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湊過來說道:“張四爺,嚼子們在這裏聞不到他們的氣味了。莫非……”


    張四爺起身說道:“周先生有何高見?”


    周先生說道:“他們上不了天,入不了地,隻有一種可能,他們用了類似淨味散一樣的東西,蓋住了他們的氣味。”


    張四爺說道:“淨味散?就算是淨味散,我們的豹子犬不該聞不出來。”


    周先生低聲說道:“尋常的淨味散,也就罷了,如果那丫鬟小翠真是水家的人,又和他們在一塊,就不一樣了。水家賊道,變化多端,聽說其中一項本事,就是去除自己身上的味道或者掩蓋蹤跡,以便接近必要的人物,行偷竊之事。若是水家人的淨味散,恐怕我們半日之日,再也別想靠豹子犬聞到他們的蹤跡。”


    張四爺歎道:“這麽厲害?如果任他們跑出半日,我們再找到他們可就難了!”


    周先生也是低頭沉思。


    有鉤子兵飛奔來報:“張四爺,周先生,查到有馬蹄印記,有六匹馬!看深淺,似乎隻坐了五人,空出一匹馬!馬蹄印向著東南方向的亂石崗去了!”


    周先生罵道:“好狡猾!從亂石崗這種地方經過,連蹤跡也找不到了!看來他們對這一帶的地形還挺了解的啊!麻煩啊!麻煩!”周先生踱了幾步,閉目思索。


    張四爺見周先生也是煩惱,等了周先生片刻,直到見周先生眉頭展開之時,才適時問道:“周先生,現在該怎麽辦?”


    “哼哼,他們畢竟不是飛鳥!也不是穿山甲!隻要從地麵上過,多少會露出馬腳!來人啊,速速把風波寨中的飛鴿全部放出,通知三百裏內所有的驛站哨子、茶水腳夫、穿堂掌櫃、綠林黑頭、馬彪山彪,就說奉天張四爺懸賞三千大洋,查四個隴西口音的漢子和一個小姑娘一行五人的下落!火速去辦,不得有誤!”周先生吩咐道。


    鉤子兵得了周先生的令,飛也似的退去了。


    張四爺喝道:“好!”


    周先生哼道:“想跑?以你們那些劣馬的腳力,我們必能在五百裏內追到你們!”周先生轉頭對張四爺說道,“張四爺,事不宜遲,我們立即動身!”


    張四爺一點頭,衝仍在地麵上苦苦聞嗅的豹子犬打了個哨子,叫道:“二嚼子!三嚼子!省點力氣!再陪爹爹趕路了!”那兩隻巨犬抬起頭來,似乎猶有不甘,仍聽從張四爺的號令,跳到張四爺身邊。


    有鉤子兵上前將豹子犬脖子上的鋼圈掛上繩索,隨著張四爺出門,眾人眨眼之間,就從這破廟中退了個幹淨。


    再片刻功夫,這一片地方又是空穀幽鳴,寂靜無邊,再無半個人影,哪似剛才發生了如此多的江湖奇事?


    暫且不表張四爺這邊的部署,又說回嚴景天、水妖兒、火小邪這邊。他們離開破廟,向東南方向奔了數裏路,就聽到身後的山穀中傳來豹子犬驚天動地的怒吼,盡管已經相隔的頗遠,但那吼聲仍然聲勢驚人,驚的兩邊林中飛禽走獸撲騰騰四下躲藏,喧嘩不已。


    嚴景天他們無不扭頭回望,心中暗道:“這是什麽怪物!莫非是張四家的豹子犬已經找到破廟了?”


    想歸想,眾人絲毫不停,更是快馬加鞭,直奔東南方而去。


    又行了十餘裏


    ,果然如水妖兒所說,前方豁然開朗,現出一大片亂石崗來。這片地區乃是一片麵積頗大的山穀盆地,常年積水衝刷,地勢又低,所以放眼看去,遍地都是高矮參差不齊的碎石,大的石頭有數人高矮。地麵上除了石頭,無數條溪水縱橫交錯,從石縫之間緩緩流過。


    嚴景天他們一看,知道這片亂石崗能隱藏住他們的蹤跡,紛紛下馬,牽著馬從亂石崗中穿過。火小邪也下了馬,默默跟著水妖兒,走在隊伍中間。


    別看亂石崗大石林立,卻地勢平坦,十分好走,以嚴景天他們的身手,自然不在話下,就連火小邪,也是絲毫不覺的吃力。所謂亂石崗能隱去蹤跡,乃是因為亂石崗以石頭覆蓋,很難留下足跡,就算是鬆軟的地方踩的歪斜了,還有溪水順勢湧過來衝刷一番。盡管如此,嚴景天還是十分小心,命嚴守義、嚴守仁斷後,切切實實將所有可能被發現的痕跡銷毀。


    眾人走了約半個時辰,嚴景天摸清了方位,蹲下身子,把手按在地麵上,又俯下身子將耳朵貼在地麵上聽了聽,算是探了探附近的情況。嚴景天發現並沒有人追來的跡象,這才帶著眾人出了亂石崗,上馬繼續向東奔去。


    嚴景天他們這一走,就一日一夜沒停,中間不過短短修整了兩三次。行到第二天天色大亮,他們已經離開通河鎮三百多裏,算是把張四爺甩開了。人還能支持,馬卻已經都口吐白沫,再跑下去恐怕就會暴斃於路邊。


    嚴景天隻好放慢速度,命嚴守震、嚴守仁再去沿路打探到了什麽地界,其餘人則就地休息。


    不一會嚴守仁來報,說是前方有一個界碑,此地叫做“落馬坳”,從未聽說這個地名。嚴景天問水妖兒是否知道,水妖兒也連連搖頭。


    又過一會,嚴守震也回來,報道:“嚴堂主,前方約二裏遠的山窩處,有炊煙升騰,可能是個村落。”


    嚴景天點頭應了,說道:“也好!我們去看看吧!沒準能討碗熱湯喝喝!”眾人都是人困馬乏,均無異議,由嚴守震帶路,向著村落走去。


    等走到嚴守震所說的村落外,大家倒也樂了,哪裏是什麽村落,竟是一間略顯破敗的客棧。嚴景天眼尖,看到客棧院子中有夥計跑進跑出的忙碌,院子裏還拴著七八匹馬,便知道客棧還在經營,並無異樣。那客棧門口豎著一麵旗,上書:落馬客棧。


    嚴景天笑道:“兄弟們,水妖兒,前方是一間客棧,我們去好好休息一陣,晚上再走!”


    眾人也都叫道:“好啊!”


    這間落馬客棧,並非是常見客棧的格局,隻是七八間緩坡上的民房,用柵欄一圍,把最前麵一間房子前後牆打通,規整規整布置些桌椅,再臨街起一個院落,用來拴馬駐車,便算是客棧了。


    此時落馬客棧前堂中正有一個掌櫃打扮的幹瘦老頭,抽著旱煙,戴著老花眼鏡,模樣倒還斯文,正靠在櫃台後麵搖頭晃腦的看著一本古書,看的帶勁了,邊看邊搖頭晃腦不止。


    哐當一聲,一個夥計從門中闖進來,衝的太快,撞在桌椅上,人也差點摔倒在地。


    掌櫃的一抬頭,見是夥計急急忙忙的,不耐煩的嘖了一聲,還是把頭一低,繼續看書,嘴中則罵道:“賈春子,是見到鬼了還是看見妖精了?天天神叨叨的!”


    夥計賈春子身高馬大,身形極為魁梧,長方大臉,濃眉大眼,就是顯得有些憨頭憨腦的。賈春子撞到桌角,正疼的緊,歪著臉沒說出話來,聽掌櫃的罵完,才嚷道:“錢老爺!錢老爺!來,來來來,來客人了!”


    錢掌櫃的頭也不抬,罵道:“你說來個偷吃的狗熊啥的,我倒相信。”


    賈春子嚷道:“真,真的!一二三四五六,五六個人呢!”


    錢掌櫃把頭一抬,見賈春子目光懇切,不禁說道:“還真來客人了?今天是什麽日子!”


    賈春子身材高大,雙手一伸,從櫃台上把手插入錢掌櫃腋下,竟一把提了起來,把這個瘦小老頭從櫃台後提到前麵。錢掌櫃可能也見怪不怪,嘀咕了一句,整了整自己的大褂,趕忙迎出店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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