上的任何地方啊!”


    路明非瞳孔閃爍著渴求的微光,第一次有些低聲下氣的,拉著路鳴澤衣袖:“所以,不要走好不好?”


    “哥哥,任何命運的饋贈,都在暗中標注好了價格。”


    路鳴澤轉頭看向了低著頭,滿眼都是乞求的少年,表情微微動容,輕歎道:“從我被‘亞當’先生複活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可能留在這個世界上了,如果不奪回失去的‘權與力’,沒有‘亞當’先生的力量,我很快就會徹底消失。”


    “而且,不會再有一個人記得我。”


    男孩眼底蘊含著淺淺的哀傷,情緒低落的說道:“真真正正的,從這個世界上,被徹底抹除掉存在的痕跡。”


    被徹底遺忘,抹除存在的痕跡.路明非慌亂的喊道:“那那我把它還給你!”


    “不可能啦,哥哥。”


    路鳴澤搖了搖頭,輕聲道:“從你‘覺醒’的那刻起,它就是徹底融入你的靈魂了,永遠都不會再被分割出去。”


    聞言,路明非像是突然被抽掉了脊椎,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垂下頭來:“是我.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這樣。”


    “不要自責,哥哥,這不是你的錯。”


    路鳴澤將他擁入懷中,輕聲道:“這是我的命運,比起預言中的命運,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不是嗎?”


    “我可以”


    路明非正欲開口,卻被路鳴澤猜到了他想要說的話,搖了搖頭:“不行,哥哥,別忘了雖然龍族消失了,可混血種還在,接下來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你,不是嗎?”


    是啊,龍族消失了,可混血種還在!


    接下來,是人類間的鬥爭,作為唯一幸存的戰力,他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存在!


    又或者可以說是‘定海神針’,隻要他尚在,混血秘黨就不會太過分,否則一旦他消失了,那麽全世界.將會陷入更大的暴亂!


    “我明白了.”


    路明非心情極差,感覺自己好像又變成了,那個孤獨的一人。


    “放心啦,哥哥。”


    路鳴澤安慰道:“我又不是不回來了,或許要不了太久,我就回來了呢?”


    “是啊,我會在這裏,一直.等你回來!”


    路明非重新振作了起來,嘴角努力扯出一抹笑容。


    他不想讓小魔鬼臨走,還看到自己那副‘衰樣’,就算無法幫到他,至少也不要讓小魔鬼擔心牽掛!


    “嘻嘻,這才是我認識的‘哥哥’嘛!”


    路鳴澤不舍的望著少年,然後擺了擺手:“去看看‘新世界’吧,有很多驚喜哦~哥哥。”


    “再見.路鳴澤。”


    “再見,哥哥。”


    熟悉的天花板


    當路明非睜開眼睛時,映入眼簾的,依舊是純白的天花板。


    大概是這段時間,經常住院的緣故,導致他甚至都有點習慣,病房裏彌漫的消毒水氣味了。


    路鳴澤.真的離開了!


    他能感覺到,彼此靈魂間的牽絆,徹底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路鳴澤?”


    他嚐試著在空曠的病房裏,呼喚熟悉的名字。


    然而,回應他的,卻隻有空無和寂靜。


    路明非眼簾低垂,強忍著內心奔湧的悲傷,用力振作起來,扯著嘴角露出一個笑容。


    “沒關係,我會在這裏等你的,一直等直到,等到你為止。”


    在心裏默默的做出決定,他轉頭看向隔壁病床,被褥雜亂的樣子,顯然有人剛離開不久。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路明非感覺自己都快僵硬了,於是坐起身來,扶著床沿下來,用力伸了一下懶腰,渾身筋骨登時如爆炒黃豆般,發出一連串密集的劈啪聲響,頓時感覺舒服多了。


    “出去走走吧。”


    他想著,然後直接踏出了病房,沿著樓梯向下,直至走出了療養院。


    外麵的天空碧藍如洗,萬裏無雲,明媚而溫熱的陽光照在身上,讓路明非情不自禁的閉上眼睛,感受著花草樹木,散發出來的清香。


    整個世界,在他眼中從未如此美麗,好似煥然一新,重獲新生。


    也不知道卡塞爾在忙什麽,整個療養院裏不見一人,路明非沿著熟悉的小路,朝卡塞爾學院深處前進。


    終於,他看到了忙碌的人群,正在維修著慘遭破壞的鐵之森湖畔,以及教學樓、鍾樓、圖書館等等建築設施,一副熱火朝天的樣子,充斥著年輕人的朝氣蓬勃,還看到了一位熟悉的人。


    “喲,大英雄,你終於醒來了?”


    愷撒拄著一根鐵鍬,灰頭土臉的樣子,很難讓人看出來是個貴族公子哥。


    “我睡了幾天?”路明非好奇的東張西望,詢問道。


    “整整一個星期。”愷撒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道:“你要是再不醒,我們都打算給你舉辦追悼會了。”


    “居然昏迷了七天”


    路明非苦笑了一下,怪不得渾身僵硬,他望著忙碌的學生:“你們這是.在蓋樓?”


    “那倒不是,清理一下垃圾。”


    說到這,愷撒還歎了口氣,道:“破壞範圍太大了,古德裏安教授差點被氣死,等把廢墟和垃圾都清理幹淨,打算重新修建,這還要多虧了你,我們有生之年,能住上新教學樓了。”


    “呃”


    路明非有些尷尬。


    “開玩笑的,既然醒來了,就去看看校長吧。”


    愷撒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繼續埋頭清理垃圾,順帶著指揮學生。


    路明非笑了笑,朝著校長辦公室走去。


    結果,剛走了沒幾分鍾,就撞見一個紮著高馬尾,穿著白色連衣裙,身材高挑的女孩,依偎在身材瘦高,典型中國麵龐,長著桀驁不馴的黑發,眉宇挺拔的英俊少年懷裏,兩人似乎在竊竊私語著什麽。


    “等等等?!”


    路明非揉了揉眼睛,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那倆人.不是夏彌和楚子航嗎?!


    “嗯?”


    察覺到被人關注,瘦高少年立馬轉頭看來,結果發現是路明非。


    “師師兄?”


    路明非咽了咽唾沫,好似見鬼了一樣,指著旁邊穿著連衣裙,好似妖精般絕美的少女:“夏夏.夏彌?你不是死了嗎!”


    “咳咳,這事說來話長。”


    楚子航那張萬年冰山臉,居然罕見的露出窘迫,耳垂通紅,道:“簡單來講,就是夏彌失去了龍王的力量,但奇跡般的並未死去,而是變成了混血種,然後就是這樣。”


    “嘻嘻,沒想到吧?!”


    夏彌做出鬼臉,親昵的摟住了楚子航。


    “挺好的”


    路明非笑了笑,他衷心的祝福這一對。


    “對了,校長在等你,快去吧。”


    楚子航說著,還意味深長的道:“有驚喜,希望你不會太激動。”


    驚喜?


    路明非撓了撓頭,有些困惑,但又不好繼續打擾‘熱戀’中的情侶。


    在快到辦公室的時候,就聽見裏麵在大喊。


    “好!你有種!昂熱!”


    “楚天驕,我沒空陪你胡鬧!”


    緊接著,一個男人就被趕了出來,撓著亂蓬蓬的頭發,迎麵撞上了路明非。


    “你是,路明非?”那人眼睛一亮,咧嘴笑道:“介紹一下,我叫楚天驕,感謝你對我兒子的照顧!”


    楚天驕?


    路明非再次愣住了:“您是.楚子航的父親?”


    “沒錯,我就是他的爸爸。”


    楚天驕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一直被奧丁控製,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真對不起。”


    “沒事,沒事,您能回來,師兄應該很高興。”


    路明非笑著說道:“而且,真要說照顧,應該是師兄照顧我更多。”


    “路明非?”


    辦公室裏,傳出了校長的聲音:“既然來了,就快點進來吧。”


    “嗬嗬,我就不打擾你了。”


    楚天驕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微笑道:“進去吧,裏麵有驚喜等待你。”


    又是驚喜?


    這已經是他第三次,從別人口中聽到驚喜了。


    路明非越發好奇,到底是什麽驚喜,於是點頭辭別了楚天驕,推開了校長辦公室的大門。


    一個穿著卡塞爾製服的中年婦女,正坐在昂熱的對麵。


    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但眼角的銳氣,卻沒有絲毫淡去,製服筆挺英姿颯爽,衣領別著一枚銀色徽章。


    在看到路明非的那一刻,婦女好似情緒激動不能自已,眼淚從眼角滑落。


    眼中的銳氣消失,隻剩下了無盡的溫柔.以及愧疚。


    昂熱雙手交叉,抵住了下巴,唇角勾勒出微笑:“來的正好,路明非,向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喬薇尼,你的母親。”


    喬薇尼,再也控製不住心中壓抑的思念,張開雙臂將個頭幾乎比她高的路明非,狠狠擁入懷中。


    “對不起對不起.”


    婦女聲淚俱下,輕聲重複著對不起。


    路明非渾身僵硬,直至許久,試探性的抬起手來,抱住了喬薇尼。


    “媽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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