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頭向樓梯處看去,一個和我父親年級差不多的男人,正滿臉微笑的從樓梯上穩步走了下來。苗苗恭敬的站立著,向這個男人微笑示意著。


    這男人對苗苗說:“謝謝你,你先出去吧。”


    苗苗點了點頭,又衝我笑了笑,轉身出去了。


    我目不轉睛的看著這個男人,這個男人的長相實在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透著一股子文人的氣質,不過看上去也隻是普通的知識分子的樣子。他穿著一件很常見的夾克衫,甚至這件夾克衫明顯應該穿了很久了,他個子不高,但身板筆直,眼睛明亮。他穿著一雙在學校都經常能看到的便宜拖鞋,穿著雪白的襪子,走路很穩,但是落地幾乎沒有聲音。


    這個男人盡管如此的普通,我卻覺得很久很久以前就認識他,隻是想不起來了。


    這男人也微笑著看著我,從我沙發旁邊繞過,坐在我身邊的沙發上。他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拿在手上轉動著杯子,笑盈盈的說:“還記得我嗎?兒子。”


    我大吃一驚,喃喃道:“兒子?我?”


    這男人說:“我是你的父親,噢,不該這樣問你,你肯定記不得了。”


    我追問道:“您是誰?我怎麽會是你的兒子?”我腦海中翻騰出從小到大的記憶,沒有任何跡象表現我不是我現在的父母親親生的。


    這男人把杯子拿在手上,緩緩地靠在沙發上,可能是因為沙發比較陳舊,他一靠還發出吱呀的響聲。


    這男人緩緩但是親切的說:“沒關係,你隻是不記得而已。我會恢複你的記憶的。”


    我說:“我不太明白?恢複我的記憶?我記憶並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這男人說:“是的,你自己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我說:“那您到底是誰?可以告訴我嗎?”


    這男人對我笑了笑,慢慢的喝了一口水,說:“剛才帶你進來的那個苗苗應該介紹過了,我是神山8局的主腦,我叫趙雅君。”


    我腦海中不斷的念叨著這個名字,趙雅君,趙雅君?好像聽過很多次的,可是就是記不得什麽時候聽過了。


    我納悶的說:“趙雅君?我好像曾經聽到過很多次,但不知道什麽時候聽到的。”


    趙雅君說:“那是因為我這個名字,已經是你身體裏每個細胞都儲存過的信息了。”


    我腦海中千頭萬緒,看著這個叫趙雅君的中年男人,居然問不出話來。


    趙雅君笑了笑,說:“是不是心裏有太多疑問,所以都不知道怎麽和我說話了?”


    我點點頭,的確如此。


    趙雅君緩緩地喝了一口水,說:“那我慢慢說吧,你仔細聽,可以打斷我說的話。”他頓了頓,繼續平緩的說了下去:“首先,我來介紹一下神山8局,8局是神山的特殊部門,隸屬於中國區,但是完全獨立,因為8局從神山建立初始就一直存在著,是太歲進化的推動部門。你來的這個地方是神山中國區8局的總部,是一個巨大的浮動在空中的太歲單體,到底有多大,隻能形容為比你知道的光明集團的占地麵積都大。隻是,目前人類的科技完全無法探測到這個巨大的飄浮物的存在。我們也做了很多的隱蔽措施,我們會模仿成一片天空,完美的執行這片天空所應該具有刮風、下雨、看到星空、浮雲等等的一切功能。8局是空中的霸主,第二通道會在地下打洞生活,也是從他們背叛神山開始,就知道他們根本無法在地麵上直接反抗神山。可惜的是,現在第二通道都已經忘了自己為什麽要放棄地麵。”


    趙雅君看了我一眼,我正在仔細的聽他說話,他這一看,倒讓我有點緊張,冒出一句廢話:“這麽厲害啊。”


    趙雅君哈哈的笑了起來,說:“是很厲害,是很厲害,連我都不知道這個浮動的堡壘到底有多厲害。”


    我不知好歹的問道:“那,這個東西是什麽做的?”


    趙雅君停住笑聲,看著我,慢慢的說:“是你身體的一部分。”


    我嚇了一跳,說:“我,我的一部分?”


    趙雅君喝了口水,說:“現在還不能這麽說。嗯,你聽過始原體吧?”


    我點點頭,謝文把我帶到學校地下以後,我見到那個叫林鳳山的人,他和我說過關於神山的始原體的事情。


    趙雅君說:“8局的總部,就是始原體分裂出來的一小部分肌體,經過進千年的成長,長成了如此的巨大。可能再過一千萬年,8局的總部與總部之間,會連成一體,把整個地球的表麵都覆蓋住。”


    我問道:“總部和總部之間?”


    趙雅君笑了笑,說:“哦,全世界類似這種飄浮的巨大太歲單體,還有四十多個,分布在不同國家的上空。因為中國的人口數量最大,所以中國區8局的總部是最大的一個。”


    我說:“人口最多,就最大?”


    趙雅君說:“是的,因為8局還承擔一個任務,就是運輸某些人類到神山的總部去。哦,這個就不多說了,很快你就知道了。”


    我點點頭,不再說話。趙雅君看我不說話了,於是繼續說道:“說是你身體的一部分,現在隻是一個玩笑,以後可能就不是玩笑了。你出生在這裏,也在這裏成長,這個房子就是你幼年玩耍和居住的地方。而我則一直看著你不斷的成長起來,對我來說,你就如同我的兒子一般。”


    我忍不住插嘴道:“可是!我!”


    趙雅君打斷我的話,說:“你的世界並不真實,你現在父親、母親、親戚等等的一切你幼年接觸到的人,全部都是神山的成員。直到你進入大學之前,你生活中的一切,都是神山安排好的。我希望你平常、普通、不引人注意、不太聰明,甚至讓你擁有大多數人類的一切缺點,衝動、沒有主見、經不起誘惑、自私等等。”


    我打斷趙雅君的話,說:“不要說了,我不相信,為什麽要這麽做。我,我愛我的媽媽、爸爸,你為什麽要這麽說……”說道這裏我竟然鼻子發酸,眼睛頓時就紅了,眼淚就要落下來。


    趙雅君輕聲地說:“孩子,不要傷心。現實的確比你想象中更加殘酷,但是你必須要正視這一切。”


    我聲音有點哽咽,說:“那我是什麽呢?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趙雅君把杯子放在茶幾上,溫和的說:“因為你是我們神山8局的孩子,我們希望你能成為未來的主宰。”


    我哽咽著說:“我不想當什麽主宰,我想回到爸爸媽媽身邊去。”我抬起頭來,看著趙雅君,說:“你到底是誰?為什麽要這麽做?”


    趙雅君沉默了片刻,輕輕的說:“我是一個曾經死去了的人,我甚至曾經是一個神山的反叛者。但是我並沒有死,神山挑中了我,讓我成為8局的主腦。所有8局的人,都是曾經死去或者身體裏的太歲被取出來的人,這讓我們的神山標誌是特殊的紫色。我曾經也無法正視我自己,因為我做過一些我自己都不能接受的事情,快30年了,我仍然被我過去的錯誤煎熬著,我完全有能力忘掉這一切,並且重新編寫我的記憶。而現在,這種煎熬的痛苦,已經變成了一種快樂,一種感受生命存在著的快樂,但是這種快樂付出的代價太大了。這種代價就是始原體設定的,它很殘忍的設定了了解物質世界運轉的方式,用人類這種可悲的生命來代表它意識的延伸。神山8局的任務就是,找出替代人類的方法或者是替代始原體的方法!”


    我看著趙雅君,他似乎也激動起來,臉上興奮的扭曲著。


    我說:“那我是誰?”


    趙雅君看著我,說:“我們要你替代始原體!”


    我說:“我?怎麽可能?你們到底是深井還是神山?神山不是就是始原體嗎?”


    趙雅君說:“你知道深井這個反叛組織嗎?他們是一群被始原體控製的忠實的奴才,他們幻想著太歲人能夠通訊,殊不知如同他們真的開啟了太歲人之間通訊的能力,所有的太歲人又會被始原體控製住,他們都會變成傀儡。因為他們根本無法從始原體的意識控製中脫離出來,通訊一旦打開,始原體就會操縱這些有通訊能力的太歲人,毀滅整個世界之後,再集體自我毀滅掉,然後始原體挑選一個新的生命物種,繼續玩它和物質世界的遊戲。人類會變成一窩數量龐大的螞蟻,蟻後一聲令下,螞蟻們就自相殘殺,然後自殺到一個不剩,蟻後就又可以再培育一窩自己覺得開心的螞蟻。”


    我聽著幾乎呆了,難道神山一直在和始原體對抗嗎?他們才是正義的一方嗎?


    我說:“但是,始原體為什麽要這麽做?如果要做為什麽它不早點做呢?”


    趙雅君說:“神山最初建立的時候,是在公元前5000年左右,當時還是對始原體的崇拜,感歎它巨大的力量。但是神山內部智者的不斷出現,比如世界上各大宗教的創始人,都是曾經是神山的成員。按照常理,人類的自我意識本不應該能夠跳躍出始原體的約束,但是偶然還是發生了,有的智者明白了這一切,從此神山變成了真正和始原體對抗的組織,創始時間才修改為公元117年。我們經過上千年的研究,終於找到了利用始原體的一些特性,創造出完全由神山控製的太歲單體,通過控製這些太歲單體,來擺脫始原體的控製。所以,太歲人才會在這2000年裏越來越多。始原體應該也了解到了一些異常的狀況,在世界平衡打破的時候,調整了整個人類自我意識的形態,這讓神山內部分裂出很多組織,比如第二通道,但是這些還不是最大的威脅,最大的威脅仍然是一直潛伏在神山內部上千年的深井。當然,始原體實際上根本無法做到人類未死亡前就將自我意識完全回收,因為它既然要了解世界運轉的情況,就必須要付出代價,物質世界可不是始原體想玩就玩的。如果你不好理解,我舉個並不恰當的例子,始原體代表唯心,物質世界代表唯物,它們是最大的競爭者,彼此都希望對方完全毀滅,如果追述到宇宙的起源,也是這兩股力量的鬥爭,才讓宇宙誕生了。神山剛好是在他們之間的夾縫中生存著。”趙雅君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


    我說:“我真的聽不太明白……隻是我為什麽能夠替代始原體呢?”


    趙雅君說:“你的身體,實際上就是始原體的肌體,也就是太歲的肌體,你能夠用這幅身軀來承載更多自我意識,同時,你也證明了,你不僅能夠承載自我意識,也能生產出自我意識。盡管現在你生產自我意識的能力還是微乎其微,隻賦予了蔣玲、謝文自我意識,但是你已經超越了我們的預期。”


    我說:“可是,謝文死的時候,我好悲傷,好像是我自己死去似的。這種感覺很糟糕。”


    趙雅君說:“你給予自我意識的人,都會變成是你自己。”


    我搖了搖頭,說:“我不想這樣,我覺得這件事情很可怕,我絕對不想再做一次給予其他人自我意識的事情。”


    趙雅君笑了笑,說:“你覺得這個房間真實嗎?”


    我不明白趙雅君怎麽突然岔開這個話題,突然問到房子的問題上,我說:“您說什麽?”


    趙雅君繼續說:“這個房間你覺得是假的嗎?”


    我按了按沙發,沙發發出輕微的聲響,我說:“應該是真實的。”


    趙雅君笑了笑,說:“真實到你不敢相信是吧。”


    我說:“可是,這不可能是假的啊。”


    趙雅君說:“你覺得是真實的,就是真實的,你覺得是假的,就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你感覺到了,才會變的真實,你感覺不到的,無論如何都是假的。而你現在看到的一切,聽到的一切,感覺到的一切,早就不存在了。謝謝你,我的孩子,你可以進入下一關了。”


    我大吃一驚,正要問趙雅君什麽叫可以進入下一關了,隻看到趙雅君在我麵前微笑著漸漸淡去,消失了。隨後,沙發,身邊的一切都開始慢慢的淡化了,我站起來,大吼著:“回來,回來!趙先生!您回來!”可是,什麽都不能阻止,眼前隻有一片朦朧飄散著的光影。


    等到一切恢複平靜的時候,我正呆呆的站在地麵,盯著天花板那匯集的一點處。那個匯集的一點,仍然在不斷的發散出金黃色的光芒,如此的迷人和充滿了誘惑。


    一個人輕輕拍了我的肩膀,溫柔的說:“張清風,你還好嗎?”


    我一個機靈,全身都顫抖了一下,頓時繼續大吼起來:“趙先生,你回來!”四周空空如也,什麽都不曾存在過。


    我盯著苗苗,衝她喊道:“你也看見了的,那個小樓,趙雅君,這不是假的。”


    苗苗笑了笑,說:“是的,我也看見了。那是因為你看見了,所以我才看見了。你看不見,我也看不見。是你創造了剛才的房子。”


    我喊道:“這不可能!”


    苗苗笑了笑,說:“你現在隻是還需要引導而已。你現在要去去下一個地方。”


    我說:“哪裏?”


    苗苗說:“你的腳下。”


    我剛往腳上看去,腳下的一大塊方磚地麵,猛地展開一個大洞,我連喊都沒喊的出來,就筆直的落了下去。


    我重重的摔在地麵,又是如同我剛進來的時候的地麵,柔軟又富有彈性,我彈動了幾下,就平靜了下來。


    我昏頭腦漲的想爬起來,就聽到身後不遠處,傳來我特別熟悉的聲音。


    “你是誰?”


    這聲音特別特別的熟悉,絕對是我非常非常熟悉的人。


    我轉過身,看到對麵站著的人,頓時就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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