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前,許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她的視線起初模糊不清,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她逐漸看清了四周的一切。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了她的臉上,溫暖而柔和,這是她久違的感覺。


    許妹試圖移動身體,卻發現四肢無力,仿佛所有的力氣都被抽幹了。


    她的記憶還停留在那黑暗潮濕的地牢裏,那裏的空氣中彌漫著腐爛和絕望的味道。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視野中,那是她的兄長許彪,他的臉上帶著擔憂和關切,眼中閃爍著淚光。


    許妹的眼睛瞬間濕潤了,她是已經死了?還是陷入了另一個無法逃脫的夢境。


    “兄長...”許妹的聲音微弱而顫抖,她的嘴唇幹裂,發出的聲音幾乎連自己都聽不清楚。


    許彪聽到她的呼喚,立刻激動放下手中的湯藥:“你終於醒了。”


    許妹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許彪手忙腳亂的幫忙擦著許妹的眼淚。


    一邊擦一邊說:“沒事了,沒事了,阿兄回來了!一切都會過去的。”


    自從死裏逃生之後,許妹的身體雖然逐漸康複,但落下心病。


    白日她努力裝作無事強顏歡笑,一到夜晚那些可怕的記憶就會如影隨形地侵襲她的夢境。


    夜晚成了許妹最害怕的時刻。


    許妹躺在床上,試圖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入睡,但每次都是在噩夢中驚醒,全身冷汗淋漓。


    醒來後的許妹總是忍不住哭泣,她的哭聲壓抑而痛苦,像是在釋放內心深處無盡的恐懼和悲傷。


    許彪每晚都會守在她的房門外,聽著妹妹的哭聲,心如刀絞。


    許彪嚐試了各種方法但都沒有什麽效果。


    最後發現隻有許妹被噩夢驚醒後,在門口一遍遍輕輕的敲門說:“別怕,兄長在這裏。”


    許妹的情緒才能慢慢平複下來。


    盡管如此,許妹笑容越來越少,整個人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


    許彪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卻也無可奈何。


    許彪決定帶許妹出門散心,老蒙在家裏,正常人都會悶出問題。


    他們來到了城中最有名的茶館,那裏常有說書先生說書而且故事都不重樣,吸引了許多人駐足聆聽。


    許妹坐在茶館的一角,盡量讓自己放鬆,享受這難得的寧靜時光。


    然而,隨著說書先生的講述漸入佳境,許妹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


    說書人口中描述的那個地方,正是她曾經被困的孟府。


    而更讓她震驚的是,那位勇敢救她的恩人安恬,竟然被描繪成了濫殺無辜的盜匪,而汙蔑他的,正是那個孟劊子手的兒子。


    許妹被救的時候雖然已經昏迷過去,但她醒來後也曾經問過許彪是怎麽找到自己的。


    許彪隱瞞了自己跟著安恬一路從邊境做生意回到帝都,隻是說自己跟著將軍回來。


    碰巧去了孟府,這才發現了她。


    很多不該說的事許彪都沒有說,唯獨是因為安恬才救了她這方麵沒有隱瞞。


    但安恬的手段畢竟太過殘暴,還是不要被太多人知道的好。


    瑤初光確認許妹隻是傷口有些感染,處理好用藥後就沒有性命之憂,就讓許彪他們出宮自行修養。


    這幾天許彪也因為照顧許妹的事情,忙的脫不開身,李義後麵也沒來找過他,


    根本不知道安恬竟然被孟嚐君的兒子告發被抓了。


    許彪對許妹說:“你先自行回家,阿兄有些事要去處理一下。”


    許妹突然抓住許彪的手,臉色發白眼眶有些泛紅的問道:“是她嗎?”


    許彪沉默會還是選擇據實說:“是!”


    許妹說:“我跟你去。”


    許妹的雙手緊緊握拳,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許彪想了想,現在他也不放心讓許妹自己一個回去,萬一又出點什麽事那他該怎麽辦。


    那件事後,其實不止許妹落下心病,許彪又何嚐不是。


    許彪帶著許妹去了李義家裏,沒想到李義沒在家。


    許彪想了想決定帶許妹去安恬下榻的客棧碰碰運氣。


    他不能貿然去找傅將軍,他雖然不知道將軍和安姑娘在謀劃什麽,但有一點他清楚的知道。


    安姑娘不想讓外人知道她與傅將軍相識。


    安姑娘身陷囹圄,現在唯一能救她的說不定就隻有傅將軍和宮裏那位貴人。


    許彪剛到客棧,就看到當初和他一起護衛安姑娘上帝都的同胞劉三刀。


    許彪見劉三刀朝自己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桌麵上的筷子。


    一個營帳住過的兄弟這點默契還是有的,知道劉三刀叫自己朝筷子的方向走。


    許彪就順勢問了問掌櫃一些無關緊要的事,就帶著許妹自然而然的走出客棧。


    朝著劉三刀指給自己的方向走去,果然看到蹲在路邊賣糖人的張鐵蛋。


    許彪裝模作樣掏出三文錢遞過去說:“來個糖人。”


    張鐵蛋隨手撥了一個糖人遞過去同時說了一個地址。


    許彪就隻得帶著許妹又兜兜轉轉去到了張鐵蛋說的那個小院。


    敲門,開門的也是徐彪的同胞周破軍。


    許妹自從被救回來後就一直很怕見到生人,此時躲在徐彪身後大氣不敢出。


    周破軍見狀問道:“你妹妹這是·····”


    徐彪安撫的拍拍許妹的肩膀,無奈的說:“被嚇出毛病了。”


    周破軍也沒有什麽安慰人的話,本想拍拍徐彪的肩膀,但見許妹害怕他靠近的模樣隻能作罷。


    徐彪問道:“這麽謹慎是安老板被抓後有人在客棧盯梢?”


    周破軍說:“不知道!”


    徐彪滿臉問號?那你們整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幹嘛?


    周破軍無奈的說:“這是安老板被抓之前安排我們做的,說如果傅將軍他們過來找自己,就把他們引開帶到這裏來!”


    徐彪接著問:“如何呢?”


    周破軍:“不知道,安老板就隻安排到這裏,其他的沒說。”


    徐彪:“你們每天就蹲在那守著?”


    周破軍:“這倒不是,還要負責采買一些吃食,照顧那些從孟府救出來的姑娘們。”


    許妹對周破軍說的話一直都沒什麽表情好像完全不感興趣,但唯獨聽到這句話時才有了些許反應。


    許妹拉了拉徐彪的袖子聲若蚊蠅說:“在那?”


    徐彪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許妹隻得又重複了一次。


    徐彪才恍然大悟對周破軍說:“能帶我們去見見那些女子嗎?”


    周破軍沒有異議點了點頭,就帶著徐彪他們往裏走。


    這時許妹緊拽著徐彪袖子,似乎在拚命汲取著勇氣,小聲開口道:“你們打算什麽時候放那些姑娘走?”


    周破軍一聽就知道許妹誤會了,解釋道:“我們可沒關那些姑娘,這些姑娘大部分的來路你也知道個一二。”


    “都是一些孤家寡人的可憐人,她們基本無處可去,安老板便把她們安置在這裏。”


    “現在安老板被抓生死未卜,那些人若是知道你們的存在恐怕會對你們不利,這也是安老板花錢雇傭我們保護這些姑娘原因。”


    許妹瞬間明白,那些人若是想定安恬的罪,肯定要確保無人給安恬作證,隻要無法證明孟嚐君是罪大惡極之人,那安恬難逃一死。


    許妹的內心充滿了憤怒和不平,想要站起身來大聲反駁,揭露真相。


    但是,她的腳步卻如同被無形的鎖鏈束縛,動彈不得。


    她的心中湧現出一個又一個的顧慮:如果她公開了自己的經曆,人們會不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待她?


    她曾經的清白是否會被世人質疑?


    她害怕那些無情的流言蜚語,害怕成為別人口中的談資。


    就在許妹又開始陷入無限的痛苦時,突然聽到周破軍說:“安老板說隻是暫時不讓她們出去,等風波過去她們想去想留都由她們。”


    許妹喃喃自語說:“會過去嗎?”


    周破軍自然而的接話道:“那是肯定的。”


    徐彪突然問:“安老板給你們一個月開多少工錢?”


    周破軍自然知道徐彪想問什麽:“十五兩銀子,要過來一起幹嗎?安老板說你要是想回來幹也可以,但缺了幾天工是要扣工錢的。”


    徐彪笑道:“有這好事你不早來跟我說,你小子沒義氣。”


    周破軍帶著徐彪他們一邊走一邊介紹,他們這群兄弟住外圍,那些女子住裏麵後院中。


    穿過外堂來到大堂,大堂中擺著一台台織布機,周破軍說這些女子被救後一直閑著容易多想。


    安老板就安排了女師傅教她們織布,織好的布賣的錢就是她們的,這樣讓她們也有錢傍身。


    何玉珍雙手靈巧地在織布機上來回穿梭,細密的線隨著她的動作交織成一幅精致的圖案。


    周破軍邁著穩健的步伐走進大堂,身後緊跟著兩個身影——一個是身材魁梧的許彪,另一個則是略顯單薄,躲在他寬闊肩膀後的許妹。


    周破向何玉珍簡單介紹了這對兄妹,何玉珍停下手中的活計,抬起頭來,目光落在許妹身上。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轉為溫和的笑意。


    孟嚐君下頭的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送來一批姑娘受訓。


    說是受訓不過是用盡各種手段逼良為娼罷了。


    有些姑娘一來就被這些酷刑嚇破了膽子,馬上就乖乖就範了。


    也有一些硬骨頭的姑娘,但也幾乎沒撐過幾天。


    在同一批的姑娘中,許妹是唯一一個無論遭受多少鞭打和折磨都不肯低頭的,那份倔強讓何玉珍印象深刻。


    被救到這裏後何玉珍沒有看到許妹,還以為那個硬氣的女孩終究沒能挺過來,心中不禁感到惋惜。


    如今再見,得知許妹不僅活著,還找到了自己的哥哥,何玉珍的心中感到欣慰。


    她站起身,走到許妹麵前,伸出手輕撫她的肩膀,仿佛在無聲地傳遞著溫暖和支持。


    何玉珍轉而對周破軍說道:“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她的。”


    許妹來到這裏後,或許是有同為女子何玉珍陪伴精神好了許多。


    但隨著安恬開堂刑審的時間越來越近,她的內心又開始翻湧起不安的波濤。


    許妹的精神就越來越差,整夜整夜睡不著,時常發呆。


    當許妹再次從夢中驚醒,何玉珍走過來輕聲問道:“許妹,你怎麽了?”


    許妹對何玉珍和盤托出。


    許妹再也無法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她對自己一直以來的逃避感到失望,對自己的失望。


    如果她為安恬作證,那以後麵對世人異樣的目光的人就是她,她懦弱無能的隻想躲著,可是她現在真的被壓的喘不過氣了。


    然而,何玉珍並沒有像許妹預料的那樣責備她,反而用一種溫柔而堅定的語氣對她說:“其實這些事情我們都知道,大家都知道,但我和你一樣也在逃避,大家都在逃避,不是你一個人在逃避。”


    “但現在,我想明白了,我要去敲響登聞鼓,為安恬作證。所以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沒有關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


    這時許妹才發現何玉珍穿戴整齊,並沒有穿寢衣。


    許妹還想說些什麽,被何玉珍打斷道:“睡吧!等今天過去一切都會塵埃落定的。”


    說完何玉珍就提著燈籠走出房間,在黑暗中,何玉珍看到了幾處微弱的燈火。


    她走近一看,發現那些都是曾經一起織布的同伴們。


    她們相互對視,彼此間無需言語,便已明了對方的心意。


    以前何玉珍覺的活著就好,怎麽活不是活,最起碼能吃香喝辣。


    但這幾天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普通平凡的日子,再也不用膽戰驚心,靠著她自己的雙手堂堂正正賺了錢。


    這一刻,何玉珍突然覺得,能夠過上這樣平凡而安穩的日子,才是真正的幸福。


    她們都是死裏逃生之人,如果能用自己的力量換來更多人的安寧,那麽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當何玉珍她們穿過大堂時,看到周破軍、劉三刀、張鐵蛋等等這些日子照顧保護他們的人都靜靜站在兩旁。


    周破軍走上前來:“我們送你們過去。”


    何玉珍點點頭,就在一腳快跨出門的時候,身後傳來焦急的聲音。


    “等等我!”許妹氣喘籲籲一邊跑,一邊抓著淩亂的頭發,模樣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但在場沒有一個會笑話她。


    許妹跑到何玉珍近前,看到許彪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許彪上去笨拙的為妹妹梳理了一下頭發,什麽也沒說牽起許妹手往前走去。


    “別怕,兄長在這裏。”


    “嗯!”


    天光未亮之時大地漆黑一片,帝都的各個角落。


    一個個燈籠在門口點亮走出家門,走上街道。


    如果從天空中俯瞰,就像星星點點的星火開始匯集到一條河流上,河流朝著皇宮正門匯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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