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驚心動魄的一夜,柳芽兒卻沒有睡懶覺,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她答應水痕的事,自然是要做到的。


    一大早,柳芽兒偷偷去了一趟藥鋪。


    藥抓回來了,為了更保險一些,柳芽兒在偌大的國師府裏找了個平時不會有人來的小廚房,準備把藥煎好了直接拿給水痕。


    水很快就沸騰了,藥香幽幽地撲了出來。本就是酷暑,熱氣又彌漫了整個房間,熱得柳芽兒滿頭是汗。柳芽兒守在火旁,看一眼跳躍的火焰,又看一眼門口,生怕有人突然闖進來。


    藥熬好了,柳芽兒拿了一個小碗來盛。


    “小柳芽!不要喝!”一個高大的身影闖入,差點嚇得她把藥打翻。來人正是蕭歎。


    他一進門就不由分說地奪下柳芽兒手中的碗,放在鼻子前輕輕一嗅,又倒出藥渣仔細翻看,喃喃自語道:“果真是落胎藥……”


    柳芽兒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忽然,蕭歎猛地一把將她抱進懷裏,好似要把她揉進胸膛裏一般,恨不得跟她融為一體,他趴在柳芽兒耳邊,柳芽兒細碎的發絲紮得人癢癢,他也毫無所覺,孩子一般喃喃地帶著哭腔說道:“讓我做孩子的爸爸……我隻求你不要傷害自己……”


    柳芽兒先是一愣,然後反應了過來。她煎的是落胎藥,前陣子又在梨夢閣待了那麽久,蕭歎一定是誤會了,她尷尬得雙頰發燙,想起在梨夢閣的事百感叢生,一時心下惡心,幹嘔了起來。


    蕭歎疼惜地撫著她的背,柔聲道:“我會對你和孩子好的,你不要怕……”


    柳芽兒還是不語,想到自己遭受了這樣的誤會,心裏又氣又惱,可是進了梨夢閣的事又是事實,她想來又覺得愧,麵上卻用幾分慍色來掩飾內心的羞憤。


    “是蓮舟告訴我的,她說你拐彎抹角地找她要落胎的方子,她的侍女又看見你一大早出去了,猜到你是去抓藥,她怕你做傻事才告訴我的……我跑遍了府裏所有的廚房,還好,還好趕上了。”蕭歎輕喘著說道,他看見柳芽兒的額前有碎發,被汗水打濕,緊緊貼在皮膚上,便欲伸手為她整理。


    柳芽兒卻躲開了,漠然地問道:“在你眼裏,我竟是這樣的人?”任何一個清白的少女被懷疑有孕,反應隻怕都不會比她好到哪兒去。


    “我從不覺得是你的錯。真的,從來沒有。不管你遭受過什麽,都是怪我沒有好好保護你,所以我發誓,教你更多的術法,但我更要仔仔細細將你捧在手心裏,再也不叫任何人動你一分一毫。”蕭歎做了一個起誓的手勢,一臉真摯地說道。


    柳芽兒還是不語,她從前不敢相信蕭歎這樣的人會真心喜歡這樣卑微的自己,可是她望著眼前這個緊張得滿頭是汗的他,突然相信了:蕭歎確是愛我如此。


    蕭歎望著柳芽兒漠然的眸色慢慢轉變成他看不懂的複雜情緒,這樣意味不明卻一言不發的樣子簡直快要把他逼瘋,他竟似哭哭啼啼的小兒女一般抽出劍來道:“小柳芽,你不相信我,難道要我把心掏出來給你看。”


    柳芽兒連忙撲上前攔住他,一把將青霜奪過摔了出去,哭道:“你別這樣。”


    待蕭歎穩定下來,柳芽兒輕聲開口無奈道:“你聞了藥,又看了藥渣,怎麽就不懂為我探探脈呢?這藥不是我喝。”


    蕭歎的眼睛一亮,柳芽兒伸出胳膊來一副要請脈的模樣,蕭歎卻將她的手猛地一拉,柳芽兒重心不穩整個人倒在了蕭歎懷裏,蕭歎抱緊她,喃喃地一遍又一遍重複柳芽兒的名字道:“小柳芽,小柳芽……”


    “我在呢。”柳芽兒依偎在他懷裏輕聲答道,又似自言自語一般低聲道:“我在梨夢閣並未……並未……”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你在我身邊。”蕭歎箍緊了懷裏的柳芽兒,生怕再次失去她。


    隻是他回憶起柳芽兒剛從梨夢閣回來的時候蓮舟對她說的話,和今天柳芽兒的話一樣含含糊糊,蕭歎原本知道她們難以啟齒的話是什麽,但是二人說法矛盾,碰撞在一起,令他又覺得自己可能理解錯了什麽……柳芽兒在梨夢閣遭遇的事,是她內心永遠的痛,蕭歎暗暗發誓不再去提,不再叫她傷心。


    至於具體發生了什麽,都不重要了。


    “差點忘了,藥!”柳芽兒端起剛才被蕭歎順手放在一旁的藥緊張地說道。


    “雖然我知道不該問,但是你這碗藥是給誰喝的呀。”蕭歎望著微微晃動的褐色藥水問道。


    “知道不該問還問。”柳芽兒嗔怪道。隻見她念了一個咒,那碗藥便隱入她袖中,她自顧自碎碎念道:“這麽明晃晃地端過去肯定不行,得先收起來。”


    柳芽兒想去明月樓,找個機會悄悄把藥給水痕,隻是蕭歎現在寸步不離地跟著她,實在叫人煩惱。他們二人往回溪風苑的方向去,正巧遇到水痕請了蓮舟和樹臣往明月樓去。


    “蕭大師,柳姑娘,我們正要去請二位,可巧就在路上遇到了你們,大小姐請你們過去一趟。”水痕說道。


    蕭歎見他們行色匆匆,知是有事,忙跟著去了。


    到了明月樓,慕容雪設了雅致清淡的菜品,先請眾人用過了午膳,然後才正色道:“今日邀眾位前來是有要事相商。這第一件,我們都知道,當今的六位皇子都拜師於國師府門下,可目前隻有三皇子衛冽一人開了隱瞳,眼看唯一未滿十八的六皇子衛衝,也已經過了十五歲生日,可隱瞳遲遲未開,他自己焦急,陛下也十分憂心。這六皇子不同於其他皇子,他最受陛下寵愛,也自小被寄予了厚望,若再過三年還是沒有動靜,隻怕陛下會認為是國師府無能。六皇子的練習不可謂不勤勉,在師門中也謙虛低調,是儲君最合適的人選。我們如果幫了六皇子,就是幫我們自己。不知道各位有什麽看法嗎?”


    “這個情況我也問過爹爹了,確實隻能看他自己的造化,畢竟修習之路本就是不公平的,也無例外……”蓮舟說到最後一句話,語氣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目光落在了柳芽兒身上。


    柳芽兒卻緊盯著慕容雪身後的水痕,隻見水痕聽到六皇子的名字,麵色有異,難道水痕腹中的孩子是六皇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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