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墨暗啊,還沒走啊?”胡外婆開得門,見敲門的是墨暗有些詫異。


    墨暗沒有回應剛剛離開時找的借口,而是牽出擋在身後的溫黎,“胡奶奶,我今天帶了一個人來,她想見見你們。”


    老鄰居上樓時還在念叨墨暗身邊女人的身份,看著兩人雙手緊密相牽,關係應該就是老鄰居猜的那樣。


    墨暗要是想帶著人上門,也應該是上墨家的門,讓老墨他們見見。


    現在反而是登了他們家的門,說是要看看他們,多少有些奇怪。


    胡外婆將目光轉到穿著打扮嚴嚴實實的女人身上,視線一對上就舍不得移開,總有種莫名的親近感,讓胡外婆的眼睛發酸發澀。


    溫黎想要說什麽,但是怕沒有鋪墊,讓外婆受到刺激,隻能按捺著心中親近的想法,等著墨暗一步步鋪陳。


    墨暗察覺到手中濕意,明白黎子心中的煎熬,輕輕捏了捏她的掌心安撫。


    黎子外婆麵前,終究是不好做太親近的動作,不然等到事後,長輩回過味,說不定會對他有意見,黎子也會不好意思。


    畢竟他們之前在長輩麵前最親近的也不過是挎著手臂,那還是重生時候的事情。


    這時候長輩們的認知裏,他們完完全全是陌生人,還是不要太衝擊長輩的觀念,一點一點來,先從確立男女朋友關係開始。


    胡外婆怔怔看著溫黎,失神了好一會兒,等到回過神,蒼老的麵容上露出抹歉意的笑,遲鈍地挪了挪腿腳,想讓出條通道,“年紀大了,反應有點遲鈍,讓你們站久了。你能帶親近的人看胡奶奶胡爺爺,我們很高興。”


    胡外婆並不認為是墨暗身邊的女人要專門見他們,隻當是墨暗找了女朋友,顧念著鄰居長輩特意帶來看看他們。


    溫黎見外婆腿腳不利索,伸手想去攙扶,胡外婆卻看過來,溫黎伸到一半的手直愣愣地放在那,顯得異常突兀。


    胡外婆看著她細白的右手伸向自己,意會出她要做什麽,笑道:“走幾步路還沒什麽問題。墨暗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他能帶你過來看我們,說明你在他心中很重要,你也是他第一次牽著帶過來的陌生女性,這一點老婆子敢跟你保證,這孩子沒什麽花花心思,是個不錯的孩子,跟他在一起準不會吃苦。”


    這孩子的行為看著就是個好的,胡外婆本就對她有莫名的親近感,說起話來更像是對待親近的晚輩,一說就收不住,說完又擔心人家不愛聽老人家嘮叨。


    “人老就是話多,別在意,快進來。”


    溫黎聽著外婆說話,怎麽都聽不夠,怎麽會嫌棄話多。


    從小到大她和外婆說了多少小心思,外婆都是溫笑聽著,然後給她出意見,給她安慰。


    就算是跟墨暗告白,外婆都是支持自己的,在她被拒傷心時開解自己,有這樣善解人意的外婆,讓她感到驕傲又幸福。


    溫黎壓著難受,默默點了點頭。


    墨暗代替她的想法,上前攙扶胡外婆,被胡外婆笑著推拒,“哪有你們想得那麽嚴重,我不是剛剛跟你奶奶逛了趟超市回來,別蹭你胡奶奶身邊,多照顧人家小姑娘,初次來肯定緊張,需要你時時刻刻細心陪著。”


    墨暗見胡奶奶確實不想被攙扶,沒有強求,他確實更擔心黎子的狀況。


    兩人進了屋子,被引著坐到沙發上。


    溫黎摸著掌心下款式老舊卻潔淨的沙發套,腦海中全是過往與外婆外公相處的場景。


    墨暗哥哥沒重生前的那個活了二十三年的人生裏,她是沒有和外婆從小到大生活在一起,可現在的她是有的,所以看著熟悉的房子心裏的觸動隻會更深。


    她看見外婆拿著茶幾上的茶杯要給他們泡茶,動作熟練的打開茶幾底層的鐵盒子,裏麵呈放著家裏麵的茶葉,她用手撚了四份茶葉放進杯子中,是各人常喝的茶葉量。


    溫黎的動作很快很利索,等她分完茶葉,準備去接過外婆手裏的開水時,才意識到她不應該知道茶葉盒子在哪裏,以及外公外婆喜歡的茶葉量。


    溫黎無措地收回手,不敢看外婆的方向,可憐地尋求墨暗的幫助。


    她自從見到外公外婆,心裏就亂到了極點,所有的理智都飛了,隻憑著感覺行事,就這樣還是她勉強壓抑著自己,否則早就暴露了。


    墨暗用眼神安慰著她,然後自然地接過胡外婆手中的熱水壺,將麵前分好茶葉的四個茶杯倒上開水,才緩緩道:“胡奶奶,胡爺爺呢?”


    胡外婆被這麽一喚,才將探尋又懷戀的目光從溫黎身上移開,表情有些恍惚,“你胡爺爺在書房,我喊他。”


    “老胡,老胡,快出來,墨暗帶人來了。”


    正在房間中戴著老花鏡擦拭溫黎照片的胡外公回了神,將手中的相框放回了原處,從房間裏麵走了出來。


    看到客廳裏的墨暗還好,看到一身打扮不露一塊皮的陌生人,著實呆愣了一下,原先心裏的哀思都差點沒了。


    要不是有墨暗在,胡外公都以為胡外婆放進了騙子。


    “墨暗這是帶誰來了?”胡外公有點摸不清楚情況。


    “是墨暗的女朋友。”胡外婆雖然疑惑她為什麽這麽準確的做到這些,不過很快又推到墨暗身上,隻當是墨暗跟她說的。


    至於女朋友,之前說那麽多話,兩個人都沒反對,那就是說明兩人的關係就是男女朋友。


    聽到胡奶奶說女朋友,墨暗的脊背不知不覺間又挺直了幾分。


    “墨暗也有女朋友了啊,那好啊,我們高興,老墨他們見了肯定更高興。”胡外公暢快的笑意難得一見,拍了拍墨暗的肩膀後,坐到了胡奶奶身邊。


    “喝喝這茶,沒想到墨暗這孩子連我們家茶葉放哪兒,我們喜歡放多少茶葉都告訴這姑娘了。”胡外婆遞了手中的茶給胡外公。


    胡外公沒想到還有這事,接過茶杯吹了吹,喝了幾口,感慨萬千,“墨暗是個不錯的孩子,還能記得這些,你們有心了。”


    溫黎在暗處推了推墨暗,示意他快點說。


    墨暗包住她的手,對著兩位老人,開了口,“我這次來是有點事情想跟胡爺爺胡奶奶說。”


    兩位老人疑惑地看向他,他繼續道:“是關於黎子。”


    提到早逝的外孫女,兩位老人還是會失態,胡外公手中的茶杯差點脫手,還是墨暗早有準備穩穩接住,放到茶幾上。


    胡外婆笑意收了,泛著暮色,“是什麽呢?”


    外孫女沒了快小半年,還能有什麽事情。


    “我最近總夢見黎子,夢見她沒離開我們身邊,跟我們生活的好好的。”胡外公遊神天外,說話呐呐似夢語。


    “我也夢見了,夢見我們家黎子和墨暗從小就玩得好,墨暗也在這上大學,工作,兩人啊,可好了。就跟真的一樣。”胡外婆一張蒼老的臉笑成了菊花,精氣神都好了許多。


    胡外婆不好說的是,她的夢裏麵黎子似乎喜歡著墨暗。


    畢竟夢是夢,現實是現實,她不能當著墨暗女朋友的麵戳人家的心。


    “老胡,你做這樣的夢,我居然不知道。”胡外婆沒想到自家老伴也稀裏糊塗做了 差不多的夢。


    “都是夢,說了怕你難受。”胡外公有時候都不敢在老伴麵前提外孫女,就怕徒惹傷心。


    兩人完全不知道這一番話,對墨暗,特別是溫黎的影響有多大。


    難道是過去對未來有影響了?


    兩人對視後,不約而同的想到。


    “如果,你們的夢是真的呢?”墨暗原先還準備鋪陳的多點,現在他覺得這夢就是最好的鋪陳。


    “我們也想是真的,隻是夢就是夢,讓它成真太難了。”胡外公搖了搖頭,夢不能成現實,他終究是遺憾的。


    墨暗沉吟半晌,又換了說辭,“不知道你們的夢中有沒有我被狗嚇落水的事情?”


    “你也夢見了?”胡外婆和胡外公異口同聲道,說完他們兩人都不敢置信,原來彼此夢裏麵都有著重合。


    “我想你們夢裏的內容應該是一樣的,不妨對一對。”墨暗覺得對完差不多就可以引見黎子了。


    胡外公和胡外婆對著對著滿目驚異,再加上墨暗時不時說的,完全跟他們的夢能對上。


    “三個人的夢一樣,天下怎麽會有如此神奇的事情。”胡外婆久久回不了神,開始想是不是哪個神仙造的夢。


    胡外公也是久久不語,他一把年紀,算是見多識廣,也很難理解。


    “如果不是夢呢?是過去發生了改變,投射到了現在。”溫黎長時間沒有說話,咋一說話聲音有點幹啞。


    可再怎麽變,音色都在那裏。


    胡外婆和胡外公都看向了她。


    墨暗在一邊將他為什麽知道這些一一說了出來,許多事情他已經和溫黎說過一遍,隻是對著兩位老人要解釋的更仔細,畢竟老人有些東西還欠缺理解,比如說穿越重生,這些詞。


    等墨暗說得差不多時,溫黎將身上的太陽眼鏡,帽子,口罩,以及寬大的防曬衣一一脫掉,露出麵容。


    翹鼻紅唇,秀眉杏眼,烏目雪膚,朝氣清豔,宛若一箭幽蘭。


    胡外婆顫抖著手想要撐起身子,卻在半途倒坐回去。


    溫黎紅著眼,迅速起身到了兩位老人身邊,拚命忍著,還是泛起哭音,“外婆,外公,我,我來看你們了。”


    “是真的,是真的,不會錯,不會錯,跟夢裏的一樣。”胡外婆摸著溫黎熱乎乎的臉,泣不成聲。


    夢裏的一切那麽真實,比現實還要美好,反而讓胡外婆醒了更無法麵對殘忍的現實,這也是她蒼老那麽快,平時神思恍惚的重要原因。


    如今發現夢裏都是真的,她如何能不高興。


    胡外公扶著老伴,伸手握住外孫女溫暖的手,“是這感覺沒有錯,夢裏都是真的。”


    “外公外婆也許你們跟墨暗哥哥一樣回到了過去,隻是你們沒有帶著記憶而已。”溫黎想著外公外婆感覺那麽真實,可能還真是這樣。


    “沒有記憶怎麽行,沒記憶外公外婆怎麽幫你?”胡外婆摟著失而複得的外孫女,想到她才十八歲,將來還有場威脅生命的死劫,又想到現實的悲劇,簡直是肝腸欲碎。


    “沒事的外婆,墨暗哥哥有機會重生,他可以幫到我,我現在也知道了,肯定會沒事。”溫黎蹭在外婆的懷中,吸著鼻子,信誓旦旦道,“而且很多事情都變了,我和墨暗哥哥都能走到一起,那就說明隻要有意一定可以改變過去。”


    “對對對,一定會的,我和你外婆都相信。你這孩子能有這樣的造化,一定是神佛保佑,我們得去拜拜,多求幾個大仙保佑你。”一向不信神佛的胡外公反而最迷信,堅信這麽神奇的事情一定是什麽神仙手段。


    胡外婆也沒有意見,她巴不得把諸天神佛都請回來供奉。


    “也不知道你能在這留多久。”夢中的感覺再真實,胡外婆還是舍不得實實在在的外孫女。


    溫黎也不知道,這個不是她能控製的。


    “留在這多久,我就陪外公外婆多久。”


    胡外婆和胡外公對於溫黎的撒嬌特別受用。


    徒留墨暗一人達成失去女朋友的悲傷結局。


    因為夢境,三人在一起完全沒有溝通障礙,聊了許久,感情才稍稍平複,不過離平常心還有很遠的距離。


    等溫黎坐到墨暗身邊。


    胡外婆和胡外公才意識到小小年紀的溫黎已經給他們找了個外孫女婿。


    而這個外孫女婿他們還挑不出一點錯。


    所以墨暗沒有受到任何刁難,就得到了兩位老人的認可。


    最終四人商量後,決定為了溫黎的安全,這件事情不能再讓任何一個人知道,包括溫黎的母親。


    在這裏溫黎的母親已經有了新的家庭,許多事情都變得複雜。


    而溫黎的情況又不能有一點閃失。


    所有人都咬定了溫黎不是死去的溫黎,所以哪怕長得一模一樣,名字也一樣,終究讓不明所以的長輩認為她是另一個人。


    就這樣溫黎竟是在這待了四年仍沒有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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