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如衍向來不缺什麽,因為缺失的部分,他能自己補足。


    但唯獨,在她這兒,少了的安全感,無法自給。


    沈桑寧聽到他的話,突然有些自責,“我不會。”


    裴如衍輕輕“嗯”了聲,抬手將車窗打開些。


    她亦扭頭,見窗外已經沒了裴徹身影,不知道什麽時候走開的。


    剛才裴徹說了什麽來著,其實她沒聽清,就被裴如衍突如其來的吻給弄懵了。


    沈桑寧探出頭,前後看看車隊,發現馬車已經在皇家蜿蜒的隊伍中了,前後人馬無數,氣派又威嚴。


    就和出遊玩耍似的,她期待地抿起唇,又坐回車裏。


    下一刻,車窗被他重新合上。


    沈桑寧想到什麽,從懷裏拿出幾包古銅色的小紙包,“這是特製的軟筋散。”


    裴如衍注視著,眉頭不自覺擰了擰,“你要藥誰?”


    “不是,不藥誰,這個是以防萬一的,”沈桑寧解釋,“等圍獵的時候,萬一你碰到什麽野獸,打不過跑不掉,就把這粉撒向它。”


    裴如衍被記掛心上,眉眼都變得溫和,但嘴上拒絕,“不用,不會有猛獸。”


    皇家圍獵,一般會提前清理排查,不會讓凶險的事發生。


    但沈桑寧格外堅持,因為她曾聽聞,這場圍獵,是疏漏了一隻黑熊的,那黑熊體型巨大,差點傷了二皇子,後被多人圍剿才死。


    前世她沒參加,沒有親眼看見,但聽了不少傳言。


    圍獵的武將居多,個個帶著利器,一隻黑熊惹不出什麽風波。


    隻是為了以防萬一,她特意買了軟筋散,給裴如衍護身。


    想著,沈桑寧直接掀開他外衣襟,將軟筋散塞進他裏兜,還特意囑咐——


    “這個得順風灑,切記切記。”


    她凝重的囑咐,讓裴如衍笑了,“我不是白癡。”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白癡,我是怕你吃虧,萬一要是遇到野獸,一定記得跑。”沈桑寧繼續叮囑。


    裴如衍沒把懷裏的軟筋散拿掉,好笑地摸摸她的腦袋,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麽。


    城郊的路途顛簸,沈桑寧就算有心想睡,都睡不著。


    裴如衍也不再靠她肩上,因為一顛簸,兩顆頭能撞到一起。


    皇家的避暑山莊,在青山山頂。


    長途跋涉,她又忍不住開窗,去看窗外景色。


    不知何時,剛才離開的裴徹又回來了,與馬車並行。


    沈桑寧不想看他,不經意間,卻瞥見了不遠處那抹不拘小節、頭發淩亂的背影。


    雲叔?!


    她這才意識到,車隊已經經過山腳,此地正是她原本給雲昭家裏安排的小宅。


    可她前幾日讓雲昭搬家了呀!


    皇家隊伍要上山,必然是會經過山腳,雖然隔得一段距離,但怕雲昭家幾個小孩兒被意外發現,因此讓雲昭搬了家。


    眼下,那偏僻小宅外頭空曠得很。


    雲叔怎麽會還在這裏?


    難道說他又自己跑回來了?


    雲叔不是通緝犯,被人瞧見倒無所謂。


    可他腦子不好啊,一個人走丟了咋辦!


    這兩天沈桑寧給雲昭放了假,沒讓她跟著來,這會兒也無法通知她來領雲叔。


    而且,現在雲昭有了豐厚的月銀,能自己租房過活,沈桑寧也不知道新家在何處。


    這可怎麽辦?


    眼看著雲叔就要消失在視野範圍內,她急的情緒波動。


    裴如衍感受到,順著視線望去,遠遠隻看見模糊的背影,“是上次雲家叔叔?”


    沈桑寧點點頭,“要不,讓陳書去安頓他一下,否則,我總不放心。”


    “好。”裴如衍應下,正要向陳書簡單交代。


    奈何這話車外的裴徹聽見了,主動請纓,“我去吧。”


    說完,也不等拒絕,直接縱馬離開車隊。


    沈桑寧呆呆地看著裴徹背影,很想阻止。


    這人是瘋了吧!


    京機衛此行要保護聖駕安全的,即便京機衛人多,不差他一個,那也不能擅自離開啊。


    真當現在還是前世當大將軍的時候呢!底下人不敢說他閑話?


    現在的京機衛裏,就很多人說他仗著有背景後台,有恃無恐。


    他卻不知收斂,就知道給裴如衍惹後患。


    沈桑寧皺眉,“他這麽隨意,會不會……”


    後麵的話不言而喻,裴如衍冷淡地收回視線,“讓他去吧。”


    她回望,又聽裴如衍沉聲道——


    “總有一日,無人為他兜底,他才能成長。”


    聞言,沈桑寧心中有些複雜,不免想起前世因為裴徹衝動,她事後親自備禮,登門拜訪,籠絡女眷。


    她知道,裴如衍說的話沒錯。


    可,隻要國公府在一日,隻要裴徹是國公府的一份子,就不可能沒人兜底。


    沈桑寧心裏暗歎,垂下頭,錯過了裴如衍眼中深意。


    裴徹離了視線,車隊也已經走遠。


    沈桑寧不知道裴徹能怎麽安頓雲叔,不過多久,車隊抵達避暑山莊。


    山莊很大,裴如衍和沈桑寧被分配在一個小院子裏,兩人占據主屋,左右兩側的小房正好分配給紫靈和陳書。


    本來想著先休息一番,奈何裴如衍被皇帝喊走了。


    他正得皇帝器重,平日皇帝想找人下棋,也會把他召去。


    誰讓二皇子棋藝不佳,又不會哄皇帝呢。


    相比之下,裴如衍既會看眼色,也不會過分世故,就算讓子,都不會讓出痕跡來,更不會讓自己輸的難看,顯得沒價值。


    這般聰穎,拿捏得恰到好處,想不討皇帝歡心都難。


    本來,裴如衍一心想做權臣,現在,莫名其妙變近臣了。


    官還是四品官,但不是隻能做四品,而是因為不能升太快了。


    他被迫又去陪皇帝下棋了,沈桑寧隻能一個人在房裏收拾包袱。


    將一應物品擺放好,屋裏溫馨了些。


    她心裏還有別的盤算,這幾日,正是她受孕容易的階段,如果可以的話……


    不要如果,她必須拿下。


    他們兩情相悅,不管出於哪方麵考慮,都必須要個孩子了。


    等有了孩子,說不定他一個開心,兩年後就不會積勞和抑鬱了,就能和她白頭偕老,一起養育子嗣,美滿幸福。


    沈桑寧唇角彎彎,將被褥鋪平,身後赫然響起輕微的腳步聲。


    她自然以為是紫靈,頭也沒回,“午膳取回來了?那就放在桌上吧。”


    身後一時無言,腳步聲逐漸靠近。


    她心裏奇怪,正要轉身,身後的人終於開了口——


    “央央。”


    裴徹聲音沙啞,沈桑寧嚇得手一抖,內心瞬間的慌亂閃過。


    相比裴徹為什麽會出現,更讓她緊張的,是裴徹為什麽要光明正大地喊她央央?


    裴徹又不知道她重生,不知道她有記憶。


    是在試探她嗎?


    沈桑寧心緒百轉千回,控製著沒有回頭,壓下所有情緒才轉身,淡然的臉上眉頭緊蹙——


    “二弟,是誰告訴你,我的小字?你簡直放肆!”


    裴徹繼續朝她走近一步,在半臂距離時停下,“是你嗎?”


    “什麽是你是我,你在說些什麽,”沈桑寧死都不承認,轉移話題,“你將雲叔安置得如何了?”


    裴徹見她不像裝的,眼中浮上失落,“我追上去時,他已經跑遠了,我在那附近尋了半個時辰,也沒尋到,抱歉。”


    沒尋到?


    那還得了!沈桑寧現在也不能離開山莊,這三日以後,還能找得到雲叔嗎?


    急都沒用了。


    她看向裴徹的神色透著嫌棄,仿佛在說“連這點事都幹不好”。


    “出去,”她聲音更冷,“下次不許隨意進入我和你兄長的臥房。”


    裴徹重生後總是做些無意義的糾纏,現在小院裏沒人,房中也隻有她和裴徹兩人,她是真怕生出些不必要的誤會。


    沈桑寧說完,見裴徹點頭,沒有再糾纏的意思,才稍鬆一口氣。


    可是他點了頭,腳步卻半點沒動。


    裴徹倏地抬頭,近乎執著地直視著她,“你當真不記我了嗎?”


    沈桑寧盡量讓自己不露出破綻,秀眉微凝,似不解。


    聽他隱忍而惦念地開口,“不要騙我,央央。”


    裴徹又喊她小字了!


    沈桑寧氣惱得很,她早就不是他的妻子了!他也不知道她重生,他怎麽敢就這麽坦然地喚她的小字!


    此時對著裴徹的臉,心裏的不滿還沒宣泄,視線就被裴徹身後吸引。


    她神色一僵。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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