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馬車中。


    “娘子,莫哭,不值當。”當紅姒的手絹輕輕壓在她的臉上時,許聞溪才知道不知何時她已經淚流滿麵。


    許聞溪牽強地勾了勾唇角,抬手附在了紅姒為自己擦淚的手上,啞聲說道:


    “我知道不值得,我是為自己哭。”


    見紅姒的眼中劃過不解,許聞溪拉過紅姒的手,指尖劃過上麵或深或淺的疤痕,輕聲道:


    “我倆都是窮苦人家出來的,若不是日子過不下去,誰又願意賣了自己呢?”


    接著抬起眼看向紅姒,沉默許久,終於道:


    “紅姒,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他們誰都能將我當個玩物,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無論是沈家還是他,他們可以輕易圖謀我的性命,擺弄我的未來,我不甘心!”


    許聞溪說著不由握緊了紅姒的手。


    紅姒一直知道他們娘子是很有主見的,不然當年才十歲的她也不會幹出那自主賣身的事,但是這樣的話依舊讓她大受震撼。


    “娘子……”紅姒囔囔地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說什麽。


    她是奴婢,為奴為婢不都是主子說什麽,就是什麽。


    許聞溪看紅姒這個反應並沒有說什麽,隻是笑了笑,若是自己還有活著從沈家離開那天……


    回程的馬車很快,許聞溪回到沈府的時候,沈輕舟還沒有回來。


    許聞溪照例先向沈老夫人請安,回來之後卻發起了高燒,讓回來後本想向她試探的沈輕舟隻能悻悻而歸,第二日又回書院去了。


    病來如山倒,許聞溪這一病遲遲未好,請來了許多大夫,都隻說是憂思太重。


    期間沈輕舟回來過,但是因為許聞溪病著,沈家怕過了病氣給他,都不允許他踏入玲瓏院一步。


    人進不來,沈輕舟便又送了炙豬肉來,可病中的許聞溪突然對這往日裏喜歡的東西,半點都聞不下去,隻讓紅姒他們帶下去分食了。


    倒是沈老夫人來看許聞溪一次,遠遠隔著屏風說道:


    “你這孩子是個有主見的,就是思慮太多,老身知道你擔心些什麽,別怕,老身已經做主待你下月及笄,到時候就讓你同舟兒過了禮,擇日完婚。”


    沈老夫人在說這話的時候下巴微微揚起,就等著許聞溪來謝恩。


    一旁的紅姒也不由長大了嘴巴,若是以往她定然高興,認為他們娘子終於苦盡甘來,可如今……


    紅姒又看了眼躺在床上未動的許聞溪,如今的娘子還會那麽想嗎?


    沈老夫人等了一會兒發現許聞溪並沒有從床下來謝恩後,不耐地皺起了眉頭。


    一旁的柳心立即繞道屏風後遠遠看了看,才轉身出來說道:


    “娘子的身子不好,似乎又睡過去了。”


    沈老夫人饒是心中再如何不高興,卻也隻是幹咳一聲,便先帶著柳心離開了,畢竟她總不能真與一個病著,且將要做自己孫媳的小輩較真。


    對於沈老夫人親口在許聞溪屋內許下要給少爺與許娘子擇日完婚的消息,就像一陣風席卷了整個沈府。


    當秋水居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洛綰顏看著已經繡好的鴛鴦荷包,知道自己不能再如此坐以待斃下去了,山不就她,她便親自去尋山。


    夜裏,一道熟悉的黑影再次進入玲瓏院的主屋內,可不同的是這次許聞溪並沒有醒來。


    看著床上緊閉雙眼的可憐兒,時赫辰溢出無聲的歎息。


    明明心中已經決定放過她,可他卻遲遲沒有讓沈府的眼線回來,甚至在得知她生病時,就巴巴安排了大夫。


    可得到的消息統統都是憂思太重心氣鬱結。


    瞬間,他便失去了親自探望的勇氣,因為他知道為什麽,這一切都怪他自己,若是他去了,或許隻會加重她的病情。


    隻能讓她自己走出來。


    原本時赫辰一直以為在待許聞溪走出來的時候,自己也能漸漸放下。


    他將自己投入大量的公務中,忙得幾乎將江陵的上下官員全都扒下一層皮。


    可當他聽到沈家明確給出要許聞溪和沈輕舟擇日完婚的消息時,他徹底坐不住了。


    他知道自己不應該出現在這裏,不該出現在她的麵前,可他控製不住。


    他可真不是個好人……


    時赫辰緩慢又堅定地走到了架子床邊,並坐到了床沿上。


    映著月光,用目光一點點臨摹著聞溪的臉盤,眼中是他自己都不懂的眷戀,終於忍不住抬手輕輕撫上聞溪的臉龐。


    “這次還真讓你得償所願了。”


    時赫辰自嘲地笑了笑,接著從懷中掏出一支簪子,猶豫再三還是放到了枕頭旁邊。


    赫然就是之前他親手扔了的並蒂蓮簪子。


    在收回手的時候,時赫辰再次情不自禁地摸上許聞溪的臉龐,緩緩摩擦,最後落在了耳垂的那顆小痣上。


    他終於緩緩地低下頭,銜住了那顆紅痣,最終輾轉到了那雙因為病中而略顯蒼白的唇上。


    當他起身的時候,一顆微微鹹澀的水滴就這麽落在了許聞溪的唇上,漫延進了她的唇間,四肢百骸……


    明知道病中昏睡的她並聽不見,但是時赫辰還是忍不住說道:


    “小沒良心的,都舍不得睜開眼睛看看我。”嘴角扯出難看的笑容。


    當熟悉的“喀嚓”聲再次響起,床上躺著的人眼角緩緩流出眼淚,一點點陷進了玉色的枕頭裏,卻始終都未睜開雙眼。


    第二日紅姒進來,照例先看了看娘子的狀態,發現娘子終於退燒後,她不由揚起了一絲喜意。


    轉眼卻看到了娘子的枕頭邊竟然靜靜地躺著一支並蒂蓮簪子。


    紅姒的臉“唰”地就白了,因為她清清楚楚的記得,那天時大人已經將娘子的簪子扔了。


    這一切都是她真真切切看在眼裏的,並且娘子回來之後就病了,也沒有差人去尋過簪子。


    且自己昨晚離開的時候枕頭邊還啥都沒有,如今簪子卻出現在這裏,這說明了什麽……


    紅姒的腦海中再次出現了那夜從娘子屋中翻出黑色身影的場景,可這一次她補全了一張臉,一張時大人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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