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歎不屑地說道:“哼,誰知他們背地裏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交易。”他眼神中盡是鄙夷之色。


    拋卻這些煩心事,他從懷裏掏出一個錢袋子,笑著地掂了掂,說道:“走,帶你去城關玩,冤有頭債有主,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我可不知道。等我們回來看到什麽可就不能袖手旁觀了。”


    雖然柳芽兒的心情也很矛盾,可是她也堅信蕭歎有他自己的原則。有時候比鬼怪更可怕的,是人心。


    是非善惡說不清、道不明,黑白之間似乎也沒有清晰的界限。如果村裏拐賣婦女的事情如同陳家一樣以最慘烈的方式收尾,又何嚐不是一種殺雞儆猴?


    蕭歎帶著柳芽兒到城關逛了一天,買了兩隻母雞、一些臘腸和糕餅,又給柳芽兒新買了一身煙青色的衣裙,吃了城關最出名的烤乳鴿,回七裏村時可謂滿載而歸。


    回去的路上不趕時間,就沒有禦劍飛行,而是慢悠悠地走在鄉間的小路上。路邊有幾朵紫色的野花開得爛漫,柳芽兒便采了一朵湊近聞了聞,絲絲清香撲鼻而來,沁人心脾。她看見蕭歎兩手都拿著東西,有意捉弄他,將花別在他的發間。蕭歎見柳芽兒玩得開心,也不去駁她。


    遠遠看見村口圍著一群人,柳芽兒就知道又出事了。


    人群的中心,張大年邁的父母伏在地上痛哭流涕,他們麵前是一具可怖的幹屍,沒有半分血肉,從扭曲的表情上卻還能看得出死前的驚恐——這哪裏還能看得出是那個一天到晚遊手好閑的三大五粗的張大?


    人們見到身負重任的驅魔師蕭歎一手提著一個雞籠,頭上別著野花,身邊的柳家丫頭一襲煙青色的衣裙,飄飄然如仙女下凡,一個個都驚得目瞪口呆。


    “事已至此,你們也別太難過了。”村長安慰張大的父母道,他是個老好人,總是誰也不想得罪。


    “死的不是你兒子,你說得輕巧!早就說村裏不太平,讓你去請個驅魔師來做法,到現在我兒子都死了我也沒看見人!這個什麽蕭大師,跟柳家丫頭是一夥的,那天河邊柳家丫頭就為了那個外地女人罵我兒子,他們根本就不想救我兒子!”張大的母親平日看著也不算凶悍,但此時卻字字句句咄咄逼人。


    “人早就去請了,隻是這裏離清塵山路途遙遠,沒這麽快回來。”村長急得滿頭冒汗,生怕別人說他不稱職。


    “你們看看這個所謂的大師,他這個模樣,尋歡作樂,哪裏像個大驅魔師?前些天我兒子提著滿滿一籃子的雞蛋去請他把那個陰魂不散的臭婆娘收了,那可是一整籃子的雞蛋啊,他居然看不上,漫天要價地把我兒子打發了。”張大的母親指著蕭歎的鼻子大罵。


    “人家前陣子剛除了那些娃娃鬼……”人群中有人說道。


    “那又怎麽樣,陳家一家不還是死的那麽慘,還有大虎的媳婦兒,稀碎得沒個人樣了,他要是真有本事,為什麽還死了這麽多人,為什麽他還收那麽多錢,他就是個江湖騙子。”張大的母親咬牙切齒,聲情並茂,一根食指狠狠在空中戳了好幾下,好像在戳蕭歎的脊梁骨一樣。


    村民們漸漸被張大的母親說動,開始一邊倒地指責蕭歎。


    蕭歎隻是一聲冷笑,並不多說什麽,任由被人潑髒水被人冤枉。初來乍到時,人人尊敬他擁護他,視他為神明,可隻要有一點不順他們的心意,就要把他拉下神壇。人們總是這樣,喜歡造神,然後用最高的道德標準去要求他,對他吹毛求疵。


    真應了那句話,比鬼怪還可怕的,往往是人心。


    柳芽兒一開始看到張大死狀淒慘,心裏也怪蕭歎為什麽要這樣,或許明珠對他是特別的吧,所以希望她能夠親手報了自己的仇。可是看到村民們這一張張一開一合惡言惡語仿佛能把人生吃了的嘴,不由得開始護短:“你們真是不識好歹,驅逐胎鬼蕭大師可收過村裏一分錢?你們平時不做虧心事的話,現在一個個都不用害怕。”


    “誰說沒收錢,我親眼看見村長大魚大肉好酒好菜地送到柳家!”有人說了一句。


    “是嗎村長?”有人問村長道。


    村長唯唯諾諾地點點頭。


    大家更憤怒了,好像是自己的莊稼被人糟蹋了一樣,群情激奮。


    張大的母親恨得更是直接抓起地上的石頭就朝著蕭歎砸去,柳芽兒沒來得及多想就擋在了他的身前……


    在石頭馬上要砸到柳芽兒鼻尖的那一秒,蕭歎雙目閃爍著怒火盯著那塊石頭,靈力催動之下,石頭在一瞬間化作粉末紛紛落地。


    蕭歎的憤怒讓四周的空氣瞬間凝固,村民們很快都閉上了嘴,恭恭敬敬地低下頭,好像剛才自己沒說過一句難聽的話。


    “我們走。”蕭歎對柳芽兒輕聲說道。


    回到柳家小院,柳王氏已經吃過了晚飯。


    今天傍晚不是很熱,晚風驅散了暑氣,竟有那麽幾分涼意。柳王氏特意將留給他們的飯菜擺到院子裏的長桌上。


    “怎麽才回來,我都吃過了。給你們留了點菜,自己熱一下吃。”柳王氏嘴上抱怨著,看到蕭歎大包小包地帶東西回來,態度馬上變了:“這怎麽好意思呢……我再去給你們炒個青菜……”


    柳王氏炒了盤青菜便歡天喜地地去安頓兩隻下蛋的母雞。


    蕭歎隻是板著臉埋頭吃飯。日落西山,鳥兒歸巢,頭頂的樹上嘰嘰喳喳格外熱鬧。柳芽兒在心裏一遍遍苦苦哀求小鳥們安靜一點,生怕惹得蕭歎更煩。


    “別生氣了。”柳芽兒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我應該生氣嗎?我早就習慣了,當一個人被奉為神的那一刻,就是他滅亡的開始。”蕭歎麵無表情地說道,“我們且看看過幾天他們又會是什麽態度。”


    “嗯嗯,我相信你。”


    “話說,”蕭歎的語氣突然嚴肅了起來:“對於我今天的做法,其實你也是有異議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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