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映靜靜地站在那裏,眼眸微微濕潤,望向台下的那個他。


    鬼方相繇亦抬頭望著她,眸中是堅定的溫柔。


    兩個人的視線牢牢地鎖定在對方身上,仿佛整個世界都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深深的眷戀和繾綣的深情隨著目光交匯,化作不用言說的默契。


    他今天說的每一句話都戳在了她的心尖。


    原書的意映為塗山氏勞心勞力那麽多年,塗山氏卻從來沒有真正接納她為自己人。


    世人更是皆以為她高攀塗山氏,最多感歎一句她的癡情,沒有人真正為她辯護過一句。


    而她這個穿來者的行事更是離經叛道,名聲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她從來不在意這些名聲,可他卻在意得很。


    就和她在意他的名聲一樣,容不得任何人詆毀。


    鬼方相繇的態度讓所有人都不敢再對意映非議一句。


    許多人在犯嘀咕,他竟能代表鬼方氏麽?


    怎麽可能?一個小輩豎子,竟敢口出狂言?


    塗山夫人嗤笑一聲,完全沒有放在心上的,她隻當他在吹大話。


    如此劍拔弩張的時刻,門外卻響起一道極為不和諧的聲音。


    “哎呦,哎呦,可算是到了。”


    “咳咳咳,累死我這把老骨頭了。”


    鬼方遊攙扶著他的師祖終於趕到了。


    身後是鬼方遊的師父——也是他的父母,也是鬼方氏的族長和夫人。


    後麵還跟著幾位負責家族外務和禮儀的族老。


    再後麵還有數不清的弟子們抬著數不清的聘禮。


    因數量太多禮堂裝不下而被迫停在了門外。


    鬼方遊,防風小怪和防風崢都認識。


    一見到他,防風氏都把心放到了肚子裏。


    看來這鬼方公子的身份的確是真的!


    防風崢卻又陷入了更深的淩亂中,怎麽回事?他家二弟怎麽成了別人家的公子?


    到底是誰冒充了誰?!


    防風崢陷入了沉思。


    塗山夫人見到鬼方氏族長夫婦,一顆心沉到了最底。


    別人不認識,但同為四大世家的族長夫人,她是認識這對夫婦的。


    這小子竟然真的是鬼方氏。


    竟然能讓鬼方氏族長夫婦雙雙出麵,看來這鬼方相繇在鬼方氏的身份地位絕對不簡單。


    見到鬼方氏的師祖,防風小怪雖然不認識,也知道這樣的老者定然是鬼方氏中身份極高的人。


    他慌忙起身,攜夫人一起走下高台迎接。


    防風崢已經很有眼力見的讓人去安排座位了。


    防風小怪行了一禮,問道:“在下防風小怪,不知幾位是?”


    鬼方遊向他一一介紹道:“這位是我們鬼方氏的族長,這位是我們族長夫人,這位,是我們鬼方氏地位最高的師祖。”


    師祖,塗山夫人震驚了,簡直是相當於他們塗山氏中老夫人的地位。


    隻是一個定親儀式罷了,他這樣的人物竟然親自前來,這鬼方相繇,究竟是何等人物?!


    意映也有些愣怔。


    她意外極了。


    她以為他會是一個人闖來,等他倆創夠了人,把她搶走便罷了。


    她根本沒想到,他竟會請動鬼方氏這麽多重要族老前來助陣。


    他原來是想給她一個正兒八經的定親儀式麽?


    他究竟是如何說服一個氏族同意的?


    防風崢已經安排他們一一入座,師祖一屁股坐下,竟像個老小孩一樣,對鬼方相繇苦著臉抱怨道:“公子,你跑得也太快了,我們一路想要追上你,差點要累死了。”


    防風小怪瞪大了眼睛,疑惑道:“公子?”


    在場的人也都傻眼了,鬼方氏地位最高的這位師祖,竟然管鬼方相繇叫“公子”這樣的尊稱?!


    他究竟是何身份?!


    鬼方遊這才又指指鬼方相繇,介紹說:“哦,這位公子,年紀雖然不大,但在我族中輩分極高,比我家師祖的輩分還要高。”


    ???


    眾人目瞪口呆。


    意映也驚訝了一瞬,但她想到他的身世內情,此刻不禁覺得這個解釋簡直無懈可擊。


    相柳誕生自遠古,化生於天地,雖然出生得晚,可論起輩分,在坐的各位全都是弟弟!


    任你年紀再大,輩分再長,誰又能比遠古之人、天地之子輩分還要高的?!


    所有人都好奇又震驚地伸長了腦耳朵,想知道他究竟是什麽輩分。


    鬼方遊卻說:“抱歉,我們隻能透露這麽多。”


    眾人:透露了,又好像什麽都沒有透露。


    他們更迷惑了。


    師祖笑道:“他理應是我族中地位最高的人,可他太過謙虛,說自己年紀尚小,恐負厚愛,不肯接受。我們便各退一步,不論輩分,也不論年紀,所有人都稱呼他為公子,以示尊敬。”


    塗山夫人實在忍不住心中的驚異,喃喃道:“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整個鬼方氏都承認他?鬼方氏怎麽能這樣由著他胡鬧?”


    師祖看了她一眼,板起了臉,一改慈眉善目的模樣,倒沒有對塗山夫人發作什麽,而是轉頭厲聲指責起鬼方氏族長:“我竟不知,我們鬼方氏如今在外界地位如此不堪了?竟由得外人對我族指指點點了?”


    這話說得很嚴重。


    師祖不發威,他們還以為他真是個來看熱鬧的老小孩。


    鬼方氏不發脾氣,他們還真以為他們是軟柿子了。


    鬼方氏族長為首的一眾弟子立即紛紛起身行禮,齊齊喝道:“是不肖弟子無能!”


    聲音卻是氣勢如虹,恨不得要掀翻這個禮堂。


    防風小怪連忙打圓場:“前輩言重了,我們一向都很尊敬鬼方氏。”


    鬼方氏師祖雖然沒有衝著塗山夫人,可他那話分明就是在指著她的鼻子罵了。


    她也隻好賠了一禮:“晚輩並非此意,隻是太過驚訝。”


    師祖傲嬌地哼了一聲,撇過頭去不理她。


    鬼方族長笑著解釋:“我們家族虧欠公子許多,但他卻從未和我們提什麽過分的要求。”


    意映垂下眼睫,心中卻想,何止鬼方氏?這世上存活至今的每個人,都虧欠他許多。


    因為那些原本可以好好疼愛他長大的神獸們,就是為了留住這個世界而犧牲的啊!


    鬼方族長繼續說:“難得公子這般喜歡一個姑娘,我們實在不忍心拂了他的意,隻好陪著他一起來搶媳婦了。”


    “隻是我們知道的太晚了,能趕上今天,已是很不容易。好在你們兩家還未定親,事情還能轉圜。”


    鬼方族長頗為客氣地說:“事發突然,想必驚擾了防風氏和塗山氏,望海涵。”


    防風小怪忙說:“沒有,沒有。貴客上門,防風穀蓬蓽生輝不勝喜悅,隻是,不知塗山氏這裏……”


    塗山夫人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


    原以為鬼方相繇不過是鬼方氏中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可他竟然是人家家族最重要的那個。


    質疑他一句,人家師祖都要發飆。


    鬼方族長看了看自家夫人,對塗山夫人笑道:“鬼方氏婚娶一向是勇於追求真愛,夫人當年便是我搶來的,塗山夫人也是知道的,我族曆來有此家風,又讓塗山夫人見笑了。”


    眾人:還有這事?!


    意映:好大一瓜!


    鬼方夫人也柔聲說:“我以為,婚姻大事雖是兩個家族之事,卻也要看孩子們的意願。若是孩子們結親並非發自本心,他們很難過得好,我們的家族又怎麽會安寧呢?”


    在場的所有人都想起來,意映小姐方才說過,她是被父母逼迫,並非出於本意,才同塗山氏結親的。


    塗山夫人自然也記得,她哪裏還會容許意映再表態一次打她的臉?


    塗山夫人僵硬地笑道:“既然如此,我們便成人之美,將這樁婚事讓給鬼方公子。”


    鬼方相繇開口了:“不是你讓的。我來之時,你已經放棄定親了,既然你放棄在先,此事便已與你塗山氏無關。”


    “對啊,是你先擺架子給人家下馬威的,你有什麽權力讓?”這次不用流霜開口,已經有明眼人發話了。


    “是啊,意映小姐隻是提醒她一句,自己與她想象的不一樣,有什麽錯?”


    “不如她所願,她便不定親了,誰知別人見縫插針立刻來搶走了,怪誰呢?”


    “他們不要了,也不想讓別人娶唄?”


    “最後又說是她讓出來的,還想當個大好人呢。”


    “好像沒有她同意,別人還娶不了防風氏的小姐了,塗山氏這是一統大荒了麽?!”


    塗山夫人一向眾星捧月慣了,何時吃過這麽大的虧?!她氣得要命,終於待不下去了。


    她想走,但神兵騎和鬼方氏弟子們卻早已堵住了門。


    鬼方族長道:“塗山夫人莫急,來都來了,您又有成人之美的美意,不如便一同觀禮,儀式尚未完成,哪有半途離席的道理?”


    “儀式?”眾賓客都疑惑極了,這定親儀式都被攪亂成這樣了,竟然還能繼續嘛?


    鬼方氏夫人則說:“我們帶來了公子的庚貼。若意映小姐願意答應相繇公子的求娶,我們便可交換庚貼,即刻定親。”


    他果然要給她一個真正的定親儀式。


    屬於他和她的,符合神族禮法的定親儀式。


    “塗山氏讓不讓步都無所謂。”


    鬼方相繇看著意映正色道:“我此番隻是在等意映小姐答應。”


    眾人愣了一瞬,紛紛開始起哄:“那意映小姐答應他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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