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家宅。


    陶園內。


    沈桑寧想起裴徹的唇語,有些懷疑是不是看錯了,連晚膳都心不在焉吃著。


    裴如衍頻頻看她,她都沒有注意到。


    當護衛來報,裴徹醒了的時候,她第一時間放下了筷子,聽著護衛的話。


    她強裝鎮定地問,“他可有什麽異常?”


    裴如衍眼底劃過異色,泰然自若地沒有插嘴。


    護衛搖頭,“沒有,二公子並無大礙,也沒有強行闖出門。”


    聽聞,沈桑寧的緊張淡去,稍微放心了些。


    護衛話鋒一轉:“但是,二公子請了一位算命的。”


    沈桑寧預感不太妙,“算命的?”


    護衛一臉難色,“是,說是要讓算命的給算算,怎麽才能讓世子不受少夫人的蠱惑,此禍要怎麽解。”


    “對了,二公子還要了紙筆,亂塗亂畫著什麽,屬下看不出來,瞧著跟那些道士的符紙有異曲同工之妙。”


    ……


    沈桑寧心中一陣無語。


    神經就神經點吧,總比他想起什麽事要強。


    放下心來,她恢複了食欲,麵色歡快地吃著蟹黃湯包。


    “夫人方才食欲不振,是擔心裴徹?”他的手輕輕搭在桌上,不帶情緒地問。


    沈桑寧咽下蟹黃,“是呀,萬一打傻了,回去我可就成罪人了。”


    裴如衍幾不可查地蹙眉,“本就是他的錯。”


    她點點頭,動作自然地從他的小碗中夾出幾個剝好的蝦。


    “我不去!”


    聲嘶力竭的喊聲,從院外傳來,給沈桑寧驚得一抖,蝦肉都掉在了地上。


    好像是個孩子的聲音。


    隔壁院,也隻有齊行舟了。


    但不知府中出了什麽事,能讓個長期隱忍的孩子爆發。


    兩個院子的隔音是好的,奈何隔壁院鬧出的動靜太大了,沈桑寧沒法裝聾。


    她起身趕過去時,就看見昏暗的庭院裏,幾個仆役在拖拽著瘦弱的小少年。


    齊行舟雙手抱樹,幾個成年仆役生拉硬拽,都快給他褲子拽掉了,他也不鬆手。


    “住手!”沈桑寧嗬斥道。


    幾人紛紛停下了動作,麵麵相覷。


    其中一人道:“表小姐,是大夫人讓小的們來請表公子去前院,可表公子拒不配合。”


    月光下,齊行舟的衣裳都被扯出幾道口子,褲子也欲落不落,他倔強地看了眼趕來的男女,冷淡地移開目光,繃著臉不說話。


    這副死倔的樣子,讓沈桑寧仿佛看見了昔日的小啞巴。


    她不著痕跡地去看裴如衍一眼,後者不辨喜怒,冷聲吩咐——


    “取條腰帶來。”


    仆役不敢有違,當即取來新的腰帶。


    裴如衍沒有伸手,隻一個眼神,那仆役便將腰帶送到齊行舟手上。


    齊行舟還倔強地扭開頭,不願意接。


    “你還想讓誰幫你穿。”裴如衍淡漠道。


    齊行舟這才接過腰帶。


    一群人就這麽圍著,看著小孩板著臉低頭係腰帶。


    沈桑寧看著一高一矮,一大一小,脾氣相近的兩人,陷入沉默。


    等齊行舟整理好儀容儀表,沈桑寧才問,“究竟出了什麽事。”


    如果隻是去前院用膳,齊行舟不可能發這麽大脾氣。


    仆役老實道:“齊家那位瘋姑爺來了,撒潑要見表公子,到底是親生父子,大夫人也沒道理阻攔,這才讓小的們來請。”


    姨母死的時候不見人影,這會兒上門,恐怕是來討兒子的。


    沈桑寧看向齊行舟,“你若想徹底與他劃清界限,今日就該見,否則將來還會想辦法找你。”


    齊行舟驀地抬頭,看向仆役,“去吧。”


    仆役也無奈了,“早這樣不就完事兒了嗎。”還想繼續發牢騷,卻在觸及來自表小姐和表姑爺的凝視時,住了嘴。


    齊行舟跟著去了前院。


    沈桑寧知道,齊行舟最後是會留在微生家的。


    對於齊行舟的遭遇和未來,她不確定,若幫一把,當真會比前世更好嗎?


    糾結之下,她選擇不摻和。


    正欲轉身回院,卻聽裴如衍說:“我們去看看吧。”


    真是難得,他竟也想多管閑事了。


    她笑道:“你怎麽,對表弟好上心?”


    他並不否認,“幾日前意外看見表弟的字和詞,是個好苗子。”


    沈桑寧自然知道,卻仍然驚訝,“他才七歲,你就看出來了?”


    裴如衍語氣尋常,“三歲看大,七歲看老。”


    他似又斟酌一番——


    “我想收他做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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