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寒接過傅媛媛遞過來的果子,默默吃了起來。


    他不是沒有試過絕食,如果他不吃,傅媛媛會直接掰開他的嘴巴塞進去,然後捂住嘴巴直到他咽下去為止。


    現在的他幾乎沒有任何抵抗力,連抬手都費勁,全身上下也就嘴能動。


    白夜寒看著眼前哪怕是沾染了些許泥土,顯的有些狼狽但還是不掩清麗的姿色。


    哪怕是這樣狼狽的境遇,傅媛媛卻還是下意識的整理好自己,就連休息的坐姿都是規規矩矩,永遠也沒有失宜之處。


    白夜寒想起來第一次見到傅媛媛的場景,一身豆青色的衣裳,通身上下倒是沒有多餘的首飾。


    隻有挽起的發髻上鬆鬆插了一支木簪,腕間一個素銀的鐲子。


    可以算是幾分寒酸的打扮,可在傅媛媛身上卻絲毫沒有減弱半分氣度,眉目間淡淡的書卷氣息,有種讓人不會輕視的雅致。


    傅媛媛這樣的人一看就是飽讀詩書行為舉止,無不透露著世家大族的風範。


    白夜寒做夢都沒想到,傅媛媛這樣一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大家閨秀,在所有人都逃跑的時候,竟然會提劍反回來救自己。


    隻能說不愧是傅鴻煊的親妹妹,竟然還真會武功。


    吃了幾顆酸澀的野果,傅媛媛默不吭聲其實又開始拖著白夜寒繼續前行。


    白夜寒隻能無奈開口道:“我說強驢能不能休息會,你不累,我也要休息,身上傷口再撕開我就要流血而亡了。”


    就在白夜寒以為傅媛媛會一如既往無視自己的話時,沒想到傅媛媛竟然真的聽了下來。


    回頭喘著粗氣,直勾勾盯著白夜寒。


    白夜寒被看的有些寒毛豎立,難不成自己說她強驢生氣了,要來打自己一頓出氣。


    沒想到傅媛媛竟然當著他的麵開始脫衣服,白夜寒震驚看著傅媛媛立馬閉上眼睛,結結巴巴喊道:“你···你別亂來,我···我···”


    下一刻,一股女子清香突然圍繞在身側,身下感受到柔然的布料。


    白夜寒瞪著眼睛,看著傅媛媛把自己的外衣墊在自己身下,降低白夜寒顛簸。


    傅媛媛穿著白色的單衣,似乎有些不太習慣,拿長劍割下外衣袖子墊在肩膀上繼續拖著白夜寒往前走。


    白夜寒安靜如雞,這輩子就沒遇到傅媛媛這麽難纏的人。


    你對她態度越惡劣,她反而對你越好,這不是找虐。


    走了一會,傅媛媛感受到身後人的安靜,回頭看了眼。


    發現白夜寒老實的發呆,不再嗶嗶叨叨。


    又走了會,傅媛媛停下來回頭看了白夜寒一眼。


    回頭看了幾次,傅媛媛開口跟白夜寒商量道:“你能不能繼續開口說話,罵我也可以。”


    白夜寒嗓子有些嘶啞不耐煩問道:“幹嘛?那麽賤喜歡聽人罵你?”


    傅媛媛搖搖頭道:“不是,這樣我就算不回頭也可以知道你的狀態,不然要浪費體力回頭確認你死了沒。”


    白夜寒惡劣道:“我就不說話,你趕緊把我扔了。”


    傅媛媛沒說什麽就這麽順著白夜寒,繼續悶頭往前走,隔一會就回頭看一眼白夜寒。


    白夜寒索性閉上眼睛裝死,就是各種折騰。


    傅媛媛發現白夜寒閉著眼睛,就停下來把手伸到白夜寒鼻下試探看看有沒有呼吸。


    白夜寒索性就閉氣,傅媛媛便把手搭在脖頸處感受脈搏。


    傅媛媛就這走會就停下來檢查白夜寒的狀態,白夜寒以為傅媛媛來回折騰幾次就會不耐煩放棄。


    沒想到先放棄的人是他,白夜寒心中罵了句髒話,這姑娘是泥人嗎?


    一點脾氣都沒有,他自己都看不下去了竟然連句抱怨都沒有,全盤接受。


    傅媛媛正準備停下來檢查時,突然聽到身後有嗚咽哭泣聲音。


    傅媛媛身體一僵,沒有回頭繼續用力拖動往前走道:“哭小聲點,太用力會把身上的傷口崩開。”


    白夜寒先是低聲抽泣著,聲音越來越大最後放聲痛哭道:“你這樣,讓我以後怎麽娶媳婦啊!”


    傅媛媛忽地轉身看向白夜寒緊張問道:“我扯到你了?”


    白夜寒哭聲一僵,自然注意到傅媛媛突然爆紅的耳垂,和隱晦下移到他下身的視線。


    白夜寒覺的自己再不是人,也不能這麽坑害人家姑娘,連忙解釋道:“我不是身體不行,我是說以後很難找到一個原因不離不棄,也要拖著我走的姑娘,可不得一輩子打光棍。”


    傅媛媛眼神閃爍不定,轉開頭不敢去看白夜寒小聲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長兄如父,婚事我聽兄長的。”


    說放好像這地方燙腳,立馬又拉起藤條繼續往前走去。


    白夜寒沒想到,傅媛媛竟然很認真回答自己的問題,下意識追問道:“哪怕你兄長讓你嫁的人你並不喜歡,你也嫁?”


    傅媛媛一板一眼回答道:“自然,兄長選擇的人必是極好的。”


    白夜寒撇撇嘴道:“那我肯定是沒戲了,我出生貧賤,與你門不當戶不對,傅鴻煊肯定不會同意。”


    傅媛媛搖搖頭,無比真誠道:“那定是兄長看出你既無出人頭地才能,又品行不端日後必定苛責我,不同意將我許配給一個渾身上下隻有臉蛋的人也正常。”


    嗖嗖兩箭直插白夜寒心口,傅媛媛就差直接指著白夜寒的鼻子,說他就是個又窮又蠢的花瓶了。


    傅媛媛繼續補刀道:“你是不是看話本裏,窮書生和官小姐相戀被家中長輩棒打鴛鴦的戲碼,就以為世家大族聯姻隻看出生門第?”


    “那話本說的全是胡編亂造,現實根本不可能發生。”


    白夜寒此時有些被戳穿的羞恥感,但又實在好奇便追問道:“難不成,家中長輩不會插手這事?”


    傅媛媛搖搖頭道:“不是長輩會插手,官家小姐根本不可能看上那窮書生。”


    白夜寒:“為什麽不會看上?”


    傅媛媛:“你看的話本是不是說,官家小姐在家中逛花園或者上山禮佛碰到一個長相俊逸的書生,而兩人一直靠丫鬟傳遞詩詞開始互生情愫,最後私定終身。”


    白夜寒激動點點頭道:“對對對,差不多都是這樣。”


    傅媛媛一條條給白夜寒分析道:“這第一點,相遇就是個問題,真正的官家小姐在家中,後院外男是不得進入的,哪怕是不小心闖入都會被護衛抓到攆府。”


    “如果是在外麵就更不可能了,官家小姐出行都是前呼後擁,有侍衛清場丫鬟婆子侍奉左右,根本沒有落單的可能性。”


    “退一步說,就算機緣巧合之下,小姐與書生相遇了,收禮之人會淡然一笑行禮離開,如果貿然上前搭話隻會被當初登徒子被小姐身邊的侍衛驅逐。”


    白夜寒感慨道:“沒想到他們之間見個麵都這麽不容易。”


    傅媛媛繼續道:“就算給他們見麵和說話的機會,書生靠什麽能三言兩語之間讓小姐瞬間傾心,就憑那書生漂亮的臉蛋會寫兩首酸詞?”


    “官家小姐又不是小門小戶的沒見過幾個人的農家女,世家缺什麽都不會缺俊男美女,那書生估計要潘安轉世。”


    “再說那詩書,官家小姐什麽好詩好詞沒監視過,說不定當世大儒還為她啟蒙過,那書生寫的再好能好過當代大儒?”


    傅媛媛最後總結道:“如果那書生有潘安之貌,大儒之才,早就名聲大噪,根本不會是普通人,家中長輩除非與那書生有恩怨,或者小姐已有婚配,否則一般都會同意。”


    白夜寒小時候的妄想徹底破碎,當年他當乞丐的時候確實有幻想過,長大後憑自己的臉蛋,在千金小姐麵前露露麵。


    說不定就有小姐對他一見鍾情,非他不嫁,那時候他看著一群到老都沒媳婦的老光棍們。


    莫名有種優越感,他跟他們不一樣,他可以憑借著老天賞的臉蛋娶到媳婦。


    現在白夜寒捧著自己碎了一地的小心髒問道:“你怎麽突然搭理我了,之前我怎麽念怎麽說你就跟個強驢一樣。”


    一言不發,就是蒙頭走。


    傅媛媛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汗珠,整個人幾乎跟水裏撈起來一樣,喘了幾口氣道:“不···不跟你說話,你就又要鬧。”


    白夜寒久久不出聲,就在傅媛媛以為白夜寒又開始鬧別扭,準備停下來看看他是開始作了還是暈過去了。


    就聽到白夜寒聲音平靜問道:“你認真回答我一個問題,往後我再也不鬧,老實配合你。”


    傅媛媛聽到白夜寒聲音,懸著的心放下來開口道:“你問吧!”


    白夜寒斟酌許久才開口道:“你是周人,我是齊人,為什麽要救我,別告訴我今天這裏無論是誰你都會這樣做。”


    傅媛媛渾身是傷卻強撐著拖著自己走,白夜寒知道傅媛媛是怕把自己一個人放在密林裏。


    時間一長,密林裏的野獸會聞著血腥味找來,到時沒有反抗之力白夜寒隻能淪為野獸盤中肉。


    傅媛媛也不知道這個密林有多大,到底要走多少天才能走出去。


    萬一走了幾天幾夜,好不容易找到人反回去救白夜寒也要幾天幾夜,到時白夜寒就算沒被野獸吃了,也會被活生生餓死。


    可是這樣拖著他,對傅媛媛卻很危險,現在西境軍還在外流竄殺人。


    帶著他浪費這麽多力氣,一旦遇到點危險傅媛媛隻會被白夜寒拖累死。


    而且這密林裏,如果隻是她一個人說不定走個一兩天就能出去,帶上他這個累贅說不定沒走出密林就力竭或者餓死。


    如果說傅媛媛是林腕,有從小長大的情份在,白夜寒還能理解。


    但自己與傅媛媛可以說是萍水相逢,這次還是第二次見麵,就對自己這麽好,總不能這個世家大小姐,看上自己漂亮的臉蛋了?


    白夜寒看著傅媛媛瘦弱的肩膀,卻還是咬牙拖著自己前行。


    傅媛媛片刻沉默,才給出答複道:“如果是其他人,我不會搭把手,但不會舍命相救,我們那群人中除了祖母就隻有你。”


    白夜寒心想:完了,不從她不行了。


    傅媛媛抬起有些顫抖的腿,艱難向前走了一步道:“確實···你是齊人,說實話我恨瑤初光,她讓我淪為亡國奴。”


    白夜寒一言不發沉默著,第一次見麵他就傅媛媛對陛下懷有敵意,她掩飾了但瞞不過他。


    傅媛媛咬牙繼續用力拉扯著道:“兄長卻告訴我說,傅家守護的是西周的百姓,從來不是周皇室,這兩者是不同的。”


    傅媛媛眼神中閃過一絲迷茫道:“我那時並不明白這二者有何不同,瑤初光不也是帝王,她占領了西周成了西周的帝王。”


    “如果每一個外來者占領了西周,都可以成為西周的王,那還抵禦外敵做什麽?都是皇室的走狗,給誰賣命有什麽區別。”


    “傅家百年守護了百年的土地豈不是成了笑話,我雖然不滿,但這是兄長做的決定。”


    傅媛媛似乎一口氣講了很多話,有些喘不上氣。


    休息了好一會,才重新拉起藤條往前走去,一邊艱難前行一邊開口說道:“現如今,瑤初光寧願拿自己性命冒險,也要讓兄長大軍抵禦蠻族。”


    “如果是其他帝王遇到瑤初光這種局麵,肯定會讓兄長撤兵回來保護自己,不過是丟失一兩座城池。”


    “城池裏成千上萬的百姓性命,哪有自己性命重要。”


    “我雖然是女子,不懂戰場和朝堂,但也知道瑤初光是個明君,我認了。”


    白夜寒打斷了傅媛媛的話,一頭霧水問道:“你這說了半天都是在稱讚陛下,這和你救我有什麽必要聯係嗎?”


    傅媛媛有些撐不住,停下來坐在地上休息道:“兄長在前方與敵人廝殺保家衛國,我雖身為女子,但也不吝嗇出一份力。”


    白夜寒更迷茫了,這說的什麽跟什麽啊?


    這前後有什麽聯係,傅鴻煊在前麵保家衛國,傅媛媛在後麵保護他?


    白夜寒覺的自己再自大,也不能覺的自己能與陛下、齊國一樣重要,值得傅媛媛這樣舍命相救。


    白夜寒兩眼迷茫的搖搖頭道:“沒懂你的意思。”


    傅媛媛知道自己有些隱晦了,提示道:“第一次見麵,陛下就是帶著你與我們在酒樓相識,那時我就注意到陛下對你的態度與常人不同。”


    傅媛媛想了想補充道:“陛下對你很親近,甚至給你夾菜···”


    白夜寒恍然大悟,原來傅媛媛以為他與陛下有一腿。


    四舍五入,白夜寒在傅媛媛眼中就是宮中後妃,身份不一般自然要舍命相救。


    白夜寒······


    姑娘,你這是叫我給你敬若神明的兄長戴綠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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