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騎著馬進了小野物區,裴徹無奈跟上。


    “裴二,你可有尋著刺客的蹤跡?”


    裴徹搖頭。


    謝玄笑笑,“可惜了,倘若你能在杜承州之前抓到刺客,還能在父皇心中留個好印象,寧國公府又不是隻有裴如衍一個男丁,你該加把勁兒。”


    裴徹聽聞無言,忽略了謝玄故意挑撥的話。


    謝玄繼續道:“就算找不到刺客也沒事,你若效忠於我,我可助你平步青雲。”


    屢次拉攏,隻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裴徹岔開話題,“殿下,今日想獵些什麽?”


    現在還不是投靠謝玄的時機,他都還沒說服父兄。


    謝玄看他一根筋的樣子,無趣極了,“本王要挖人參。”


    語畢,雙腿一蹬,馬兒如離弦箭狂奔出去。


    兩人飛馳進入小野物區,後頭遠遠的,跟著一人。


    *


    那廂,沈桑寧下了馬,彎著腰在草叢裏找尋。


    昨日杜承州挖出了千年人參,她有點眼紅了,畢竟市麵上買都買不到正宗的。


    傳說一株人參能養百裏生靈,杜承州那株是在大野物區挖出的,那邊山頭必然是沒有了。


    但保不齊小野物區還有呢?


    哪怕是能挖一株百年的也好啊,給阿衍補補身體,給她也補補。


    反正獵場所得獵物和藥材,都是歸個人所有。


    隻有那前十名才會為了博皇帝關注,選擇進貢。


    沈桑寧探頭探腦地扒草,身後人很不解,“嫂嫂,你找泥鰍嗎?我們是來打獵的呀。”


    沈桑寧拿長箭拂開野草,“看看還有沒有人參。”


    “人參怎麽可能這麽好找。”虞綿綿不信,手持弓箭跟在後頭。


    沈桑寧回頭看她一眼,見她滿臉懊悔。


    能不後悔嗎,因為她報名參賽,為了公平,她們不能使用箭匣子。


    這下好了,用弓箭,一個獵物都射不中。


    想著,沈桑寧淡定地安慰,“放心,最後一名沒人關注的,不會丟人。”


    虞綿綿重重地歎一聲,眼睛瞥向一旁,“咦,誰的獵物?”


    沈桑寧尋聲望去,隻見一隻受傷的野鴨子一動不動,躺在樹下。


    她猜測道:“許是嫌獵物太小,懶得拿了。”


    虞綿綿正愁沒有獵物,“我不嫌小。”說著就跑過去,將野鴨塞進筐簍裏,終於愉悅起來。


    說來,這運氣也不是一般的好。


    人參還沒找到,兩人撿了一路的獵物。


    沈桑寧警惕,“別撿了,有古怪。”


    虞綿綿一愣,“哪古怪?”


    正此時,近處的草垛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兩人屏聲靜息,不會是那個做好事不留名的獵人吧?


    於是朝那處慢慢走去。


    正巧草垛裏的人站起來,嚇了兩人一跳。


    “殿下?”


    藏在草垛裏的人正是謝玄。


    他手裏拎著鋤頭,灰頭土臉地站起來,瞧見沈桑寧,眉頭一蹙,“你們怎麽在這裏。”


    話一出,謝玄就轉頭向周圍喊道:“裴二!”


    一聲高喊,林中還有回響,被驚著的鳥此處飛竄。


    馬蹄聲漸近,裴徹馬背上多了一隻羊羔,回來了。


    謝玄語氣不善,“我讓你去別處找人參,你弄隻羊回來作甚?”


    “順手的事。”裴徹說著,視線掃過沈桑寧。


    沈桑寧眉頭緊蹙著,十分懷疑那一路獵物是裴徹留的。


    原以為那日裴如衍跟他說很明白了,他怎麽還做這些無用功?


    難道留些獵物,她就能感激他嗎?


    現在,甚至想將獵物都還回去。


    裴徹收回視線,將羊遞給虞綿綿,“表妹,送你隻羊。”


    虞綿綿哪有拒絕的,眼神都亮了。


    在場人多,沈桑寧也不能阻止,人已經跑過去,將背簍對著裴徹。


    一隻羊進了背簍,這重量,害得虞綿綿差點朝後仰倒,“哎!”


    好在是裴徹手快,在馬背上傾身,幫忙提住了背簍,才沒讓虞綿綿摔倒。


    沈桑寧也過去扶了把,身後背簍裏的小獵物們被裴徹瞥見。


    “你們……”裴徹欲言又止,有點驚訝,“你們這麽厲害?”


    這語氣,仿佛背簍裏的小獵物不是他的手筆。


    沈桑寧射獵不好,裴徹很清楚,他臉上的驚訝不似作假。


    沈桑寧不免沉思,難道是她想多了?


    不是裴徹留的?


    一旁,謝玄已經不耐煩了,“裴二,來挖人參。”


    沒想到,人參讓謝玄找到了。


    真是時運不濟。


    沈桑寧轉身想走,既不想看裴徹,也不想看謝玄。


    “綿綿,我們走吧。”


    她調轉腳步,剛走兩步,那種被人監視的強烈不安再度襲來,她警惕地朝林中望去。


    對上了一雙冒著幽光的眼睛。


    糟糕。


    沈桑寧瞳孔閃過驚駭,她怎麽忘了前世黑熊攻擊的,就是謝玄!她先入為主地以為,黑熊一定會在大獵物區攻擊謝玄!


    不能再往前後了。


    “綿綿,後退。”她表麵鎮定,心裏害怕。


    突然,地麵震動。


    是黑熊從林中跑了出來。


    沈桑寧拔腿就跑,“綿綿,快!”


    綿綿扔掉了背簍,邊哭邊跟上。


    謝玄一時未察,差點被熊掌拍飛,連鋤頭都嚇掉了,當即跑走。


    黑熊速度極快,眼見就要追上兩個女子,裴徹馳騁著,從腰間抽出利劍,於馬背上一躍而起。


    黑熊被暫時拖住,沈桑寧和虞綿綿才得以跑遠些。


    三人在一棵樹下喘著氣停下,沈桑寧才注意到謝玄,“殿下,你……”


    她回頭,隻見裴徹在和黑熊單打獨鬥。


    黑熊身材高大,像是一頓能吃三個裴徹,體力懸殊,裴徹很快就負了傷。


    可他不能退。


    身側,虞綿綿都嚇哭了,“宣王殿下,你不是會武功嗎,能不能幫幫我二表哥?”


    謝玄麵色緊繃,“閉嘴。”


    “他若為救本王而死,也算幸事一件。”


    自大且涼薄的話,令人側目。


    沈桑寧緊緊盯著那頭,伸手摸了摸腰間的軟筋散。


    好在有自留。


    “綿綿,箭匣子給我。”看也沒看虞綿綿,就朝她伸手。


    結果半晌,都沒遞過來。


    隻聽虞綿綿弱弱道:“箭匣子在背簍裏,我扔半路了。”


    和羊羔一起,丟在了起點。


    “那弓箭呢?”


    雖然她們射術不好,但謝玄在啊,謝玄總能射中黑熊的。


    可顯然的,幾人都沒帶著弓箭跑。


    隻有沈桑寧左手還抓著最開始的那隻箭,但沒有弓。


    她盯著羊羔的位置,如果裴徹還能撐住,她是可以安全跑到那兒的。


    她起身,手腕卻被虞綿綿攥住,“嫂嫂,你別去送死啊,我沒法和表兄交代啊!”


    謝玄看著她,不知她要做什麽,一副靜觀其變的態度。


    虞綿綿又道:“我們回去搬救兵吧。”


    小野物區的狩獵者少,不像大野物區,走兩步都能遇見人。


    這會兒搬救兵,隻怕是救不了裴徹。


    沈桑寧嚴肅道:“我不是送死。”


    裴徹是為了救她們,單憑這一點,她就無法做到袖手旁觀。


    於是扯開虞綿綿的手,她隻身跑向打鬥之地。


    彼時,裴徹被黑熊一掌拍在地上,吐出一口血,視線都變得模糊,隱約瞧見那抹姝色跑了回來,他嘶啞喊——


    “你回來做什麽!”


    隨即,再次奮力起身,重新提起劍。


    沈桑寧沒空理會他,跑到羊羔邊,找到箭匣。


    她離黑熊不出十丈距離,再怎麽故作鎮定,她也還是有些害怕。


    拿起箭匣時,臂腕都有些顫抖,因此不敢去看黑熊,隻專注地拆解著箭匣。


    她看過裴如衍拆解的動作,一邊回憶,一邊模仿動作。


    此時,長劍劃破空寂。


    林中躥出一個人影,沈桑寧沒有抬頭看,終於將箭匣解開,將軟筋散的藥粉灑在內裏的短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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