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衛嵐毫不猶豫地扒開了蕭歎的衣服,仔仔細細地將他的肩膀檢查了一遍。


    潔白光滑,似美玉無瑕,並無半點破皮,更別說剛才衛嵐幾乎快把那個人肩頭上的肉咬了下來。


    那……剛才那個人也不是蕭歎?!


    衛嵐慌了神,掩麵痛哭起來。蕭歎在她身旁一臉錯愕——無緣無故就被扒了衣服,他都還沒哭呢,阿嵐為什麽哭?


    衛嵐看了看四周,自己已經躺在了一片荒地上,遙遙望著遠處,確實有一處地方迷霧朦朧,應該就是剛才掙紮其中的白骨林。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穿得雖然整整齊齊,但已經不是初入白骨林時候的那一件了。


    有人給她換了衣服?


    她想問蕭歎,找到她的時候,她是不是衣衫不整的,可是這樣的話到了嘴邊卻怎麽也問不出口。


    “阿嵐,你是不是在幻境裏遇到什麽事了?”蕭歎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穿好了衣服,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幻境?”衛嵐抬眼,眼中閃過一絲光亮,“剛才發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都是我的幻覺,對嗎?”


    “是的,我們幾個人多多少少都遇到了幻境,都是從幻境裏掙紮出來,九死一生,才來到了這片荒地上。隻是你在裏邊掙紮的時間最久。阿嵐,你在幻境中都看到什麽了?”蕭歎語氣中是幾乎快要溢出來的關切。


    衛嵐的臉紅得發燙,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幹脆轉而問蕭歎:“蕭哥哥,你在幻境中經曆了什麽?”


    蕭歎神色閃爍,看起來他的幻境也是難以啟齒的。隻見他笑:“既然是幻境,便全是假象,何必再提。”


    全是假象嗎?


    也難怪,那麽多混亂的場麵,隻有說是幻境才勉強合理。


    可是,幻境裏的那些感受……為什麽那些真實?手臂上傳來了隱隱約約的痛楚,是剛才被扣住了手所導致的。


    衛嵐低頭,撩起衣袖,看了看手腕,赫然是一片紫紅……


    如果剛才發生的一切真的是假的,那她現在手上的傷痕又是怎麽回事?她的身上會不會還有其他痕跡?


    想到這裏,衛嵐不禁從心底升起一陣惡寒,忙問道:“是蓮舟姐姐給我換的衣服麽?”


    蕭歎點點頭:“嗯,你從白骨林裏出來的時候,渾身血汙,衣衫襤褸,好在慕容二小姐包袱裏有許多新衣服,便找了一件為你換上。好了,阿嵐,不要再想幻境裏的事了,已經過去了。狐公子嚷嚷著肚子餓,慕容雪和蓮舟小姐帶他去找吃的了。”


    衛嵐一副悵然若失的模樣,她的心實在太亂了,久久不能從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糾纏裏走出來。


    蕭歎見她這個樣子,忍不住將她擁在的懷裏,輕輕拍著她的背,哄孩子一般柔聲道:“阿嵐,剛才都是噩夢,別想了,好好睡一覺,起來就會忘記一切不開心的事。”


    是啊,蕭歎總是這樣溫柔,根本不是幻境裏粗暴蠻橫的樣子。


    哪怕是幻境,衛嵐心裏也油然而生出一種自己對蕭歎不忠的錯覺……這樣被蕭歎擁在懷裏,便更覺得羞愧,無言以對。


    衛嵐想掙紮出蕭歎的懷抱,蕭歎卻將雙臂箍得更緊了,衛嵐掙不脫,幹脆將頭埋在蕭歎胸口放聲大哭了起來。


    蕭歎柔聲笑道:“哭吧哭吧……怎麽還跟個孩子似的,不過是做了個噩夢,怎麽就嚇成這樣。”


    他邊說邊輕輕拍著衛嵐的背,嘴裏哼起來模糊的兒歌。


    是衛嵐沒聽過的曲子,好像是母親哄孩子睡覺的曲子。


    “蕭哥哥……對不起……”衛嵐將頭埋在蕭歎懷裏小聲地道歉著,“對不起……”


    “不用說對不起,什麽也不用告訴我。”蕭歎輕輕摸著衛嵐的頭發笑道。


    他已經猜到了。


    可既然是幻境,又有什麽關係?


    就算不是幻境……


    也沒有關係。


    “蕭哥哥,你唱的這首歌,我怎麽從來沒聽過……”衛嵐已有困意,說起話來口齒不清,但是蕭歎還是立馬聽懂了。


    “這是我小時候我的阿娘哄我睡覺時唱的,我也記不清詞兒了,隻能響起這個調調。”蕭歎耐心地回答。


    衛嵐含糊的聲音裏帶著哭腔:“我也好想有阿娘給我唱這樣的兒歌……蕭哥哥,你的阿娘是個什麽樣的人?”


    “很溫柔,很美麗,用世界上一切最美好的詞匯形容她都不為過。”蕭歎答道。


    “那我的阿娘是什麽樣的人呢……她是不是個壞女人……既然她是跟同族的男子私奔出薑城的,為什麽又要在那個男子死後跟了我父王……”衛嵐想到這裏,困意淡了。


    “阿嵐,不要胡亂猜想。一個女子在世間立足本就不易,想要有個依靠又有什麽錯呢?若非如此,這世間便沒有阿嵐了。”蕭歎將臉貼在衛嵐的頭發上,溫柔地寬慰道。


    “女子也可自立自強,何必非要衣服與他人?我既把這顆心給了你,便不會再給別人,哪怕有一天你遭遇不測,我也不會再愛上任何人了……我不會像我阿娘那樣三心二意……”即便蕭歎再如何安慰,衛嵐還是無法認可薑蕪的變節。


    “阿嵐,一生那麽長,不要在年少時就把自己困住。如今民風漸漸開化,移風易俗,不再似從前迂腐陳舊,寡婦另覓良人也是一樁佳話,女子受丈夫冷落或虐待想要和離亦是勇氣可嘉。就算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人……我覺得樹臣就很好……”蕭歎說著說著,又不小心將心裏話說了出來……


    衛嵐聽到樹臣的名字,想到幻境裏那個男子用樹臣的臉和她癡纏,她忽然一個激靈,推開了蕭歎的懷抱,哭道:“又說這些,又要把我推給別人……蕭哥哥,你究竟在想什麽?”


    蕭歎知道說這些話衛嵐不愛聽,可是他說得太順口,想要收回已經來不及了。


    等他想把話收回的時候,衛嵐已經生氣了。


    是啊,他在心裏是多麽羨慕樹臣。他有絕對的立場永遠站在衛嵐身前,替她遮風擋雨,又有絕對的立場永遠站在衛嵐身前,替她掃清障礙、蕩平前路。


    而他蕭歎,不過是個利用衛嵐感情的小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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