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大胡子名為李本偉,入獄前是重山市興力船務公司的航班長之一,負責興力公司貨運船務的部分主要工作,隸屬於“浮雲”情報線,是浮雲線的第五樁。由於掌管貨物的水運工作,承擔著一些重要的共產黨物質的水路中轉。幾個月前被青盲告發而被捕入獄,算得上是最早的一批犯人。


    大胡子走了過來,掃了一眼馮進軍,並沒有什麽好臉。馮進軍抬著頭,東張西望,也當大胡子不存在。


    大胡子直接走到a的麵前,a也慢慢的站了起來,和大胡子對視著。


    大胡子臉色微緩,但眼神中還是保持著警惕,說道:“朋友,新來的吧,怎麽稱呼?”


    a說道:“張海峰。”


    大胡子說道:“以前做什麽的?”


    a說道:“重山市軍需供應處副處長。”


    大胡子眼中閃了閃,估計沒有想到a還是個比較有身份的角色,說道:“哦!早有耳聞,今日第一次見到。”這話說得沒錯,大胡子經常會接到重山市軍需處的一些物質運輸的活計,對張海峰這個名字的簽名也是見過多次。在重山市跑運輸的,隻要是有些職位的,八成都對張海峰這個名字有所耳聞。


    a撇了撇嘴,說道:“這位兄弟怎麽稱呼?”


    大胡子看了一眼馮進軍,又飛快的掃視了一下鐵籠子外麵的看守,低聲說道:“借一步說話。”說罷轉身就走。


    a低頭看了眼馮進軍,馮進軍也不看他,a心中淺笑了一下,見大胡子已經走出了近十步了,也掃了一眼鐵籠子外的看守,保持正常的步調跟了過去。


    接近張慶這些人的時候,他們熟練而有自然的人群換了換位置,讓a走了進去。大胡子此時正抓著鐵絲網看著外麵,知道a已經走了過來,也不看a,說道:“我叫李本偉,浮雲線的第五樁。叫我胡子就好了。”


    a心中一驚,怎麽這個大胡子一見麵就對自己暴露身份。a說道:“什麽浮雲線?”


    大胡子嘿嘿笑了兩聲,說道:“同誌,我知道你是不願意承認身份的,象你這種高級官員,能被抓到白山館來,嘿嘿。”


    a心中罵道:“你這個笨蛋!”嘴上卻說道:“這又怎麽樣?”


    大胡子說道:“今天早上107的應該告訴你了房間裏有竊聽器,你一定要小心一點,在牢房裏不要亂說話,特別是你和那個叛徒關在一起。你最好隻信任我們。”


    a說道:“我該說什麽我自己清楚的,謝謝老兄了。”


    大胡子哼了一聲,轉過身靠著鐵絲網,向下棋的那群人掃了一眼,說道:“這些左派都是些懦夫。”又掃了一眼下棋的人群對麵的人,說道:“那些右派隻會讓我們更加危險。”


    a哦了一聲,大胡子已經又向前走去,鐵籠子外正有三四個看守向這邊走來,正在注意著a和大胡子。


    a也沒有停留,跟著大胡子走開,其他的人則補上了他們兩個原來的位置,作為一種掩護。


    a站在大胡子身邊,大胡子坐在一條石凳上,看著對麵的那群馮進軍說的穿山線和青河線的七八個人,說道:“他們是穿山線和青河線互相認識,都是一前一後兩三天內被抓進來的人,輕易不要和他們來往,穿山線和青河線已經被破壞了,很難估計他們是不是和馮進軍一樣背叛了黨組織。”


    a說道:“胡子,你不怕我根本不是你們的同誌嗎?”


    胡子說道:“就算你不是好了,我告訴你又如何?你一定從來不知道監獄是怎麽回事,這個地方,有的是絕對不能說的,有的還是盡早告訴你為好。”


    a沒有說話,這個大胡子盡管違反了很多我黨情報人員的製度,但是也說話很有道理。a覺得有必要重新審視自己對白山館關押的我黨人員的情況。


    從馮進軍和大胡子對這群人的介紹,a在心中已經給一號樓的人進行了劃分,大胡子這群人是中間派,聚集一些彼此信任的同誌作些小動作,並且極有可能他們在計劃著類似於暴動這樣的事情;下棋的錢三貴他們那群人是左派,對局勢比較樂觀,心態也比較好,比較安定;另外幾個在左派對麵的人,是右派,也是激進派,抗爭擺在明處;還有一群人是懷疑派,不僅懷疑別人,別人也懷疑他們。


    剩下的幾個如同房宇那種獨來獨往的,都是顯得神秘兮兮或者真的精神已經出問題了。


    此時那個活死人房宇就剛好從a的眼前經過,似乎是要到水槽來喝水。


    a蹲了下來,看著房宇,說道:“這個人是什麽人?”


    大胡子說道:“這個人大家叫他房宇,很早就關進來了,從來也不說話。獨來獨往,和他關在一起的叫皮景順,是右派,是個能生事的主。”


    a看著這個型如死人的房宇,感覺很怪異,今天早上他們兩個打了一個照麵,盡管房宇目光茫然,但a現在卻覺得身上還是有股涼意,好像房宇早上曾經注意過他。


    房宇在水槽邊捧起水喝了兩口,起身就走,他那雙茫然的眼睛,卻從大胡子這群人中間穿過來,落在a的身上,晃了一下,就移開了。a心中一緊,這種感覺和早上那種感覺很相似,這個房宇在觀察自己,但是沒有任何信息傳達過來,無法猜測這個房宇在觀察自己什麽。


    a慢慢站起身來,說道:“我先回去了。”


    大胡子哦了一聲,說道:“以後你最好放風的時候和我們在一起,有些事情可以告訴你。”


    a說道:“我有事請教時,自然會來找你。我是國民黨,不是共產黨,我被關在這裏,完全是自己倒黴,所以,我還是和你們的叛徒呆在一起吧。”


    大胡子嘿嘿笑了兩聲,說道:“好的,獨立情報員同誌。”


    a微微皺了皺眉,慢慢走開了。


    這個大胡子李本偉能夠在白山館一號樓領導這樣一群人,是有一定的水平的,別看他隻是浮雲線第五樁,能力卻和馮進軍差別不大。大胡子關押在一號樓104,從a被帶進來的時候,他就在窗口觀察著a的一舉一動。大胡子李本偉的直覺和馮進軍很類似,他從見到a開始,就覺得這個人絕對不簡單,他最後一句話稱呼a為獨立情報員同誌,並不是他胡說八道,而是他的推測。第一,大胡子向a示威,不要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第二,大胡子也是警告a,最好加入他們。


    大胡子李本偉認為他要做一件大事,就是聚集最多的同誌,來一場暴動,從內部把白山館占領,這樣大家就能跑出去了。


    這是個大膽,但是有些天真的想法。


    a從調查白山館,研究越獄的計劃時,就已經完全的排除了發動內部暴動的辦法。白山館,內部暴動隻有一條死路,隻會讓形式更加的惡劣。


    a回到馮進軍身邊坐下,搓了搓自己的手,淡淡的說:“你說對了,這個大胡子是要幹些蠢事。”


    馮進軍說道:“希望不要打亂你的計劃。”


    話音剛落,就有鐵籠子外的特務叫嚷著奔跑了起來,a和馮進軍聞聲看去,那些右派中的一個人不知道什麽原因,正將手伸出鐵籠子,指著一個特務罵著些什麽。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向那邊望去。這個右派的犯人越說越激動起來,開始拚命的搖晃鐵絲網,其他右派的人也一湧而上,也都一起搖晃起鐵絲網來。


    右派中有人吆喝了起來:“放我們出去!共產主義萬歲!共產黨萬歲!打倒資本主義!”


    a向前走了幾步,馮進軍拉了一把,說道:“沒用的。”


    大胡子那幫中間派也都站起身來,他們緩緩地向右派那個方向走著。


    右派隻嚷嚷了幾句,兩側的鐵籠子上的鐵門打開了,十幾個看守拿著棍棒衝了進來,外麵的看守士兵也用槍指著右派那些人,大吼著退後。


    眨眼之間,這七八個右派就被製服在地,一頓棍棒加皮鞋的亂踢亂踹,並沒有止住這些右派的高聲喊叫,有人喊道:“同誌們!起來吧!鬥爭吧!”


    正當這些右派聲音漸漸消失的時候,三號樓的起哄聲音卻越來越大了,開始有人衝著外麵咒罵,滿嘴髒話,還伴隨著無所顧忌的狂笑和嚎叫,簡直像一群暴怒的野獸。


    三號樓裏麵就傳出咚咚咚的連聲槍響,三號樓看守們的叫罵聲也是格外的清晰,又咚咚咚連續的槍響,三號樓的起哄才算平靜了下去。


    廣場上右派的這次小對抗,也就隻持續了三四分鍾,就完全被鎮壓了下去。


    那五六個右派被看守架著,拖出了鐵籠子,押回了牢房。


    廣場上的其他人又漸漸的分散開來,回到了原來的位置,這種事情,在他們眼中,好像並不奇怪。


    馮進軍也重新一屁股坐下來,對a自言自語的說:“真不知道他們怎麽就這麽大的幹勁,再這樣下去,又有人要犧牲了。”


    a看著馮進軍,馮進軍的眼角有一絲亮光閃過。馮進軍眨了眨眼睛,低下了頭。


    a也輕輕談了口氣,輕聲說道:“盡管方法不當,還是值得敬佩的。”


    馮進軍幹笑了一聲,抬起頭來,神態又恢複了那種兵痞子的樣子,說道:“他們每周都要鬧上兩三次,見怪不怪了。真抗打,真抗打,第二天就又和沒事人一樣了。哈哈,哈哈。”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a問道:“那三號樓都是些什麽人?”


    馮進軍說道:“都是些江洋大盜,殺人劫貨,無惡不作的人,一般監獄關不住他們,跑了就為禍八方,就都關這裏來了。”


    a撇了撇嘴,說道:“看來這裏還算幹了些好事。”


    馮進軍說道:“嘿嘿,在這些灰狗眼中,恐怕我們比這些殺人越貨的更可怕。”


    a輕輕歎了一口氣,從這麽一會功夫發生的事情,以及a自己的觀察,都能夠證明白山館的形式比a最壞的推測還要惡劣。在進入放風廣場一會的功夫,a就已經可以確定,他要尋找的機要員肯定不在一號樓中,隻可能關在二號樓和三號樓。他的心一直沉甸甸的,隻是沒有人知道他內心正承受著多大的壓力。


    a的目光從一號樓和警衛樓之間望出去,高高的圍牆擋住了外麵的山,什麽都看不到,好像這個白山館就如同飄在空中的一座堡壘一般。


    而在這個方向上的一座不遠處的山頭,正有人拿著望遠鏡向白山館張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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