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年關將至,意映接了最後一個任務,是去以釀酒聞名的百泉村除妖,她便和防風邶約好帶好酒回來給他喝。


    這天傍晚買酒的路上,她收到了意清的傳音鳥。


    幾個月前,意清也開始外出做任務了,她們交換了彼此的氣息給傳音鳥,以便互相聯係。


    意映以為意清遇到了什麽麻煩,哪知卻聽到了流霜焦急的聲音:“小姐,你快回家吧!二公子出事了!”


    意映心中頓時一慌,她連忙問:“怎麽回事?出什麽事了?我馬上回去!”


    半路上收到了回音,這次是紅繩的聲音:“小姐,今日一早二公子被族長叫去了議事堂。”


    “往日族長給公子安排差事,都是叫他去書房,從未去過議事堂,我多瞧了一眼,見門外還有兩位長老一同來的,其中有一個,像是慎刑長老。”


    意映心驚,暗叫不妙,傳個話還出動兩名長老監督,是不讓他和別人多話的意思。慎刑長老是掌管刑罰的族老,難道還要動刑?!


    “二公子說我多慮了,他去的時候很淡然,說是族長找他議事而已。可公子到現在還沒回來,二白和一清去打探情況,也被趕回來了,根本不讓他倆靠近!小姐,公子一定是出事了!”到最後,紅繩幾乎是哭著在說了。


    意映聽得一身冷汗,二哥一定是出事了。


    如今大荒還算太平,家族也不會有什麽大事,能有什麽事會讓家族專門這樣大動幹戈來對他?


    難道是……他的身世!


    意映後背發涼,汗毛倒豎,整個人都不好了。


    不會的!


    他明明做了四百多年的防風邶都沒有人懷疑過他的身份。這才兩年,怎麽會?


    是原本就會有這個難關?


    還是因為她的幹預,一切都變了,產生了蝴蝶效應?


    意映心中亂糟糟的,又聽到紅繩說:“小姐,等你回來先去見見靜夫人,她有話要對你說。”


    好在距離不遠,意映很快趕了回來,她直奔靜寧閣。


    靜夫人正在床榻上坐臥不安,見到意映,急切地招手讓她過來,還屏退了身邊的所有婢女,包括紅繩。


    意映隱隱猜到了什麽,強壓著心頭的忐忑喚道:“靜姨?”


    靜夫人拉過她的手,開門見山地問:“邶兒的身世,你知道多少?”


    意映心頭咯噔一下,垂下眼睛沒敢看她,裝作不明白她在說什麽:“什麽?什麽身世?”


    靜夫人沉默片刻,聲音脆弱卻又篤定:“他不是真正的邶兒。對嗎?”


    意映心中更是驚慌,聲音都有些發顫:“靜姨?你……你在說什麽?”


    怎麽……靜夫人也發現了?!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不該如此啊!


    意映第一次慌到六神無主。


    “別瞞著我了,我都看得出來。他很喜歡你,你也很喜歡他,對不對?你們早就認識了,對不對?是在極北之地麽?”


    意映被她的話震得腦中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語無倫次地解釋:“不是,不是!你……我……他……他是我哥哥!”


    靜夫人定定地看著她,忽然神色有些淒然地一笑:“我還沒有老糊塗,怎麽會連自己的兒子都分辨不出來……”


    “但是,你放心,我也早把他當作了自己的親生兒子。”


    意映怔怔地看著靜夫人,靜夫人的神色不似作偽,回想起往日,她和防風邶點點滴滴的溫情也不是假的。


    意映相信靜夫人的話是真的。


    靜夫人神色哀傷,紅著眼睛看著意映,哽咽道:“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不能再失去這個兒子了……映兒,你這麽在意他,一定會幫他的,對不對?”


    意映眼圈也紅了,她深呼吸了一下,回答地擲地有聲:“我會的,無論他是誰,我都會幫他。”


    靜夫人的眼睛流了下來。


    意映忙幫她擦去,追問:“您知道他究竟出了什麽事麽?”


    靜夫人努力穩住發抖的身子:“我想,他們應該也在懷疑他的身份。”


    意映握緊了她的手說:“我知道了。您放心,他會平安回到您身邊的。”


    意映奔向議事堂,一邊哭又一邊笑,她擦幹眼淚,又忍不住替他開心。


    也許這次,因禍得福?


    相柳不再是防風邶的替身,他真的擁有了一個母親。


    這位母親疼愛他不是因為他是自己的兒子,隻因為他是他。


    我一定會讓他平安回來。


    讓他們母子團聚。


    議事堂裏,正在對防風邶動刑。


    防風邶趴在堂下的杖刑台上,厚重的板子打在他的後背,已不知打了多少下,他的身上滲出一大片猩紅。


    許多個靈力高深的族老盯著,他不能動用妖力護體。


    他甚至還要收斂毒功,小心收斂好全身上下血液中的毒,免得滲出的血腐蝕了板子和衣服,露出更大的破綻。


    沒了妖力和毒功護體,此刻他是在以肉身對抗神族的刑罰。


    隻是為了能留在防風穀,以兒子的身份侍奉母親。


    他的承諾還沒有完成,他絕不能暴露。


    一旦他暴露了,那位病弱的母親又該如何接受這樣殘酷的真相?


    她還能活得下去麽?


    他握緊了拳頭,直挺挺地受著,一聲也不吭。


    “停。”


    慎思長老蹲在他麵前,抬起他的臉,盯著他的眼睛用靈力搜魂,盤問了不知第幾次:“你是誰?”


    防風邶眼神渙散,似乎已被慎思長老控製住,已經神誌不清了。


    他額上冷汗滾落,握緊的拳頭在微微顫抖,聲音有些虛弱卻又語氣堅定:“我是……防風邶……”


    “你來防風穀是為了什麽?”


    “照顧……娘……”


    “你和意映是什麽關係?”


    “她是……我的……”防風邶目光閃爍了下,似是要撐不下去了,他深吸了幾口氣,緩緩說道,“我的……小妹……”


    “你究竟是什麽人?”


    “防風邶……”


    搜魂術屬於幻術,不是誰都能掌握的,需要至高至深的靈力或者妖力,還需要極為強悍的精神意誌力。


    因此在書中除了相柳,也從未見別人使過。


    防風穀不善此術,但慎思長老的靈力修為深不可測,他是族中唯一一個能用靈力搜魂的人。


    但他已經垂暮,體力不濟,因此很少動用,隻有遇到罪大惡極的嫌疑人才會請他出山,和慎刑長老配合,一個酷刑攻身,一個搜魂攻心。


    幾次盤問的結果都是一樣的,慎思長老起身,對防風小怪搖搖頭。


    防風小怪盯著防風邶沉吟片刻,低聲說:“繼續打。”


    板子高高舉起。


    意映趕到時正見到這一幕,她的瞳孔驟縮,隻覺得天都塌了。


    她的聲音仿佛從喉嚨間撕破:“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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