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到單位醫院,見到了正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蔣玲,她的幾個同事已經陪同在她身邊。一個醫生和護士,忙忙碌碌的準備著各種針劑。


    我跑上去,心急如焚,問那幾個同事:“怎麽會這樣?發生什麽事情了?”


    其中一個說:“不知道啊,發現她的時候,她躺在4廠區的空地裏。”4廠區是蔣玲回家的必由之路,由於綠化的比較好,整個4廠區非常的安靜,如果沒有什麽特殊的事情,沒有人會在4廠區逗留多長時間。特別是晚上,更是沒有人逗留。


    我問道:“什麽?誰發現的?”


    那女同事說:“巡廠員。他看到了就按蔣玲的胸卡給我們打了電話。來醫院的路上就給你打了電話。”


    我跺了跺腳,愁道:“怎麽回事啊!她沒事吧。”


    戴口罩的醫生轉頭對我說:“現在還不清楚,深度昏迷。但是身體反應一切正常。”


    我拉著醫生繼續問道:“是什麽病嗎?還是被人襲擊了?”


    醫生說:“身上沒有任何傷痕,脈搏也很穩定。對了,病人以前有突然昏倒的曆史嗎?”


    我想了想,搖了搖頭,說:“應該沒有。”


    醫生說:“觀察一下吧。你們留一個人在這裏。”


    病房中剩下我一個人,我坐在蔣玲的床邊,抓著她的手,心亂如麻。蔣玲到底是怎麽了呢?不會出什麽事吧?她到底碰到了什麽?


    整個晚上,蔣玲都沒有蘇醒。我向謝文請了假,繼續陪著蔣玲。


    蔣玲的領導和其他同事,廠裏的保衛科的人也趕來了。醫生又查了整整一個上午,仍然毫無結果。中午的時候,謝文、吳剛、劉真、趙桂花四個也請了假過來看我,不斷地安慰我,說沒有事的。但是,我心裏卻越來越著急,蔣玲始終沒有蘇醒的跡象,整個人就那樣象睡著了似的躺著。


    下午醫院派人來給蔣玲做了更多的檢查,也做了一些大型儀器的檢測,結果令人揪心,蔣玲身體機能等等一切正常,大腦甚至也是在活動著,沒有腦死亡的跡象,但是就是不明所以的無法醒來。做過一些物理方式的刺激,身體也是有神經反應。


    醫生說:“這種情況很奇怪,好像丟了魂似的。”當然,這是醫生被我糾纏的受不了,又無法給我任何準確的解釋,隻好給了我這麽一個牽強的理由。


    晚上,醫院住院部又喧鬧了起來,又一個昏迷者被送了過來,症狀和蔣玲一模一樣,沉睡不醒。


    以後的十幾天,越來越多的昏迷者被送進了醫院,都是年輕人,年齡最大的隻有30歲。總數超過了40個,光明集團派了專門的一批護士來看護這些昏迷者,並將他們集中在一起。


    整個集團也越來越奇怪,整個廠區被封閉了,隻準進,不準出。而且,光明集團一直以來是半軍事化的管理,嚴禁隨便往外打電話,這讓我沒有辦法通知到蔣玲的家人。因為集團這樣的做法,讓昏迷者的朋友和家人反複的要求將病人送到市區的大醫院檢查,幾次都和負責看護昏迷者的醫生和保衛科的人大吵起來。


    這種狀況已經變成了一種恐慌,蔓延在整個廠區,誰都不知道下一個將是誰。更讓我心驚的是,趙桂花也昏迷了,接著是吳剛也倒下了。在二十天內,昏迷者達到了80人,人數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快。


    更讓人恐慌的是,我們發現,整個廠區突然被軍隊包圍了。密密麻麻的包圍著,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任何人接近都會被嚴格禁止,如果敢再靠近,那些士兵就會端起槍指著你,粗暴的吼著,讓你後退。


    這段時間把我折騰的魂不守舍,每次看到蔣玲安靜的躺在床上,都會有想哭的衝動。這到底是怎麽了,蔣玲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麽?


    第二十天的晚上,我陪著蔣玲,雙手緊緊地抓著蔣玲的手,她的手仍然很溫暖。我忍不住地流下了眼淚,嘴裏輕輕的念叨著:“玲,你到底怎麽了,你醒醒啊,醒醒啊。”


    沒有任何的反應,蔣玲絲毫沒有動彈,我抓著蔣玲的手,讓她的手撫摸著我的臉,心裏不斷地祈求著,哪怕讓我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也好。


    慢慢的,我突然湧起一種奇怪的感覺,蔣玲的手貼著我皮膚的地方,有點微微的發麻,我覺得我的思維有形有質的遊動了起來,從蔣玲的手上鑽了進去,沿著她的經脈遊動著。很快,就在腦中浮現出奇怪的影像來。這是從蔣玲的眼中看到的世界!我盡管吃驚不已,但是沒有中斷這種感受,我壓製著自己激動而畏懼的心理,不斷地暗念著:玲,你怎麽了?你怎麽了?


    腦中的影像開始變得有顏色起來,同時開始聽到了好像從非常遙遠的地方傳來的和畫麵配合的聲音。


    我快速的在蔣玲看到的世界中搜索著,終於看到了這樣的一幕:蔣玲正在4廠區獨自行走著,這條路上還有不少人也向同一個方向行走著,並沒有蔣玲認識和熟悉的人,這個時候有一個人叫蔣玲的名字,蔣玲回過頭,看到了兩個人,謝文和劉真。


    我的心激烈的跳動著,畫麵抖動了起來,聲音也聽不清楚了。我強忍著,努力讓自己心情平靜下來,畫麵繼續著:劉真說:“蔣玲,我是張清風的同學劉真。”蔣玲回答:“我記得我記得,有什麽事情嗎?”謝文說:“想和你說些張清風的事情。”蔣玲說:“啊?什麽事?”謝文說:“我們這邊說。”蔣玲跟著他們走到一邊,旁邊沒有什麽人了,隻有他們三個,劉真說:“不好意思啊,要委屈你一下。”然後蔣玲就摔倒在地,畫麵一黑。


    我立即緊張起來,努力的想從這片黑暗中再看到什麽,但是畫麵始終保持著黑暗,卻有另一種感覺浮現了出來。是一種好像自己要被抽取出去的感覺,有能量從蔣玲的體內匯集起來,然後被猛地提出了蔣玲的身體。


    到這裏,我的思維也被猛地從蔣玲體內退了出來。我鬆開蔣玲的手,心中亂跳不止,身子一軟,跌倒在地。我掙紮著爬了起來,坐在椅子上,身上仍然冷汗亂冒。剛才是幻覺嗎?但是,我知道那絕對就是蔣玲的記憶,因為在剛才的感覺中,我清清楚楚的知道絕對就是蔣玲的。很難解釋,但我絕對相信。


    大學畢業時候的記憶又再次在我腦海中翻騰起來,我清楚地記得謝文曾經幹過的那些事,我在這兩年裏早已堅信這就是幻覺和幻想。但是,看到蔣玲的記憶後,我的心理防線開始被撕裂,越來越多的往事湧到我的眼前,那個學校地下巨大的被稱為中續站的基地,我自己的變形能力,劉隊長、b3、麥子、山貓、灰色製服等等的一切!


    我輕輕的慘叫一聲,抱住了自己的腦袋。


    許久之後,我眼睛通紅的抬起頭。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蔣玲,緩緩的站了起來,走出了病房。看守的人問我去哪裏,我冷冷的說:“累的受不了了,我想回去睡覺。”


    那看守揮了揮手,示意我離去。


    我並沒有回我自己的寢室,而是直奔謝文的寢室。敲了半天門,並沒有人。我又衝到劉真的宿舍,也是沒有人。


    我的臉扭曲著,眉頭緊緊地皺成一團,我記起來今天謝文是夜班。


    我三步並做兩步,來到我熟悉的化工車間,咚咚咚的衝上了二樓。巨大的攪拌機從二樓的鐵柵欄向下看去,還在飛速的攪動著泥漿一般的物質,力量之大,任何物體掉落進去都會被卷成稀泥。


    我衝進了控製車間,謝文和兩個同事正坐在椅子上,看到我一臉怒氣的衝進來,都站了起來。我喘著氣,虎著臉,眼睛瞪的巨大,沉聲說:“謝文,我找你有事。”


    謝文笑了笑,說:“怎麽了,你不是請假照顧蔣玲嗎?”


    我斜著眼睛看著他,冷冷的說:“不用了,我想和你談談。”


    一個同事說:“張清風你沒事吧!”


    我冷冷的說:“沒事。謝文,你跟我出來。”


    謝文向兩位同事示意了一下,對他們說:“你們坐著,我跟他出去。”說罷就向我走來。


    我一扭頭走出控製車間,謝文在後麵跟著我,我從二樓繞過控製車間,走到沒有人能看到的車間角落。腳下巨大的攪拌機發出撕裂一般的吼叫聲,如同我的心情。


    我轉過頭去,死死的盯著謝文,說:“謝文,你對蔣玲幹了什麽?”


    謝文說:“哦?你是什麽意思?”


    我說:“蔣玲昏迷的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和劉真在4廠區見到蔣玲了?”


    謝文說:“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憑什麽這麽說。”


    我說:“謝文,謝組長,謝管理員!你當我不知道嗎?”


    謝文看著我,突然臉色一冷,說:“你知道了什麽?你怎麽知道?”


    我哈哈笑了聲,說:“謝文,我從蔣玲的眼中看到了!你不用管我是怎麽做到的。”


    謝文冷冷的說:“是嗎?你看到了蔣玲的記憶?”


    我說:“是的。你想告訴我這又是幻覺嗎?”


    謝文慢慢的說:“不會。如果我告訴你,你說對了,你要怎麽辦?”


    我說:“至少,我要殺了你。”


    謝文嗬嗬笑了下,輕蔑的說:“殺了我?好啊,你殺啊。”


    我被謝文這個表情一下子激怒了,我嗷的一聲衝過去,雙手猛地掐住了謝文的脖子,嘴裏吼道:“殺了你,殺了你!”


    謝文用手費力的拉住我的手,但是並沒有能夠把我的手拉開。他並沒有恐慌的表情,隻是艱難的說:“你掐死我,我照樣會複活。我死不了的。記得那個劉隊長說的嗎?”


    劉隊長的確也認出過謝文,說謝文是他死去的一個同事,而且謝文也承認了,難道謝文真的能無限次的複活嗎?


    我手上並沒有鬆勁,而是加大了力量。


    謝文說話更加艱難,而他奇怪的是,隻是筆直的站著,他說話越來越艱難,也開始翻起了白眼,他從嗓子眼中慢慢的擠出一句話:“你,想讓,蔣玲,醒過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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