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很快上齊。


    吃飯期間,蘇應輝的電話幾乎沒斷過,聊的都是一些生意上的事。


    好不容易有個消停的時候,他才抱歉地看向蘇雨眠:“昨天奶奶壽宴上太忙了,都沒來得及跟你打招呼。”


    “沒關係。”


    蘇應輝是蘇家長孫,也是蘇家這代唯一的男孩兒,自然免不了交際應酬。


    “聽說你現在在b大讀研?ju我正好也在京都,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找我,手機號碼沒變,你那兒還有吧?”


    “有的有的,”蘇雨眠連忙點頭,“謝謝哥。”


    “你變客氣了。”他說。


    蘇雨眠反駁:“是更有禮貌了。”


    蘇應輝失笑。


    “哥,你在京都做什麽工作?”


    蘇應輝吃了口菜:“我跟朋友合夥開了一家智能家裝公司,做全屋智能,你可以理解為……用現代高科技給房子裝修,比如機器人指令、全屋控溫、自動化……”


    近幾年隨著人工智能的興起,家裝行業也慢慢開始洗牌。


    隻不過目前來看,傳統裝修還是占據絕對市場,智能家裝普遍接受程度不高。


    蘇應輝大學學的是計算機ai智能,創業做智能家裝,也算專業對口了。


    怕蘇雨眠聽不懂,他沒說得太深。


    蘇雨眠也沒問太專業的東西,隻是問他生意如何。


    蘇應輝苦笑:“裝修這行,進去以後才知道競爭有多大,加上智能家裝又是新東西,前期會比較艱難。不能說好,也不能說壞,就……勉勉強強還湊活吧。”


    他說得含糊,蘇雨眠以為他公司確實比較困難,但基本的運轉還是沒問題的。


    然而——


    當她去洗手間回來,經過小露台的時候,聽見蘇應輝正在打電話:


    “……楊總,我們合作過不止一次了吧?我蘇應輝是什麽人,你心裏有數,該你的,就算我自己不賺,也絕對不少你一分一毫!”


    “我們小公司,創業不容易,這次是因為上一單尾款沒收回來,所以現金周轉比較困難,還請您多擔待。不過最遲後天,該結的錢我保證一分不少轉到您賬戶上。”


    “是是是,感謝理解,您放心,一定……”


    他說話時,後背不自覺下佝。


    有種少年被風霜壓彎脊梁但依然在倔強支撐的既視感。


    蘇雨眠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看來蘇應輝的境況比她想象的還要糟糕一點。


    蘇應輝打完電話回來,蘇雨眠已經回到座位上。


    絕口不提剛才聽到的那些。


    吃得差不多了,他起身去結賬,“走吧眠眠,我開了車,送你回家。”


    “好,謝謝哥。”


    ……


    蘇應輝把人送到家門口,說還有事要忙就先走了。


    蘇晉興聽到引擎聲出來看了一眼:“……好像是小輝的車,你倆今天碰上了?”


    蘇雨眠挽著他的手進屋:“嗯,還一起吃了飯。”


    “你大哥哥這幾年都在京都,平時東西沒少寄,但人卻很少回來。這次你奶奶壽宴,多虧他迎來送往、招呼親戚,倒是跟他爸越來越像了……”蘇晉興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蘇雨眠換上拖鞋,往裏走。


    入目所及,已經收拾得幹幹淨淨,亂七八糟的客廳也恢複了原樣。


    她往沙發上一坐,張開雙臂後仰,舒服得喟歎出聲。


    “真好,又像家的樣子了。”


    “能不好嗎?”蘇晉興聞言,失笑道,“三個鍾點工,樓上樓下,做了整整三個小時,你媽親自監督,所有死角都沒放過。”


    說起宜敏……


    “咦?媽媽呢?”蘇雨眠左看右看。


    蘇晉興:“剛才還在這看電視呢,怎麽一轉頭人就不見了?”


    這時,宜敏拿著手機,從書房跑出來。


    隻見她雙頰因興奮染上緋色,雙眼晶亮,像在閃光——


    “爆了!”


    蘇晉興:“啊?”


    蘇雨眠:“……什麽東西爆了?”


    父女倆一頭霧水。


    宜敏深吸口氣,盡量穩住情緒:“新書!我的新書!”


    石泉動作很快。


    自上次兩人在京都見麵聊過之後,他就緊鑼密鼓安排起了出版事宜。


    先是前期宣傳:懸疑大神宜敏回歸力作,時隔十二年,繼《殺器》、《荒村學校》後又一驚悚怪談。


    噱頭很足,但……反響並不好。


    一來,宜敏已經離開懸疑界多年,光環雖在,但畢竟是曾經的輝煌,如今一代新人換舊人,大部分讀者都不太買賬。


    二來,現在流行“書圈飯化”,作者也開始像偶像明星那樣包裝自己,搞營銷。


    通過這樣的方式積累讀者,再讓這些讀者去線上打榜、線下買書,再來點營銷通稿打配合,人氣自然而來就起來了。


    宜敏退網多年,連公開的社交媒體賬號都沒有,哪來“粉絲”幫她做這些?


    因此新書預熱效果並不好。


    宜敏知道以後還沮喪了兩天,不過石泉心態很穩,不僅頂住了壓力,還反過來安慰她,流量隻是曇花一現,最終看的還是內容質量。


    在石泉的推動下,宜敏的新書《七日談》在一個月前正式出版。


    原名《燈籠》,後來宣發覺得這個書名太普通,沒有噱頭,建議石泉換一個。


    石泉和宜敏商量之後,改了現在的名字,不過還是在書封上用一行小字注明了原名。


    也算兩全其美。


    新書正式發行那天,全國銷量僅72本,已經不能用慘淡來形容。


    石泉這些年簽的所有出版作品中,《七日談》算是跌破了最低銷量記錄。


    宜敏那段時間心態非常不穩。


    每天坐在電腦前焦躁難安,根本沒心情碼字,甚至在麵對石泉的時候,內心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歉疚和負罪感。


    石泉給了她最大的信任、最好的資源,上百萬的簽約費給得幹幹脆脆,可自己回報他的卻是如此慘淡的新書銷量。


    宜敏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還適合在寫作這條路上走下去?


    她寫的書,有人看嗎?


    如果一個作者寫出來的東西,都沒人看,那她還能叫“作者”嗎?


    宜敏陷入了自疑的怪圈。


    蘇晉興看在眼裏,急在心上。


    可寫作方麵,他是個門外漢,根本幫不上忙,隻能幹著急。


    直到……


    石泉一通電話打來。


    “宜老師,你知道目前《七日談》的日銷量多少嗎?!”


    宜敏心都在顫,難道已經跌至個位數了嗎?


    “對不起,石老師,我覺得我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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