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法律記者,說實話不過是個實習記者,沒什麽經驗。今年五月份,重慶市公安局給我打了一個電話,說有個犯人希望我采訪一下,這個犯人很重要,是個當地的有名的小偷,除此以外,什麽都不肯說,隻是不斷強調那犯人點名讓我去見他,路費則由當地公安局報銷。


    我覺得奇怪,一個小偷這麽大排場?點名讓我去采訪?我本來有點猶豫,口頭上說我請示一下,猜想請示單位領導,單位領導估計不相信也不允許,沒想到下午重慶公安局就給單位發了邀請函的傳真件。這個傳真件我沒有看到,但單位領導卻顯得十分重視,說讓我盡快動身。


    這倒讓我好奇心頓起,反正對方付費,我也就趕緊回家收拾行李,準備好第二天動身。


    到了重慶機場,公安局的人已經等著了我了,還專門派了一輛車接我,我有點受寵若驚,一路上問開車的警察怎麽回事,那警察始終笑而不語,就是不斷的說到了就知道。


    車一直開進了重慶第x看守所,一群警察似乎早就在門口等著我,有個自稱陳國放(諧音)的領導很熱情的和我寒暄了兩句,就把我請到一個地下室。我們在地下室裏走了半天,才算進了一個房間。開車的警察神秘兮兮的說讓我等一會,很快就聽到門外哐啷哐啷鐵鏈的聲音,有個犯人被帶了進來。


    我算是見過不少犯人,但絕對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古怪的一個犯人!


    這個犯人全身從頭到尾都是鐵鏈鎖著,手上至少有七八層的鎖具,腳上穿著軍靴,從腳踝到膝蓋,至少還有五套腳鐐,頭上還帶著一個大大的頭盔,隻露出兩隻眼睛。


    他那兩隻眼睛非常的銳利,好像從眼睛中能噴出兩把刀子來,他和我對視一眼,我頓時背上一陣涼。就算是我見過的最毒辣、最陰險的犯人,也從來沒有看我一眼,就能讓我脊柱發涼的。


    這犯人算是被一群警察架著,懸空挪到一張椅子上坐下,警察才十分緊張的給他解開頭盔,把頭盔拿下以後,他嘴裏還綁著鐵球,合不攏嘴,說不了話。


    警察向陳國放請示了一下,他點了點頭,警察才上前小心翼翼的把嘴裏的鐵球取出來。


    那犯人張了張嘴,哈哈笑了兩聲,左右搖了搖腦袋,才抬起頭直直的看著我。他那兩隻眼睛如同有射線一樣,在我臉上劃來劃去,似乎能把我穿透一樣,看的我又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個人四十多歲的年紀,**頭,精瘦,鷹鉤鼻。


    他看了我好一會,才踹了口氣,說道:“你就是嚴鄭?”


    嚴鄭是我的名字。


    我回答:“是我,我就是嚴鄭。”


    他似乎有點鬱悶,看著陳國放說道:“哦?沒弄錯吧。”


    陳國放很客氣的說道:“沒錯,就是他。”


    他哦了一聲,說道:“沒想到是個普通人,嘿嘿,也罷也罷,也就是你吧。”


    我有點生氣,這個犯人怎麽這麽囂張,但更奇怪的是,眾多警察無不對他十分的客氣,甚至有點敬畏的神情。


    犯人說道:“陳隊長,既然人來了,就讓他單獨和我聊聊吧,聊完了以後,按約定我會配合你的工作。”


    陳國放眉開眼笑,說道:“好,那嚴先生自便。”說罷揮了揮手,其他警察居然要退出房間,連陳國放自己,都有要離開的意思。


    我一愣,怎麽這人犯人也姓嚴?看到警察要離開,又是一陣慌亂,怎麽回事?留我和這個犯人單獨一起?


    我走上一步,問陳國放:“陳隊長,我和他單獨聊?我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呢。”


    陳國放說道:“沒事的,沒事的,你們單獨聊,他不會對你怎麽樣的。放心吧,放心吧。”他嘴上說著,還是將一頭霧水的我獨自一人丟在了房間裏。


    我莫名其妙,但我並不害怕,好奇心刺激的我臉微微有點紅,心想這樣的一個全身被綁的如同粽子一樣的犯人,還能把我怎麽樣不成?


    我坐在犯人對麵,從包中掏出了紙筆和錄音機,說道:“你好,你怎麽稱呼?”


    犯人的神情倒是輕鬆起來,說道:“我姓嚴,名一,嚴一,和你同姓,放心,我和你一點親戚關係都沒有。”


    我說道:“你犯了什麽罪?有什麽話要和我說嗎?”


    嚴一哈哈笑道:“我是個賊,偷東西的,重慶市黑白兩道上,都叫我火嚴,客氣點的,叫我聲火爺。”


    我應道:“哦,我還是叫你嚴先生吧。”


    嚴一笑道:“你果然是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清楚,根本不是我們賊道中人。可惜啊可惜,我還以為你是個什麽人呢,老爺子這麽看重!”


    我說道:“老爺子?”


    嚴一說道:“我找你來,其實要和你說的就一句話——老爺子想見你。”


    我滿肚子疑惑,繼續問道:“老爺子到底是誰?”


    嚴一嘿嘿笑了聲,嘴巴駑了駑,喉頭一響,隻見一根黑色的彎彎曲曲的鋼針從嘴裏吐出來,叼在嘴中。


    我大吃一驚,刷的從座位上站起來,指著他說道:“你要幹什麽?”


    嚴一說道:“放心,你是老爺子的客人,我不會對你怎麽樣。你不要喊叫,否則我們誰都沒有好處。”嚴一說著低下頭來,不知使了個什麽花樣,隻聽哢哢哢咯咯咯幾聲,嚴一上半身的鐵鏈齊刷刷的落下,嚴一身子扭了扭,一隻手腕就伸到嘴前,看著我笑了聲,說道:“讓你看看賊的本事。”


    嚴一話音剛落,手上的手銬就已經脫落了。


    我站在原地,驚的目瞪口呆,一句話都說不出。


    嚴一捏了捏手腕,手放下去,又是哢哢哢幾聲,腳上的腳鐐等鎖具一一脫落,嚴一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說道:“這些鎖具,也太差勁了!沒意思。”


    嚴一看了我一眼,笑了一下,竟向我走過來,我拿著鋼筆對著他,說話都不利索了:“你要幹什麽,幹什麽?再過來我喊了!”


    嚴一手一伸,我眼前一花,不知道他用了什麽法子,已經將我的鋼筆和上衣口袋中的錄音筆拿了去。嚴一隨手將我的東西丟在一邊,說道:“我和你說的,你還是用腦子記住比較好。盜,亦有道!無論哪個行當,都是有規矩的。”


    我也不知道我怎麽迷迷糊糊一個人走上大街的,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了,我一個人站在街頭發呆。下午發生的一切,都象做夢一樣。那個叫嚴一的犯人和我說了一番話,告訴了我一個地點,讓我今天晚上十二點之前必須趕到。我沒有和警察說,警察甚至也不問我和嚴一聊了什麽,隻是前呼後擁的將嚴一再次捆好,架了出去,似乎早就知道嚴一一定會解開所有的鐵鏈一樣。我被警察開車送到看守所外麵一兩公裏的地方,把我請下車,說了聲回頭見,就一溜煙的開走了。


    我真是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呆呆的在大街上走了十來分鍾,還是一點頭緒都理不出來。嚴一說的“盜亦有道”幾個字一直在我腦海中亂竄著,好像這句話我曾經聽過無數次,但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了。


    我看了看時間,伸了一輛出租,說了嚴一告訴我的地點,出租車司機連句普通的寒暄都沒有,開著車飛馳而去。


    嚴一告訴我的地方,非常的好找,沿著一條胡同鑽進去,順著門牌數,看到028便是了。


    這是一個十分老舊的宅子,估計是民國那時候留下的,院牆高聳,整整一麵牆上也就一扇老舊的暗黑木門,連個窗戶都沒有。


    我看了看門牌號,沒錯,就是028。


    我走上前去,敲了敲木門,咚咚咚,沒有反應,我又敲了三下,還是沒有反應,裏麵靜悄悄的,門縫中一絲光亮也沒有。我不便高聲喊叫,隻好退後一步,看看有沒有門鈴之類的按鈕,很快就在左手邊的門框上看到一個似乎是個按鈕的東西,我摸了摸,可以按下,就輕輕按了下去。隻聽門內慢慢的由小到大的傳出一陣舊時音樂,估計是《夜上海》那樣的曲調,但從來沒有聽過。


    這音樂響了約半分鍾,才停下,可還是沒有動靜。


    我心中生疑,擔心是不是走錯了地方,又退後一步打量門牌。就在一抬頭時,那扇木門就突然吱吱嘎嘎的開了,著實把我嚇的一跳。


    門裏探出一張笑臉來,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模樣尋常,但看著十分的親切,她衝我笑著問道:“您找哪位?”這話一點重慶口音都沒有,倒是極標準的普通話。


    我倒是愣了,嚴一並沒有告訴我找誰,隻說讓我來這裏找人。我抓了抓頭,生擠出一句:“我找,老爺子。”


    這婦人笑了笑,說道:“是嚴鄭先生吧?”


    我趕忙回答:“哎!是我,是我!”


    婦人說道:“嚴先生請進,老爺子等候你多時了。”


    婦人將門拉開,請我進去,我尷尬的笑了笑,邁進了這間老宅。


    於是,關於五大賊王的故事,那不可思議的盜術,防盜術,以及絕不會為人所知的一切,拉開了沉重的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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