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天的一個傍晚,雲舒剛剛喂飽了兩個孩子,讓他們在房間裏睡覺,自己到櫃台幫忙做事。


    突然,一群官兵闖進了小客棧,說要捉拿要犯。


    這時候柳家一家才慌了神,知道自己攤上了大麻煩。但是這麽久以來的相處讓他們不忍交出那對母女。於是柳家人堅持自己沒見過他們所描述的那個女子。


    “你們還想欺瞞到什麽時候,有線人告訴我,你們店裏最近多了一個貌若天仙的女子,住了有一段時間了。”帶頭的官兵凶神惡煞,將刀架在了柳王氏兒子的脖子上。


    一家五口人戰戰兢兢,雲舒瑟瑟發抖地說道:“近日我遠房表妹確實來投奔我了,她男人病死了,她又跟我一樣馬上生了,這才收留她一同照料,並不是你們說的那個人,恐怕這其中有所誤會……”


    “你們把她叫出來我們跟畫像一比對便知。”帶頭的官兵厲聲說道,他用刀尖指了指柳王氏:“你,去把她叫出來。不然我們一間一間地搜,到時候不小心破了門拆了牆,你們這個小店可就不保了。”


    柳王氏不敢違抗,隻得到後院找人,卻不想那女子早就聽到外邊的動靜,從後門逃了去。


    “她從後門跑了!還抱著個孩子!”隻聽包圍在外的官兵大聲喊道。


    “快,快追,你們兩個把這窩藏罪犯的一家子就地處決,還有剛才那個老婆子也趕緊去抓過來!”帶頭的官兵氣勢洶洶,嗓門大到八百米開外都能聽到。


    他們把大部分兵力調去追捕,留下兩個官兵處理柳家人。


    柳王氏立馬以最快的速度將雲舒房間那個繈褓裏的孩子抱上,藏進了以前準備的密道裏。那些年外麵不太平,家家戶戶幾乎都會挖個密道用以藏身。


    黑暗中,她聽見外頭雲舒的尖叫聲、兒子和老頭遭受毆打的慘叫聲,官兵撕碎雲舒衣裳的“嘩啦”聲,而後是更加不堪的聲音……她心如刀絞,又憤恨又無奈,她多麽想衝出去跟官兵拚命,她想象自己像剁餃子餡兒一樣把那兩個畜生剁了……


    可懷裏孩子細小而均勻的呼吸聲,將她拉回了現實。


    隨著幾聲比剛才更淒厲的慘叫,然後是片刻的死寂……


    “剛才那個老太婆呢?”一個官兵道,接著聽他們的腳步聲,應該是往後院的方向來了。


    外頭官兵的腳步越來越近,柳王氏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個,生怕懷裏的寶貝孫子在這個時候哭出聲來。好在這個孩子很懂事,一點兒都沒出聲。


    官兵搜羅了一圈沒找到人,一陣乒裏乓啷的響動過後,便離開了。


    小客棧被砸得稀巴爛,值錢的東西都被他們搶奪一空,家人也都被官兵帶走了。柳王氏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痛哭起來,咒罵著那個帶來災禍的女人,孩子聽到也放聲大哭了起來。


    這時,出現了令柳王氏更絕望的事情:懷裏的這個孩子不是自己的寶貝孫子,而是那女子的女兒!她如同五雷轟頂一般,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


    剛才情況危急,她沒顧得上仔細看,加上兩個孩子的繈褓是用同一件舊衣服改的,花色差不多,她一時沒有分辨出來。


    柳王氏一開始以為,可能那個女人在情急之下抱錯了,還想著要怎麽才能找得回來自己的孫兒。


    但當她給孩子換衣服的時候,看見繈褓最裏層藏著一隻明晃晃的銀手鐲。是那個女子常戴著的手鐲!隻要不笨的人就能猜到,那女子是故意將男嬰抱走,留下了自己的孩子,並在臨走前特意將手鐲藏到女嬰的繈褓裏。


    柳王氏用自己能想到最惡毒的語言咒罵著那女子和那些狗仗人勢的官兵,她不知道為什麽那女子非要抱個男孩走不可。柳王氏自覺已經算是個重男輕女的人了,但也沒有她那麽誇張!


    沒過幾天,她就聽到了家人因窩藏逃犯被處決的消息,而關於那女子的消息卻再也打聽不到一點兒。


    萬念俱灰之下,她幾度想掐死這個帶來災厄的女嬰,可望著她彎彎的笑眼,卻一直下不了手。


    為了躲避官兵後續的追捕,她便帶著柳芽兒回到了老家——偏僻的七裏村。


    靜謐的星空下,往事全然浮出了水麵。


    柳芽兒跪在地上泣不成聲,原來奶奶一直叫自己討債鬼,是因為自己和那個素未謀麵的母親害死了奶奶真正的家人,原來自己是這麽罪不可恕……這要怎麽償還才好啊……


    可是柳王氏卻沒有掉眼淚,十五年了,也許早已放下了。


    人啊,真是可憐,明明背負著那麽多沉重的過往,卻不得不繼續活著。


    柳王氏拉著柳芽兒的手:“孩子,別哭啦。我越老想得越明白了。我的老頭、兒子、兒媳的死,是那些官兵的錯,我孫子的事,是你娘的錯,可你是無辜的,那時候你還不滿月,能懂什麽呢?把氣撒在你一個人身上,對你太不公平了。從前我就打罵你,因為我一看見你我心裏就恨得發癢。可是你聰明乖巧,你總是小心翼翼討我開心,你對我是真的孝順,我看在眼裏,所以我心裏很矛盾,我又恨你,我又打心眼裏疼你……”


    “奶奶……對不起奶奶……我該怎麽洗清我的罪孽……我該怎麽還柳家這份恩情……我該怎麽辦才好……”柳芽兒跪在地上,把臉靠在柳王氏的腿上,哭得渾身都在顫抖。


    蕭歎見此情形,心疼不已,想要伸手拍拍她的背,終覺不妥,還是收回了手。


    “孩子,這不是你的錯。你娘當年也一定有她的苦衷。這是她當初留下的銀鐲,現在物歸原主。你出去以後一定要隱藏好身份,保全自己。”柳王氏從懷裏掏出一隻有些發黑的銀鐲,鄭重其事地放在柳芽兒手裏。


    柳芽兒收下那隻銀鐲,隻覺得如千斤一般沉重。


    那個厭惡自己到抱也不肯抱一下的母親,那個遺棄了自己的母親,那個貪生怕死害了柳家一家人的母親,給自己留一隻破手鐲幹什麽?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喝了一點酒的原因,好像所有的情緒都在這一刻被放大,這段時間所聞所見都顛覆了柳芽兒對這個世界的認知,而今天奶奶的一番話更是讓她難以承受……


    自己相依為命多年的奶奶不是自己真正的親人,而自己的親生母親是間接害死奶奶一家的凶手……奶奶的親孫子生死未卜,如果能找到他、讓他和奶奶相認,奶奶一定會很欣慰吧……無數的想法充斥著柳芽兒的腦海,加上這酒的後勁很大,她的頭疼得好像要撕裂一般。


    柳芽兒喝得不多,可酒量實在太差,柳王氏讓蕭歎扶她回去休息。柳芽兒把自己像包粽子一樣裹在被子裏,好像這樣就能把自己和紛紛擾擾的外部世界隔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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