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沒有啊,如果特意那樣去約會,就顯得很老套,不過你也不要太另類。這哪像約會要來的地方,說句實在話,這倒蠻適合殉情。"


    他走回來拉我一把,在我耳邊小聲道:"你想殉情,我可以陪你。"


    "啊?!不要,不要。"我趕緊擺頭,我還不想死。


    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廟裏有個和尚……


    山?早就有了,廟?算不算廟——如果那算廟,我們正朝山腰的一間小廟走過去。


    "咦,來廟裏做什麽?我還沒死,你就要去做和尚?"


    他一巴掌拍上我腦袋:"亂講話!"


    "好吧,說正經的,最近我一直在猜曹雪芹寫《紅樓夢》的靈感是不是來自於順治皇帝和董鄂妃,因為董鄂妃死了福臨便去做了和尚,林黛玉死了賈寶玉也去做和尚,可能性很大對不對?"


    "世間感情深刻的夫妻很多殉情的也多,做和尚的隻福臨一個。"


    我愣住,看著他:"你還會說這樣的話?"還是這麽長的一句。


    "有問題嗎?"


    "沒——"我哪裏還敢提出問題?


    爬了兩秒,我突然很想跟他玩,所以站在那裏叫:"白先悠,我們來努力說比較長的句子好不好,nelly客串的電影叫最長的一碼,我們就叫最長的一話,怎樣?"我哈哈大笑。


    "你也比表麵要活潑。"他說。


    "這是典型的土木專業學生特質——悶騷。"我一點也難為情地說。


    "哎,白先悠,要是我死了,你會怎樣,是殉情呢,還是去做和尚?我猜你應該會殉情,因為你一定受不了失去我的打擊。"我很臭屁地說。他都說我要是不做女朋友,就要出家的嘛。


    "才不!"


    "沒情沒義!"我壞脾氣地撇撇嘴,"人家都是生不同裘,死也要同穴。叫你做個和尚,你還嫌。"


    "我不要!我還會找比你漂亮一百倍溫順一百倍的女人,所以你最好不要死得比我早。"


    "哎,你那說的什麽話啊,難道我有多醜是嗎?"我不滿地叫起來,就開始嫌棄我了?


    "梅琳……"他認真地看著我,不知不覺中我感到他歎了口氣,"我每次跟你說那樣的話,你都當我在玩笑,可惜你不明白我的心,可憐的我……"他的眼睛顏色變得越來越淺,讓我感到他仿佛離我越來越遠了……


    "白先悠!"我衝動地過去抱住他的腰,把頭埋在他胸前,喃喃地說,"我明白,我都明白的。你是什麽樣的人,我越來越清楚了。你不是憂鬱的人,但是你從小到大,這麽多年,你的孤單和痛苦,雖然我沒有體會過,可是我都明白的,你不要再說那樣的話了,聽了讓人難受。"


    "你知道就好。"他抱緊了我。我們兩個站在半山腰的路上,像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眷侶。這種感覺真好,讓我想起了爸爸。當然,我親愛的媽媽也愛我,不過,她那個脫線的神經有時候。


    "白先悠,我們來打個商量吧!等我們年紀大了,就結伴到這裏來,搭一座木屋住下來,老來伴!"


    他笑起來:"謝謝你陪我。"


    "好啦!其實你笑起來很好看,而且你小小地笑一下,大家就都高興,為什麽非要酷酷的樣子。哈哈,你是楊貴妃嗎?下次我拿荔枝逗你?"我又變成一副嬉皮的嘴臉。


    "好了,我也不知道你這樣調皮。"他牽著我的手,怕我跑了似的,往山上走。我抬頭望著藍色的天空,想,戀愛,也許真的麻煩,但也很有意思。


    我們走進那間所謂的廟裏,廟很幹淨,叫清心寺。我敢打賭,這世界上至少有一萬個廟叫清心寺或者靜心寺。


    "我不明白我們為什麽要來這裏。"我皺起眉頭,想不通地問,"難道你真的要出家?那我存在的意義是什麽?"尤其是在我們說了那麽多要手牽手走下去的話之後。


    "你對我的意義是讓我覺得生活很幸福,可以和你一起走接下來的路。"


    哇,真感動。我連眼睛都濕了,不是裝的。


    "來這裏呢,是要見一個人。"他說。


    "人?"想不到這種神仙入化的地方還有人。我抬頭到處打量:"這裏住著老神仙嗎?哪門哪派的開山鼻祖?你練了跆拳道不夠,還在上山拜師學藝啊?"


    "是,也不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那麽多事?"懶得理他,我跑過去打開每一扇門,看看裏麵有什麽。


    他在我的背後叫:"不要亂跑。"


    我才不管那麽多,興衝衝地把頭探進開著的側門內,裏麵很陰暗,我的眼睛還沒怎麽適應過來,裏麵就突然閃出一個白白的影子,嚇得我魂飛魄散。


    "啊——"我尖叫,腿一軟,一下子就跪到地上,媽媽呀,這廟裏鬧鬼。


    "白……白先悠……有鬼!"我緊張得連話都說不完整了。


    "什麽鬼!"他跑過來把我扶起來,說,"這是我師父。"


    然後他走上前去,畢恭畢敬地對那人喚了一聲:"師父。"


    我的下巴幾乎掉到地上。師父?這個年代還有那個稱呼嗎?我看一眼那個所謂的"師父",這種頭發胡子眉毛都白白的,年紀一長把的人,感覺是隻有武俠小說裏才有的古董人物,怎麽會出現在我眼前?


    "對不起,老人家。"我也乖乖地道歉。這位老人家是白先悠的師父哎,誰知道他功力有多深,搞不好揮一揮衣袖不帶我一片雲彩,我卻已經在另一座山頭了。


    老人家比較嚴肅地看了我一眼,我不敢正眼看他,捂著胸口,仍然驚魂未定:"嚇死我了!"


    "叫你不要亂跑嘛。"白先悠還在那裏念。


    "好啦好啦,我知道錯了。"就是有人打我,我也不亂跑了。"可是這個老人家好凶好可怕,我們快走吧。"


    白先說看出我的不安:"你害怕就到外麵去吧,我跟師父說會兒話。"


    我一聽,抬腿便跑。我是真的害怕的說。


    廟外就舒服多了。有一點點接近大自然的感覺。我呼吸著特別清新的空氣,忘了身在何處。唉,有一天,丟掉所有的抱負和一責任,來這裏搭一座木屋淡泊名利寧靜致遠地過一生,也不錯!我對著天空吐了幾個泡泡,看到白先悠向我走過來。


    "我們下午下山,師父留我們在這裏吃午飯。"他說。


    "午飯?不會是要吃齋飯吧?"我很緊張地問,頭上立馬亮起三條黑線。


    "有問題嗎?"


    "沒……沒有。"我撒謊。


    "別擔心,師傅人很好。"他以為我還在害怕他的師父,本來不怕的,一聽到要吃齋飯,我又怕了,齋飯哎,吃不飽的說。


    不過我不能讓白先悠擔心了,於是說:"是啦是啦,人很好,就是有一些古板。不過我還是很尊重他老人家。"


    "白先悠,這個師父是什麽師父?他教你武功嗎?"我問。


    他搖頭:"大一有一次我爬山,看見師父,後來便經常來拜訪他,常常陪他聊天。"


    哦,原來是這樣。我笑起來:"難怪我總覺得你有一種特有的氣質,可能是因為經常陪老人家聊天的一種積澱。哎,白先悠,我跟你講哦,人家國外很早以前就修女也瘋狂,不過你師父是那種比較正派的大師,肯定連山都沒下過。"


    "好啦,你不要說些有的沒的,小心師父打你。"


    哦,我立刻乖乖地閉起嘴巴,這個老人家好像真的不太喜歡我的樣子,我最好不要再惹他煩了。


    吃過午飯不到兩小時,我躺在外頭大樹下的石凳上,突然感覺腹響如雷響,又不好意思喊餓,隻好幽幽地去求人家:"白先悠,我們下山好不好?"


    "不喜歡這裏嗎?"


    "喜歡當然是喜歡,不過肚子也好餓。"


    "中午沒吃飽?"


    "齋飯哪裏吃得飽啊?我們下山好不好?我要吃肉我要吃肉!"我一麵說一麵張牙舞爪齜牙咧嘴,活像隻在撕小白兔的狼。


    "好啦,你在師父家門口叫要吃肉,小心師父打你。"他輕輕地掐一下我的臉,一點也不痛。真好玩,他一定知道我不敢在老人家麵前不講道理地發脾氣,所以總抬出師父來嚇我。


    "可是我真的很餓。"我可憐巴巴地說。


    "你就忍一下嘛,來,先吃個棒棒糖,等我幫師父劈好柴,我們就走。"


    "好吧。"我隻好答應,他還知道為我準備棒棒糖,真細心。自從上次哭過以後,他一定為我準備了手帕,嗬嗬,這個乖孩子,真討人喜歡,難怪搶錢姑娘一直說遇到白先悠我是搶到寶了。啦——啦——啦——在這樣一個什麽都不需要思考,沒有半點壓力無比放鬆的地方,腦袋空空地幻想著愛情,乖乖地吃著棒棒糖,用花癡的眼神看著白先悠劈柴,崇拜地感歎:"白先悠!你好像小時候電影裏,小旋風林誌穎上山拜師學藝的樣子,嗬嗬,劈吧劈吧。"


    劈啊劈,劈著劈著他師父也出來了,坐在大樹下養神。


    "老人家,我們來聊天好不好?"我很謙虛地說,"聊什麽呢?就聊霸王別姬吧,人家說西楚霸王是重瞳哎,您相不相信那是真的?"我看小說裏寫的啊。


    "姑娘,沒話就不要找話。"老人家酷酷地說。


    天啊!這跟白先悠以前那個酷樣子簡直有得一拚。看樣子,白先悠在這一點上,倒是得到了老人家的真傳。


    "好了,柴劈好了,白先悠,我們下山吧,去吃肉,去吃冰淇淋。"我走到白先悠身邊,小聲地說,生怕老人家聽見。


    白先悠對他的師父道別:"師父,我走了。"


    "老人家,再見。"我乖乖地說,我雖然不怎麽講道理,不過我還是蠻懂禮貌的啦。


    我們手牽著手往山下走,回到學校時,很晚了。在公主樓下道別的時候,我想了又想,還是決定開了口:"那個……白先悠,有件事情,我想我還是要跟你說一下。"我把戴在衣服裏麵的一塊玉拿出來。


    他接過來看了一下,問:"師父給你的?"


    "嗯。"


    他把它拿在手上,看著,也不說話,我不知道那代表什麽意思,隻好自己在那邊說自己的想法:"很奇怪吧,老人家看上去很不喜歡我的樣子,還給我這麽塊玉,還蠻好看的。真奇怪,怎麽大家都對我這麽好。"


    "師父不是不喜歡你,隻是不苟言笑。"他一再解釋。


    "好啦,我知道啦。跟你差不多嘛。"我指著這塊,"可是這個……"除了是那位老人家送的,其他的價值,對我來說,就跟一塊石頭沒差別了。


    "師父給你的東西,你收好吧。"


    "可是……你不介意嗎?"我小心地問。


    "為什麽介意?"


    不介意?有問題。"你是不是也有一塊?"我大膽地推測。


    "怎麽這麽問?"


    "因為你拿到玉的表情不但沒有驚訝,而且很平靜,平靜到就像拿著自己的東西一樣,老人家一定也給了你一塊對不對?"


    他點點頭,笑了出來:"你真聰明。"


    我興奮地叫:"我就知道你有!"


    "所以你把這塊收好。"


    "不行,你的給我看看,才叫公平。"


    "你主動拿出來給我看的。"他跟我耍賴。


    "快給我看看!"我用大叫來威脅。


    他立刻就乖乖地拿出來,我走到燈光下,一看,這玉好奇怪,跟我的還是一對呢。好吧,雖然現代社會還拿玉來說緣分天注定是比較土氣,不過,我們又不是拿來相親,就當是情侶玉吧,一人一塊。


    "老人家為什麽要給我們這個?"我想了想,告訴他,"應該是這樣的,老人家有很多很多玉,每一個陌生人去拜訪他,他就給一塊。"


    "可能……"他猶豫一下,還是講出來,"可能師父發現他將不久於人世了吧。"


    "啊?!"我仿佛聽到自己的心髒咣當一聲響。又有人要從我們身邊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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