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土堆前,柳芽兒凝望著手裏空白的木牌,提起的筆停在半空。皎潔的月光下,柳芽兒的身影顯得更加單薄,良久,她終於歎了口氣,放下手裏的筆。春桃似乎理解她為什麽這樣,欲言又止,默默陪在她身邊。


    再晚些時候,二人告別了陳伯一起回家,臨別之際,春桃終於開口:“小柳芽,明早大牛哥家來下聘禮,明晚我就有嫂子了,雙喜臨門,記得來我家吃飯。”


    春桃說得含糊,柳芽兒卻聽得明白,春桃的哥哥春喜是個傻子,姑娘在七裏村本就緊俏,她所謂的嫂子,肯定是用春桃的聘禮錢買的外地女子。


    柳芽兒一時間好像有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開口卻是:“好,我準時到。”


    完全沒想到柳芽兒不生氣的春桃鬆了一口氣,蹦蹦跳跳回家了。


    第二日天剛亮,柳芽兒就提著一隻老母雞上春桃家。


    媒婆帶著聘禮來,春桃家的親戚朋友都在,大牛也穿得喜氣洋洋,熱熱鬧鬧地都是恭喜的聲音。


    媒婆前腳剛走,後腳陳麻子等人扛著麻袋,鬼鬼祟祟地從後門進了柴房。村裏有不少人做著拐賣女子的勾當,其中數陳麻子做得最有規模。他們將剛拐來的姑娘從麻袋裏倒了出來,丟到了柴房的幹草上,春桃的父母上來驗貨,把這個被五花大綁、嘴裏塞著麻布的姑娘上下打量了一番,二老頻頻點頭表示滿意。


    “春喜這小子可真是發財了,這個妞比張家那個病秧子硬朗多了,模樣也生得水靈。”


    “可不是嗎,主要還是看著皮實,耐打。”


    “最主要的是看著臉皮就厚,不會動不動跳河。”幾個陳麻子的手下一唱一和,那姑娘聽到臉皮厚,氣鼓鼓地狠狠瞪住那幾個人。


    “這姑娘力氣大得很,你們不急著給她鬆綁,先餓上幾天就老實了。”一人跟春桃的父母交代注意事項,春桃的父母連連點頭答應。


    柳芽兒借故上茅房離開,偷跟了過來,從破爛的窗戶縫裏,她看到被五花大綁的女孩,立馬想到了那個水仙花一般的姑娘,心中一股酸楚湧上心頭,她雙眸一濕,熱淚湧了上來,卻被她生生憋了回去,她轉身離去,似乎下了某種決心。


    是夜,明月高懸,夜深人靜,柳芽兒就趁春桃一家睡著,悄悄潛入她家的柴房。她常常來春桃家玩,哪怕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也是熟門熟路。


    柴房的門上了好幾道鎖,窗戶也被木板釘死了,柳芽兒費了好些力氣把鑰匙偷出來,才開了柴房的門。


    “吱呀”一聲推門進去,院子裏好歹還有月光,柴房裏真的是一片漆黑。


    柳芽兒掏出火折子,“刺啦”一聲,照亮了柴房。火光之下,隻見一個被五花大綁的姑娘睡得正香。柳芽兒不禁暗自腹誹:“都什麽時候了還能睡得著。看來確實不是個會尋死覓活的。”


    柳芽兒推了推她,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著柳芽兒,滿眼寫著茫然不解。


    “別怕,我是來救你的。”柳芽兒壓低了聲音湊到她跟前說,“我現在把你嘴上的布拿掉,你答應我不發出聲音好嘛。我知道你現在很害怕,但請你一定要相信我。你要是相信我就點點頭。”


    對方乖乖巧巧地點了三下頭。


    柳芽兒小心翼翼地拿下對方嘴裏的布,她果然乖乖的,沒有說話。


    柳芽兒又替她鬆了繩索。


    “把手給我,我帶你出去。”柳芽兒把手伸到那個女孩子眼前,感覺自己周身似乎散發著金光,她眼神堅定而神聖,聲音卻在顫抖,第一次救人,難免有點緊張。她這一步,背棄的是自己從小到大的好朋友,是整個七裏村的鄉親父老。


    那個女孩有些猶豫,但還是把手放在了柳芽兒手心裏。


    奇怪,這姑娘手還挺大,還從來沒有牽過這麽大的手,溫暖厚實,讓她突突亂跳的心漸漸安定下來,好像不是她來救人,而是人家來救她。


    柳芽兒用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那個女孩從地上拉起來。那個女孩坐在地上的時候還沒有感覺,倏然站起來,倒是嚇了柳芽兒一跳,真是個大高個兒,自己的鼻尖才堪堪到她胸前。不似一些弱柳扶風的女子,眼前這個人身上有種堅韌的美,哪怕被關了這麽久還是能從她身上感受到健康與活力。這肯定是城裏吃白麵大米長大的小姐,營養真好。這大高個兒,這大骨架,這白裏透紅的氣色,嘖嘖嘖,五年生三個不是問題。這錢花得值……柳芽兒越想越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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