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蕭歎的意料,柳芽兒搖搖頭:“我不知道,可能是老人家說的陰陽眼,能看到髒東西。”


    蕭歎不能確定她是真的一無所知,還是故作懵懂。師叔博炎曾讓他不要輕信於人,尤其是女人。他思索片刻,起身走向河邊。


    柳芽兒雖不知他想做什麽,但也緊隨其後。


    隻見蕭歎口中念咒,雙手攤開掌心朝上,兩隻手同時往上移,好像在給誰下一個“升起”的指令。隨著蕭歎的手抬起,平靜的河邊有無數淺藍色的燈籠升起。


    原來是一盞盞淺藍色的琉璃燈,這些燈盞大小不一,高低錯開,似乎淩空懸浮在河麵一般,沿著蜿蜒的女河排開,照得河麵的水波泛起淺藍色的光,淒美中帶著一絲詭異。


    好像是剛才在河裏看到的那些。


    “你也看到了吧。”蕭歎問道。


    “看到了,好美。我從未見過這個顏色的燈籠。”柳芽兒感歎著。


    “你再仔細看看。”蕭歎無奈地說。


    待柳芽兒仔細看時,那哪是什麽琉璃燈,漂浮在女河上的一個個淺藍色透明球體中,分明蜷縮著一個個幼小的嬰孩。她們閉著眼睛,似乎在熟睡,卻永遠也不會醒來。


    柳芽兒嚇得連連後退,沒注意到腳下的石塊,險些被絆倒,還好被跟上前來的蕭歎扶住,他皺著眉頭,壓抑了情緒低聲說,“這些都是女胎嬰靈。”


    柳芽兒驚恐道:“這麽多?怎麽會這麽多?”這一幕對剛滿十五歲的她來說,太過荒謬太過可怖了,“早就明令禁止溺死女嬰了,為什麽還有這麽多無辜的小生命?”


    “這不是女嬰。”蕭歎說道,“是女胎,尚未落地的女胎。女嬰已成人,有完整的魂魄,死後可以回地府,重入六道輪回。可是這些女胎尚在腹中便被強行打落丟入這女河中,無依無靠,如浮萍一般漂流。你看,那個葡萄大小的,才三個月,橘子大小已經七個月了,河中心那幾個柚子大小的,還有七天就能出生了……”


    “你先別說了……”柳芽兒渾身的力氣好像都被抽幹了,手腳因為驚懼變得十分冰涼。


    什麽男兒村,原來是人為的。


    這就是所謂“人傑地靈”的真相啊。


    柳芽兒驚魂未定,蕭歎突然把臉湊過來,好看的眉眼瞬間放大到柳芽兒感覺他要吻上來的程度,她下意識地就別過頭去:“蕭大師請自重!”


    蕭歎才知道自己這個動作會令人誤會,他也不知道怎麽解釋,隻好轉移話題道:“你是七裏村的村民,但你也是一個女孩,你也不願意看她們死不瞑目吧。”


    柳芽兒重重地點了幾下頭。


    “你熟悉這裏,如果你願意幫我,我自然是感激不盡。可是我做的事會令你背棄鄉親父老,如果你想在這裏立足,就不應該幫我,所以不管你怎麽選擇,我都不會怪你。”蕭歎俯身凝望著她的臉,眼神溫柔而堅定。


    柳芽兒迎上他目光的一瞬莫名緊張,隻得把臉轉向河麵,又是重重地幾下點頭道:“我幫你,幫你就是幫我自己。”


    即使村民們對她的照拂令她心懷感激,可是她心裏清楚什麽才是正義。


    這裏窮山惡水,交通不便,每個村莊之間間隔很遠,村裏平時隻能接觸到本村人,所以每個村莊內部都非常團結,非常排外,如果沒有柳芽兒的幫助,哪怕蕭歎是聞名天下的驅魔師,行動也會束手束腳。


    河麵上淺藍色的琉璃燈漸漸落下,沒入水麵,卻沒泛起一絲漣漪。


    二人回到樹下的篝火旁坐下,柳芽兒似是想起了什麽,問道:“他們打下胎兒之時,怎麽就知道男女,若是打下來男孩,豈不是全家都要氣死了。”


    “我來七裏村的路上發現一件事——越是靠近七裏村的村莊,男孩就越多,女孩就越少。”蕭歎用靈力在地上畫了一個銀色的點,這個點代表七裏村。以七裏村為中心畫了幾個同心圓,越是遠離中心,圓圈的線條就越細。


    柳芽兒滿臉疑惑,蕭歎補充道,“我來時路過鄰村,遇上一個婦人,在一個小土堆前痛哭,見我是修道之人,欲請我為她的女兒超度。我見那一抔黃土中分明是個未成形的胎兒,於是我半嚇半哄之下套出她的話來。原來這胎已經是她的第五胎,前四個都是女兒,她怕這胎若還是女兒,夫家一怒之下休妻,便四處托人買了種名為如意散的秘藥。身懷六甲的婦人服用這藥後,若是男胎便是保胎靈藥,若是女胎便會在一個時辰之內打落。據她所說,這種如意散就產自七裏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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