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殊途同歸。


    溫希在一棵桃花樹下再次見到蕭清川時,他也才將盛花的籃子鋪個底。


    這片山頂的野桃花林不小,有將近二十株年份久遠枝繁花盛的野桃花,就是他撿著一株,挑最好的采集,也能輕鬆將花籃子裝個滿滿當當的。


    蕭清川不遠不近,靠在一棵桃花樹下賞花,山花爛漫,景致宜人。


    這裏不是他家獨有,溫希心裏麵奇怪,卻也收了目光,專注地挑著花瓣采著。


    宋紹也明白這道理,隻能將人盯牢了,別讓他起了歹心,傷了希哥兒。


    蕭清川的來與不來好像沒什麽大影響,最起碼溫希是這樣覺得的。


    當溫希采好了一籃子的花時,這個怪怪的大胡子前輩還在那直愣愣地盯著眼前的桃花看。


    來時路上見過禮,走時他也沒有打擾大胡子前輩賞花,收了花籃,繞過大胡子前輩所在的花樹,往山下去。


    晨間的鮮桃花最是嬌氣,見陽光久了,就會發幹發皺不新鮮,花香也會失了清新,變得頹靡,得抓緊時間回去做成吃食。


    溫希想著粉粉糯糯的點心送到娘親麵前時,娘親驟然點亮的水眸,嘴裏的小米牙怎麽藏也藏不住,腳步也放輕快了許多。


    上山的路踩著泥濘前行,減慢了速度,下山卻是乘著春風,歸心似箭。


    “希哥兒。”


    溫希原先還雀躍的步伐,隨著宋爺爺一聲緊繃的輕聲呼喚,驟然停了下來。


    他的武功太弱,還沒有發現什麽異樣,但是他熟知宋爺爺,這樣的語氣是周圍有危險的意思。


    “希哥兒,別怕。”


    宋爺爺警惕著周遭,不忘低聲安撫著他。


    溫希捏緊了手中的花籃,低低地應了一聲,也肅著小小的俊臉,大眼睛警惕的觀察著四周的樹林。


    可惜他眼睛睜得再大,也沒看出什麽異常。


    他牢牢握住宋爺爺伸來的大手,緊貼在宋爺爺的身側,心裏鼓噪,麵上卻鎮定,不能給正在迎敵的宋爺爺添負擔。


    他年紀雖小,但外公並沒有瞞著他,他知道這林間布置著高手。


    隨著年紀的增長,他也會好奇他們一家的身份,奇怪他們家有什麽仇人,要這樣嚴密的防護,一堆的疑惑亂如麻,但他知道外公這是為他和娘親好,也相信等他有能力時,外公會將一切告訴他。


    他會好好提升自己,等著那一天。


    眼前的危機愈發刺激到他,接下來的日子裏,他要更加的刻苦。


    他也一點都不擔心,他們不能度過眼前的危機。


    他的直覺一向很準,他有危機感,但是沒有死亡的恐懼。


    他更加擔心莊子裏的情況,哪怕那裏有外公坐鎮,是最不用擔心的地方。


    打鬥中,他甚至能看見手起刀落時濺起的鮮血,溫希微微有些不適應,但更多的卻是對實力渴望。


    他也渴望仗劍迎敵。


    敵人有數十人,武功不低,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跟暗中保護他們的人打的不相上下。


    他們出手毒辣,不計較死生,不擇手段,隱隱有壓過己方的趨勢。


    溫希不自覺的一再收緊手心,第一次麵對真刀真槍的生死存亡之戰,他不緊張是假的。


    “魔教,怎麽會?”宋紹有些驚訝,神色也變得凝重。


    溫希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魔教?


    他也曾在莊子裏聽到過,但都是點到為止,更深就沒有了。


    他隻知道,這個魔教江湖上人人痛惡,不過在幾年前徹底滅了。


    如今魔教卻是來他們這裏尋仇, 外公他們肯定與魔教的滅亡有關。


    溫希心中諸多猜測,可他人小,猜測的再多,也影響不了戰局,他小小的身體保護不了任何人。


    遠處就像是一個血肉絞殺場,雙方的人輪著倒下,魔教的人顯然是怕動靜越來越大,還會有人來支援,更加不計後果的拚死向前,雙方都已經殺紅了眼。


    宋紹抽出身上的佩劍,洌洌的寒光,帶著致命的危險,溫柔的將溫希護在身後。


    魔教有備而來,手段百出,竟是衝出了圍攻,突進兩個魔教死士,突擊到宋紹和溫希的麵前。


    溫希身上有一把外公送的匕首,他外出時都會珍愛地佩戴在身上,這一次也不例外。


    他抽出匕首,握在胸前,防禦著。


    裝滿桃花的籃子不得不放下,靜靜地躺在泥濘的地上。


    魔教死士嘴臉猙獰,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撲麵而來,帶著致命的殺意,溫希心悸,可骨子裏的血性也被激發出來,反而有種迎擊而上的熱血。


    風吹花起,模糊了溫希的視線,悶哼聲響起,溫希來不及恍惚,伴著桃花的甜香襲來的是令人作嘔的潮熱血腥味。


    再極力睜開眼時,入目的是地上兩具被桃花敷麵的屍體,竟然有著殘破的美感,沒有溫希想象的猙獰麵目,減少很多衝擊。


    溫希並不怕見死人。


    可惜送給娘親的桃花浪費了。


    這個時辰再采得桃花終究是差了些,而且遇到這樣的事情,自己也不能不懂事的冒險采桃花了。


    他得趕緊回莊子上看看情況。


    他擔心莊子裏麵的親人們。


    心思急轉間,擋在前方,似乎萬夫莫敵的高大身影,深深印在溫希幼小的心裏,像是鎮山石,充滿安全感。


    他不知道大胡子前輩是什麽時候來的,也不知道大胡子前輩救他們是真心,還是假意。


    他的心裏奇怪的沒有危機感。


    溫希的眼睛亮了又亮,大胡子前輩手執利劍的淩雲之姿,就是他想要成為的樣子。


    其實沒有蕭清川的加入,這場戰鬥也已經接近尾聲,溫父布置的人終究不是一般人,還有宋紹護著,溫希並不會有危險。


    看著小家夥躍躍欲試的樣子,也沒有害怕,最多有些衝擊。


    蕭清川覺得自己的出手真是莫名其妙,多此一舉,更覺懷裏麵紗袋兜著的桃花燙手。


    蕭清川頂著宋紹不善的目光,將懷裏的紗袋隨手一丟,恰恰落在小溫希的懷裏。


    角度之刁鑽,宋紹攔都沒有攔住。


    溫希下意識地抬手一兜,迎了滿懷的桃花香。


    他疑惑地抬頭,麵前已經不見大胡子前輩的身影,回頭看下山的路,倒是捕捉了一片衣角。


    溫希麵上古怪,心裏麵也別扭,他采桃花是要送給娘親的。


    一個男人摘得桃花,怎麽能給娘親呢?


    他想要往外麵丟,可是想想人家幫了他們,還好心送他需要的桃花,丟了確實是太糟蹋別人的心意,這有違他的良心。


    餘光掃到地上的屍體,溫希知道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他得先回去。


    宋紹也心焦莊子裏的情況,外麵又不安全,雖然他想讓希哥兒將紗袋丟了,但是希哥兒已經拎著桃花袋子,他也沒有再說什麽,還是先回去再說。


    你不說,我不說,這個桃花紗袋就這樣被帶了回去。


    莊子依舊和往常一樣平靜,除了疾步迎來的溫父,忽略剛剛的暗殺,這依舊是個寧靜的早晨。


    “可受傷了?”溫父彎下腰,扶著小溫希薄弱的肩膀,聲音裏藏不住的擔憂,眼睛也是將小溫希上上下下一再的打量。


    即使知道自己安排了人在暗處護衛,更是有宋紹在一邊看著,他還是禁不住膽戰心驚,哪還有往日的鎮靜模樣。


    此時的他不是威風凜凜的大俠,隻是一個擔心小外孫的普通外公罷了。


    “外公,我沒事,宋爺爺他們將我保護的很好。”溫希老老實實的配合著外公查看,嘴中安慰著,看著手中的桃花,腦海中浮現那人偉岸的背影,溫希還是提了一嘴,“還有大胡子前輩,他正好在山上,幫了我們。”


    溫父這時候也檢查完了,確定外孫沒有受傷,心裏麵繃著的弦鬆了許多,聽著小外孫提到的大胡子前輩,溫父愣了一下,很快對應到人,不就是賴著不走的房客。


    “希哥兒沒事就好。”此時一道溫和的男聲插了進來。


    溫希聞聲望去,是個從來沒有見過的陌生男人,男人看他的目光有些複雜,轉瞬即逝,終隻留下暖意。


    “這是外公友人的兒子,你就叫李叔吧。”溫父放下心後,也笑著介紹了一下。


    “李叔。”溫希從善如流的喚了一聲。


    被喚作李叔的男人笑著點了點頭,“伯父和溫妹妹將希哥兒教養的真好。”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溫希總覺得這個李叔在提到娘親時,眼裏藏著什麽情緒。


    溫父笑著,他當然高興別人誇自家的孩子,牽起溫希空著的手,將人往裏麵引,邊走邊道:“走吧,有什麽話,進去再說。”


    “聽伯父安排。”李景恭敬應道,跟上溫父的步伐。


    溫希回頭看了眼,宋爺爺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了,應該是去處理剛剛的事情。


    大廳裏麵,溫父和李景喝著茶,隨意的聊著一些事情。


    溫希聽不出來什麽,還是想先將桃花送去廚房。


    其實他更想問問剛剛刺殺的事情,隻是客人在場,外公忙著招呼,他明顯插不上嘴。


    “外公,我將桃花送去給娘親做吃食。”溫希搖了搖溫父的手臂,脆脆生生的道。


    童音響起,兩人都停了話頭,直直地看向溫希。


    “去吧。”溫父慈愛地摸了摸小外孫頭上的小啾啾。


    “是。”溫希應了一聲,又轉身麵向客人,“李叔我先去了。”


    李景看著小兒,俊秀的小臉,板正的模樣,心想,長著像她,性子卻是天差地別,反而有點他的影子,想到這心上悶悶,又見溫希等他回話,盡力遮掩著回了一聲,“好。”


    溫希雖覺他態度奇怪,但也沒放在心上,畢竟剛見麵時,就古裏古怪的。


    溫希的身影很快消失。


    溫父見李景仍盯著他的背影看,不由得輕輕咳了一聲。


    “是晚輩失禮了。”李景一驚,趕緊收回視線,麵上慚愧。


    “你也算我看著成長的晚輩,有些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你就不要再想了,這幾年可成親了?”溫父點了點頭,麵色沒了剛剛對著溫希時的慈愛,也不見冷淡,平平淡淡, 到底是自己友人的孩子。


    “沒有。”李景答的滿口苦澀,溫伯父敞開說這事,他心裏麵那點子心思,怕是一點兒機會也沒了。


    “嗯。” 溫父也不想管晚輩的親事,隻不過是想讓他不要再做無用功,自己的女兒自己知道,經曆了那樣的人,那樣的事情,怕是再無心情感。


    更何況當初兩人就沒看上眼,以女兒的心性更是不可能有什麽。


    “若是遇著合適的,也別耽誤了,成親時,我和黎子去不了,也會送上賀禮,伯父和你爹娘一樣,希望你過的好。”


    “是。”李景隻覺得心被揉搓了無數遍,疼的要死,頭腦卻愈發的清醒,張口半天,幹巴巴的回應道。


    溫父見他明白自己的意思,點到即止,“既然你能找到這裏,就在這住上一兩天吧,回去讓你爹娘也放心,我這邊沒事。”


    李景心裏麵再難受,也記得他這次來,還帶著爹娘的問候,“謝伯父的款待,我回去會告與爹娘。”


    “好,你路上也勞累了,先下去休息,等午膳後我們再聊。”


    李景應了,他現在的心情低落到了極點,怕在長輩麵前失了禮,默默的退下,隨著下人去了住處。


    恰好宋紹這時也處理好事情回來了。


    “想當年那個意氣風發,和黎子爭辯的小子,也變得沉穩安靜了,宋紹我們老了。”溫父歎息一聲,往事仿佛曆曆在目,卻也遙不可及。


    “老爺。”宋紹並不是什麽會安慰人的性子,隻會在溫父需要時回上一聲。


    “哈哈,我倒是感慨上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溫父心裏的惆悵轉瞬即逝,再抬眸時他又是那個冷靜的盟主,“魔教被我們滅的再也起不來,也算得上給娘子報了仇,沒想到還有一兩個嘍嘍想要報仇,看來我們沉寂太久了。”


    “這次應該是跟著李景來的。”宋紹想到剛剛處理的魔教之人,他心裏麵的血性也再次被激了起來。


    “嗯。”溫父低低應了一聲,垂著眼睛飲了一口茶水,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宋紹以為他在想著怎麽處理魔教的事情。


    “宋紹,你覺得那個大胡子怎麽樣?”


    乍然的問話,沒頭沒尾的,一向沉穩的宋紹也錯愕地抬起頭,對上盟主詢問的眼睛,他壓下錯愕,認真思考起來。


    “冷靜,強大,不像草莽,不是一般人。”宋紹如實說出自己的感受。


    溫父點了點頭,將視線移到了窗外,若有所思:“他很棘手啊。”


    宋紹臉色一肅,“會不會跟魔教有關。”說完轉頭一想,魔教有這樣實力的,早已經被鏟除,他又有些遲疑。


    “他跟魔教可沒關係。”溫父心裏似乎有了數,“你去吧,好好的做準備,這幾天都不安穩。”


    宋紹覺得盟主對那個男人的態度有些奇怪,但他聽慣了盟主的話,也沒什麽疑義,沒再探索下去,轉身下去部署。


    所以沒聽見盟主在他走後,那聲輕若無聞的歎息。


    “孽緣啊。”


    謝閑這幾日確實是挺閑的,關在這四四方方的院子裏,他沒有帝皇那麽好的武功,所以探查也沒他的份。


    他親身經曆了帝皇變化多端的心境,默默躲得遠遠地看書去,少讓自己惹了皇帝的嫌,就當是難得的休沐了。


    雖然這個休沐也休的不踏實,但總比沒的休好。


    他給帝皇當牛做馬這麽多年,也確實是沒有一天能安生。


    不過今日他卻明顯的感覺到了一絲不同。


    不僅是帝皇態度的不同,還有莊子裏麵的不同。


    往日裏,莊子是表麵鬆散,內裏嚴密。


    現在是表裏如一的嚴密,像是一張緊繃的弦,蓄勢待發,他感覺到了風雨欲來的趨勢,這讓他感覺很不好。


    隻是帝皇沒有什麽吩咐,他也隻能提著神,密切關注周圍的變化。


    養了幾日的溫黎,身子確實是恢複了許多,差不多已經好了全。


    隻是為了安爹爹他們的心,更是有小溫希時時的查看,她也隻能乖乖的待著又將養幾日。


    小溫希孝順,帶著桃花做的點心來了。


    “娘親,你嚐嚐,這是新做的桃花山藥糕,鮮桃花做的桃花餅,奶香的桃花茶酪,鮮桃花羹,都是後山上最鮮的桃花現做的,醫書上說桃花最是養顏,肯定讓你的的美貌更上一層。”小溫希為哄娘親開心,難得嘰嘰喳喳說了一大堆話,就為了讓她多吃上幾口。


    溫黎眯著明媚的眸子,笑彎了唇,啟唇含住了小溫希送到唇邊的勺子,唇齒間瞬間溢滿了桃花香。


    自己的兒子這樣孝順,溫黎當然給麵子的吃了不少,順手還捏了甜味較淡的桃花茶酪給兒子。


    溫希也順著娘親的動作將點心吃進了嘴裏,茶香,花香 和奶香交錯,倒不是完全的甜口,他吃下去也不勉強。


    母子兩人你來我往的,將桌上的糕點吃了不少。


    這下子肚子裏麵都是脹脹的,說話時呼出的氣息都帶著淡淡的桃花香,午膳是吃不下去什麽了。


    至於今日遇刺的事情,溫希想了想還是如實對娘親說了。


    他也不是不能瞞著娘親,甚至莊子上的人都不會主動對娘親說他遇刺的事情。


    但他覺得娘親那麽關心他,這樣危險的事情發生在他的身上,娘親卻是一點都不知道,萬一有人說漏了嘴,娘親一定會生氣的。


    而且他覺得這件事情還沒有完,跟娘親說了,娘親心裏麵也有個防備,想來外公不會有意見。


    溫黎聽了小溫希早上的遭遇,一開始是擔心的要死,和溫父一樣,甚至將小溫希的衣裳扒開了檢查。


    小溫希一再堅持才沒被脫了下衣,他覺得刺殺都沒被娘親檢查身子來的刺激。


    他早熟,知道男女大防的早,像這樣裸著上身在娘親麵前,也是兩年前的事情。


    溫黎望著他羞紅的耳根,死命捂著下衣的手,心中的悸怕平息了許多,也知道自己多慮了,希哥兒要是有什麽傷,爹爹早就將人留下治療,哪會讓他在自己麵前活蹦亂跳。


    不過心有餘悸還是難免的。


    “最近不要去山上,怕是要不太平。”溫黎細細的幫小溫希將上身的小袍子穿好,一邊不放心的叮囑著。


    “娘親,希哥兒知道的。”小溫希認真的點了點頭,望著溫柔為自己穿衣的娘親,“娘親不要亂走動。”說完,溫希又有點想笑,一家子就沒哪個比他娘親還不愛動。


    “好哦,我的乖乖。”溫黎幫他整好了衣裳,抬眼瞧見他近在眼前的可愛小臉,心中一癢,忍不住吧唧親了一口,又伸手捏了一把。


    直接把小溫希鬧了個大紅臉,愣愣地站在那裏,手足無措的孩子樣更加可人了。


    “嗬嗬。”溫黎不厚道地笑出聲,脆甜的笑聲悠悠蕩在屋裏,好聽的醉人,笑起的風情更是迷人眼。


    溫希羞得長睫眨啊眨,撲扇個不停,像是沉睡驚醒的蝴蝶,惶惶無措,讓人忍不住想欺負。


    溫黎更是不客氣的又上手揉了揉頹紅的臉蛋。


    溫希招架不住,哼哼唧唧地說不出一句話後,手忙腳亂的退了出去。


    溫希離開後,溫黎臉上的笑意漸漸煙消雲散,手上無意識地扯著帕子,思緒萬千。


    魔教啊。


    原先以為不會再出現在她的耳邊,沒想到經曆那麽重的打擊,魔教還能再卷土重來,襲擊小溫希。


    她從不會質疑爹爹的能力,她隻是聽到魔教兩個字,就想到了那段日子。


    那段刻骨銘心,卻也永生難忘的日子。


    溫黎深深吸了口氣,想要趕走心裏麵無盡的煩亂。


    那段日子已經離她遠去,她絕對不會和他再有什麽瓜葛。


    不知道爹爹對於蕭清川做的事什麽態度,蕭清川如今勢大,她不想他們對上。


    也許這一生不再牽扯上,這對他們都 是最好的結局。


    說她懦弱也罷,她真的接受不了爹爹再出什麽事情,蕭清川心狠手辣,她真的擔心爹爹鬥不過他。


    這一生,爹爹和希哥兒能夠相伴在側,她已經滿足了。


    溫父做了多年的盟主,他手段成熟後,除了在蕭清川手上吃過一次虧,還沒有什麽人鬥過他。


    晚間莊子外的打鬥,他甚至都沒有出手,一切的硝煙就在無形中結束。


    隻是魔教的嘍嘍還是製造出了聲響,溫黎被驚動了,等到進了大廳時,氛圍出奇的微妙。


    溫黎幾年前就是絕色佳人,這是不爭的事實。


    幾年過去,她的美貌有增無減,歲月的沉澱,讓她身上更多了一抹柔情。


    這抹柔情若無法抗拒的港灣,貼近後身心都得到了寧靜。


    她隻是站在那裏,就是最吸睛的亮色,讓人不忍褻瀆的皎潔月華,想要捧在手心精心嗬護,又擔心從指尖悄悄溜走,扣人心弦。


    李景和謝閑目光裏擋不住的震撼。


    震撼後,李景的眼中有著無盡的懷戀與悵然。


    謝閑是再相逢的喜悅。


    蕭清川的眸色劇烈震動,歸於平靜。


    “真是好久不見,黎子丫頭。”身受重傷,癱坐在地上的水月仙子,咯咯地笑說道。


    即使在說話,她的眼睛也牢牢盯在溫峰臉上,哀怨又憂傷。


    溫黎沒想到會再次見到水月仙子,她本以為水月仙子早已死在了冷宮,死在了蕭清川的手上,她感歎水月對爹爹的癡情,也不喜她對爹爹的算計。


    “好久不見,水月仙子,沒想到還會再見到你。”麵對成為階下囚的水月仙子,她也隻是默默地退到了爹爹的身後。


    水月仙子單方麵的愛恨糾葛,她不會替爹爹說什麽。


    水月仙子癡癡地笑了一陣,想到自己拚死闖進了莊子,就是為了見這個男人一麵。


    而這個男人眼裏麵從來沒有自己,他眼裏麵有外孫,有女兒,有妻子,為什麽就是沒有自己呢?


    “黎子丫頭真是皎皎似月,濯濯似蓮,容顏無雙。”水月的話沒頭沒尾,沒有一個人理她。


    她也不在乎,她迷離的看著溫黎的臉,又將視線轉向此生最愛的男人,“她的娘一定很美,對不對?”


    “比我還美對不對?”她一邊淒楚地問著,一邊摸著自己粘著鮮血的臉龐,“所以你才不愛我嗎,因為有更好的?”


    原先還沒有什麽表情的溫峰,臉上終於有了深深的冷意,他本不屑解釋什麽,但他不喜歡外人扯上他已故的愛妻,“你永遠不是她,不要拿她和你比。”


    “哈哈,是啊,我不是她,你心裏眼裏都是她,她死了也不會再看我一眼。”水月一直以來的堅持被最愛的人破滅,沒了歇斯底裏地呐喊,隻有滿腔無措的呢喃。


    溫峰冷厲的眉眼,不是最俊的,卻像是長在她的心上,如今他那麽冷漠,甚至含著厭惡地看著她。


    她依舊覺得心會跳動,多麽的可笑,多麽的可笑啊。


    水月的心上破了個洞,不是悲傷的形容,是真正的破了個洞。


    她親手插進自己的胸口,摳出自己還在跳動的心髒,嘴角帶著癲狂的笑意,鮮血直流,她將手上滾熱的心直直的往前送了送,那裏有溫峰,她最愛的人。


    卻在半途軟了下去,就像她戛然而止的可笑半生。


    曾經的絕代佳人,眼眸黯淡,軟軟地躺在地上,再也沒了聲息。


    水月的愛炙熱瘋狂,點燃了自己,還想要點燃別人。


    那散著熱氣的心帶給溫黎巨大的衝擊,她想她永遠都不會像水月一樣這麽偏執的愛一個人。


    更何況是一個根本不愛自己的人。


    值得嗎?


    她不知道。


    但水月應該覺得值得。


    溫黎捂著劇烈跳動的心髒,隻是快速的跳動,她的心髒就會感覺到不適,水月挖開該多疼呢?


    溫熱的大掌捂在她直愣愣地眼上,是爹爹。


    溫鋒歎息了一聲,說實話他並沒有什麽動容,他的心早已經填滿了亡妻。


    他也不覺得有什麽對不起水月的地方。


    他對她的追逐堅定的拒絕,不曾有一絲回應。


    不愛就是不愛,他沒有處處留情過,他問心無愧。


    “將水月下葬吧。”畢竟曾經認識,人死如燈滅,簡單的下葬,再多的也沒有了。


    溫黎聽到腳步聲,收拾聲,爹爹再鬆手時,大廳的地麵已經幹幹淨淨,沒了痕跡,像是水月從不曾來過。


    溫黎也壓下了心裏麵的震撼,隻是經曆那樣的血腥,精力消耗太大,麵上終是怏怏。


    “晚上發生的太多,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溫父也沒什麽寒暄的心思,說了一句就想打發了幾人回去。


    幾人也知道現在不是說話的好時機,先後走了出去。


    溫黎打起些精神,抬眸時,看見了落在後麵的男人身影。


    刹那間,她的腦袋嗡嗡的,好像是時光倒退,回到了當初。


    “怎麽會?”溫黎唇肉輕顫,聲音微不可聞。


    溫父若有所感,回頭看她。


    “可是剛剛嚇到了?”溫父看著臉色煞白的女兒,聲音難掩擔憂。


    溫黎心裏又驚又怕,眨眼再看人已經不見,可是她心裏總是閃過剛剛的背影。


    “爹爹,剛剛……”溫黎啞著聲,伸手想要指向外麵,卻在半途落了回來。


    她一再在腦海中回憶剛剛的背影,卻發現記憶裏蕭清川精瘦挺拔,並沒有剛剛那人高,那人壯,他們就是兩個毫無關係的人。


    “什麽?”溫父的聲音已經有些急促。


    溫黎白著臉,有些無力地張了張口,“沒事。”


    溫父怎麽看她都不像是沒事的樣子,可女兒不願意張嘴,他也隻能送女兒回去休息。


    溫黎勉強將爹爹勸去看小溫希,發生這麽多事情,都是宋叔在房裏陪著他。


    一個人在屋子裏麵,剛剛的身影反而更加的清晰。


    明明差距明顯的背影,她怎麽會將之混為一談。


    溫黎想的頭痛欲裂,最終泄氣的將臉埋進手心,想要靜一靜,她現在的思緒很亂。


    她怕心中的猜想成真。


    恍恍惚惚間,溫黎心身疲憊,本就病體剛剛痊愈,昏昏沉沉陷入沉睡。


    溫黎扶著額角,難受的從床上坐了起來,紗帳透進點點光亮,時辰已經不早了。


    溫黎愣愣地坐了一會兒,突然臉色難看起來,迅速低頭,身上的衣裙已經換成了寢衣,可是她昨晚明明趴在桌子上睡著的。


    “小姐醒了?”丫鬟聽見動靜走了進來。


    溫黎眼睫隨著她的不安劇烈的抖動著,不自覺的緊了緊胸前的薄被,明明快初夏了,她還是無端感到發寒。


    “昨晚是你們幫我睡到床上,換的寢衣,是吧?”


    “小姐睡的沉,我們進來擔心您著寒,幫您睡到床上,換的寢衣,小姐怎麽了嗎?”丫鬟如實的答了,手上收拾床鋪的動作也不慢。


    “沒什麽?”溫黎對於自己的胡亂猜測難以啟齒,她能說她好像感受到了男人寬闊堅實的懷抱嗎?


    也許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溫黎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角。


    “小姐,李大俠想要見你。”丫鬟想了想,還是將話說出了口。


    “李景嗎?”溫黎昨夜確實見到了李景,隻是有了那道身影,她都沒有注意他。“到花園去吧。”


    她和李景除了當年的婚約鬧的不快過,後來他和江湖的人來救他和爹爹,她對他心裏麵還是有著感激的,當初沒有機會,現在不見見不合適。


    溫黎去時,李景已經早早的等著了。


    溫黎沒有什麽太大的感受,李景卻是恍若隔世,心緒萬千。


    “好久不見。”溫黎主動上前,保持著距離打了招呼,丫鬟守著,大家又是江湖世家,本就沒有那麽大的避諱。


    “好久不見,你,你還好嗎?”李景壓抑著洶湧的情感,澀澀地問道。


    溫黎輕輕笑了,笑得溫柔平和,像是迎著陽的花。


    不言而喻,她這些年過的很好。


    李景看著她的笑容也不由得跟著笑了起來,心裏的苦澀都去了很多。


    “我還不錯,你和伯父伯母還好嗎?”溫黎禮尚往來得問道。


    “我爹娘都很好。”李景壓著自己的視線,不敢露出任何異樣,至於他自己,有什麽不好,也不敢打擾到她。


    溫黎也沒有在意,或者 說她對李景也沒有那麽關注。


    “我很感謝當初你能一起營救我和爹爹,往後有什麽事情,我能做到,一定相助。”溫黎對他的感謝發自真心,眼睛裏滿是真摯。


    李景不敢看她熠熠生輝的眼睛,生怕脫口而出不該說的話,他死命的抓緊自己的手心,道:“我們兩家本就親厚,何況當初我們還失敗了,溫妹妹就不用提了,免得生分,我爹娘知道了也會難受的。”


    溫黎見他態度堅決,也無可奈,笑了笑,一時間她也沒話可說,她們本來就不熟。


    李景心中有太多想要傾訴,但都是些不能出口的話。


    兩人之間的話題,就這麽冷了下來。


    溫黎看李景也沒什麽事情要與她說,她張口告辭。


    李景望著她嫋娜的背影,心裏麵失落的要命,腰背都不複剛剛的挺直。


    “溫小姐。”粗糙沙啞的聲音響在耳畔。


    低頭慢步,神不守舍的溫黎,驚得抬起了頭,淩亂撲扇的睫毛表明她被驟然響起的聲音嚇到。


    他的聲音確實是不好聽,還有點凶。


    蕭清川心裏麵知道,但他還是冒昧地走上前。


    近看,她更像玉做的人兒,輕不得,重不得,易碎。


    溫黎仰起頭打量著眼前,似乎遮天蔽日的男人,也許是背光的原因,滿臉大胡子,細細的眼睛,竟是在和那個玉麵公子有絲絲融合。


    “蕭清川。”溫黎失聲道,小臉上是顯而易見的懼怕,身子搖了搖往後退去。


    蕭清川易容後不大的眼睛,眯的更小了。


    她認識他。


    她也懼怕,厭惡他。


    她們的距離並不近,蕭清川握緊了手,眼睜睜地看著她身後的丫鬟將她扶穩。


    “溫小姐怕是認錯人了,蕭清川是誰?”他的聲音四平八穩,仿佛真的是隨口一問。


    溫黎隻覺得目眩,她再睜大眼睛,那麽潦草的一張臉,怎麽都沒有玉麵公子半點影子。


    可她就是看錯了,背影看錯,臉也看錯。


    真是荒唐。


    可一再的荒唐後,真的就是荒唐嗎?


    為什麽別人的身上看不見蕭清川的任何影子,這個人她會一再看錯。


    她覺得現在的自己,像被扼住了要害,在垂死掙紮的邊緣,就是不能得一個痛快。


    溫黎閉了閉眼睛,暗暗告誡自己鎮定,不管他是誰,她現在並不是反抗不了。


    “你聽錯了。”溫黎勉強鎮定下來,卻也不想再跟他說一句話。


    她說完後,也不管男人什麽反應,帶著丫鬟繞著他離開了花園。


    蕭清川回首看了許久,靠近了人,她的態度讓他心裏說不出的沉重。


    想到手下打探來的消息,他是該見見師父了。


    還有那個神秘太子妃,也該有消息了。


    太子妃啊,他是鰥夫。


    溫家女也沒有丈夫,不是嗎?


    蕭清川心思轉來轉去,又轉回了溫黎的身上。


    溫黎心焦時,莊上的李景和幾個外客都離開了。


    溫黎聽了,鬆了一口氣,應該不是,隻是她多慮了。


    她之前處處抓著為數不多的細節回憶,成天難受,現在人走了,卻像是個倉鼠般,藏著這些,不願意再回想絲毫。


    沒了外人,溫黎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生活,整天逗逗兒子,偶爾研究研究點心,生活靜謐。


    但某一天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醒來時,她又像是早有預料一般。


    她居然能平靜的承認,那個人真的是蕭清川,她沒有認錯。


    “蕭清川,我們為什麽不能就此兩不相幹呢?”她曆經心理的煎熬,再看見眼前早已變得成熟的男人,她想她的語氣神態是麻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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