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毒?沈桑寧果然看見裴如衍傷口處的血,逐漸變黑。


    怎麽辦!


    倉惶之下,她來不及做別的,隻一心想著他的毒素不要擴散,於是低頭,欲為他吸出毒血。


    唇瓣還未觸碰到他破碎的前襟,額頭便被他抵住。


    裴如衍氣息虛弱,“別。”


    沈桑寧抬頭,擦掉眼眶水霧。


    他無力地彎彎唇角,“別信話本裏的,不管用。”


    他說完這句,眼皮逐漸闔上,身子站得筆直,朝前傾倒,額頭倒在她的肩上。


    “裴如衍——”她帶著哭腔,不知該碰哪裏。


    陳書怎麽還沒把大夫找來啊!


    幾名死士先上前將箭尾砍斷,怕她無力支撐,於是小心地接過裴如衍。


    那廂,沈妙儀站在黑暗的艙房中,靜靜地窺視著這一切。


    看見裴如衍徹底昏迷,看見沈桑寧哭泣,她終於露出久違的笑意。


    老天終於站在她這裏一次。


    這一世,裴如衍或許要死得更早了,注定要當寡婦的沈桑寧,要提早當寡婦了!


    眾目睽睽之下,裴如衍是為護住沈桑寧,裴如衍若毒發身亡,沈桑寧必然要麵臨眾怒。


    不用猜都知道,未來會有多淒涼。


    沈妙儀十分愉悅,為了更近距離地觀賞,她稍稍收斂笑容,朝艙外走去。


    “呀,姐姐,你,你們怎麽了?”


    她佯裝渾然不知。


    沈桑寧聽到這虛假的關心,不經掩飾的怒火浮現於眸中,“你閉嘴。”


    眉宇間,透著幾分狠絕和威脅。


    沈妙儀啞然,閉著嘴扭過頭。


    嗬,裴如衍都快死了,怎麽還敢以嫡姐、長嫂身份威懾她?


    且看還能得意多久吧!


    以後,有的是能求她的!


    而這會兒,裴徹從樓上趕了下來,他手中還握著弓箭,彼時箭簍裏少了十餘支箭。


    他先是擔憂地看了眼昏迷的兄長,而後慍怒地看向沈桑寧,“都是因為你。”


    “因為我?”沈桑寧悲傷化憤怒,“你往箭上抹毒是什麽意思?”


    裴徹皺眉,“那是為了擊殺刺客,兄長是因為你受傷!”


    沈桑寧冷笑,“你這麽大義凜然,難道沒想過,會傷及到我?你特意抹毒,是什麽心思?”


    裴徹一噎,“我不會射偏。”


    這時沈妙儀上前,當起和事佬,“二郎,姐姐,你們別爭執了,都是關心則才亂起的誤會。”


    狗屁的誤會,裴徹分明就是不懷好意。


    沈桑寧這會兒也懶得再與他們糾纏分辯,大夫終於被陳書請來,急急忙忙給裴如衍吃了一顆小藥丸。


    然後在傷口上簡單灑了些藥。


    “抬到房裏。”大夫言簡意賅。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將裴如衍搬進屋內。


    水中激起浪花,動靜大得猶如巨石落水。


    沈桑寧轉頭,見夜色下,幾名死士將刺客活捉回來,上了船。


    無人瞧見,在看見刺客被抓的刹那間,某人臉色突變,心虛不已。


    原本自信的刺客,現在一臉灰敗,“又不是我傷的裴世子,抓我幹嘛。”


    他還挺有理。


    隻是氣若遊絲,也受了不輕的傷。


    據死士陳述,剛才刺客逃跑跳入水中,始料未及地勾住了魚鉤魚線,後又猝不及防中了裴徹一箭。


    徹底沒了逃亡之力,被死士們在水中團團圍住,才得以活捉。


    刺客被死士押著跪下,歎了歎氣,“裴夫人,說到底,我也沒傷你,更沒傷到世子,我也算個很善良的殺手了。”


    死到臨頭,口齒還這麽伶俐。


    沈桑寧揚手就是一個巴掌,力氣大到自己手心發疼,“巴掌還你。”


    刺客本就虛弱的身體,更是雪上加霜。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方才,你迫不及待想告訴我什麽?”


    刺客一愣,隨即大笑,“沒想到夫人還記得,哈哈。”


    “別笑。”死士板著臉,刀柄敲擊在刺客天靈蓋上。


    刺客渾身一震,笑容收住,“老實”不少,“我能找到裴世子的臥房,多虧了你們的人向我透露。”


    說到這,他故意賣了個關子。


    站在最末的沈妙儀緊張到冒冷汗,心裏唾棄著刺客背信棄義,一邊悄悄後退。


    又聽那刺客堅定道:“但我答應了,不能說,做人要守信用。”


    此言一出,有人鬆了口氣。


    有人則嚴肅至極,比如沈桑寧。


    她細細想著,船上無非就這麽些人,死士是不會背叛的,裴家護衛也不會。


    裴徹厭惡她,但不會害裴如衍。


    剩下的,隻有裴如衍的同僚們,和沈妙儀的可能性比較大。


    沈桑寧剛懷疑到沈妙儀身上,刺客忽然“誠摯”地看向某處——


    “裴二夫人,你不用緊張,我向來信守承諾。”


    一語畢,外艙寂靜無聲。


    所有人都順著刺客的視線望去,隻見沈妙儀臉色慘白。


    沈桑寧本就懷疑,這下更是堅定不疑。


    “是你?”


    她快步朝沈妙儀走去,麵若寒霜,將其逼得步步後退。


    直到沈妙儀靠著欄杆,退無可退,張張嘴,還在思考如何辯解。


    沈桑寧聽也不想聽,抬手就朝那張虛偽的嘴臉扇去。


    “啪”的一聲,還帶回響。


    沈妙儀捂著臉,不可置信地抬起,“你敢打我?”


    “有何不敢,打的就是你,吃裏扒外的蠢貨。”沈桑寧毫不客氣地嗬斥。


    沈妙儀一雙水眸寫滿委屈,“二郎……”


    裴徹這會兒沒動了,麵目沉重,“當真是你出賣了兄長?”


    沈妙儀當然不認,“這刺客居心叵測,供詞怎麽能信?”


    說著,語氣帶上怨懟,“也隻有長姐,長姐不喜我,才會借刺客之言,故意辱我——”


    還沒說完,又是“啪”的一聲,臉都快打歪了。


    這次,是紫蘇打的。


    在沈桑寧的示意下打的。


    沒辦法,她手太疼了,隻能假手於人。


    沈桑寧冷聲警告道:“裴如衍醒來之前,你給我好好待著。”


    “你最好祈禱他無事,否則——”


    威脅的話,突然被裴徹接了過去。


    他凝重道:“倘若此事與妙妙有關,我會親自送她向兄長磕頭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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