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寒雨落下,整個白山館上空悶雷滾滾。震得山穀中一片巨響連綿不絕。


    白山館的第三層院子的鐵門又被打開了,一行人拖著兩個男人走了進來。徐行良壓低著帽子,走在最前麵,身後兩個穿著囚服的人,幾乎被後麵的人拖著前進,一個一瘸一拐的,另一個則是全身無力的樣子,看得出受了很嚴重的傷。


    徐行良一行人穿過放風廣場,來到二號樓前。黑魚早就等候在那裏,把鐵門打開,讓徐行良一行進去。


    徐行良走進二號樓,摘下帽子撣了撣身上的雨水,吩咐道:“關起來,下午請王玲雨大夫來看看。”


    隨行的特務應了聲,其他看守過來幫手,就要將這兩個犯人帶進去。


    二號樓以前是白山館的主樓,所以一進門有個諾大的客廳,有一條寬大的歐式樓梯,可以直達二層。這和一號樓的布局很不一樣。一號樓是在一側關押,而二號樓則是以大廳為分界線,左右上下兩側都是牢房。


    徐行良把自己的長風衣脫下來,丟給黑魚接著,頭也不回的走向大廳一側的辦公室,推開門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伸了個懶腰,嘴裏罵了句:“又是些打死不開口的家夥!”


    黑魚把徐行良的大衣掛上,小心翼翼的說道:“徐頭,昨天發生了點事。這個……”


    徐行良瞪了黑魚一眼,說道:“還要你說嗎?我知道了!剛回來就知道了。”


    黑魚委屈的說道:“那個辣椒,真不知道他快不行了。”


    徐行良也不看黑魚,說道:“好了好了,累死了!孫德亮這家夥巴不得給我難堪,就算辣椒死了,他也沒什麽話說。沒事找事!”


    黑魚見徐行良站在自己這邊,也立即得意起來,說道:“我聽下麵的夥計說,孫德亮在醫院大發雷霆,好像那個共匪是他親生兒子一般。”


    徐行良指著黑魚的鼻子罵道:“你閉嘴!等我喘口氣再收拾你!”


    黑魚趕忙閉嘴,去拿杯子給徐行良倒茶。


    徐行良把自己脖子上的領帶拽下來,丟在一邊,問道:“黑魚,你小子還幹了什麽?我吩咐的事情,你安排下去了嗎?”


    黑魚連忙說道:“都安排好了!我對賈老三他們千叮萬囑,專門挑了幾個精明強幹的,去北山底下盯著。”


    徐行良點了點頭,說道:“沒什麽事了吧!你出去吧,我睡一會。”


    黑魚已經把茶泡上,遞到徐行良的手邊,見徐行良的確疲勞的很,才說道:“徐頭,還有二件小事。”


    徐行良不耐煩地說道:“說吧。”


    黑魚說道:“第一件小事,是我把那個初一要處理掉的劉明義單獨關押了,省得他這幾天出什麽意外,衝了黴頭。”


    徐行良說道:“哦,關他幹什麽!那個蠢人!嗯,也好!第二件事呢?”


    黑魚笑了笑,說道:“上次賈老三不是看到那個醫生王玲雨和張順民在一起偷偷摸摸的嗎?這次又碰到孫德亮和王玲雨在醫院裏麵偷偷摸摸的。我下麵的弟兄說,孫德亮一看就是剛剛和王玲雨幹過什麽見不得光的事情。”


    徐行良笑罵道:“真有你的!走吧走吧!我知道了。”


    黑魚連連點頭,退出房間,臨行還不忘巴結一下:“徐頭,辛苦了,好好休息。想吃點什麽隨時吩咐我。”


    徐行良揮了揮手,黑魚也就關門出去了。


    徐行良靠在沙發上沉默了一會,突然勃然大怒,一腳將桌子上的茶杯踹飛,罵道:“孫德亮,你敢玩我看上的女人!老子總有一天給你好看!”


    這場雨綿綿不絕,下午的放風也取消了。


    這讓a感覺整個下午的時間過的尤其的漫長,馮進軍知道a有心事,也沒有敢問他,隻好陪著他發呆。


    夜晚降臨,雨一點也沒有停止的意思,而是越下越大,伴著天上的閃電,時不時的將黑暗的白山館照的一片通明。


    a的挖掘工作又開始了,他憋著一股子勁,連挖帶刨,眼看著已經形成了一個一掌深的小坑。


    夜晚,走廊的看守每半個小時巡視一次,而一號樓外的看守巡視則是每十五分鍾路過一次108牢房的窗外。


    借著這張豪雨,a和馮進軍不斷的向窗外揮灑著挖出的泥土,直到他們精疲力竭。


    馮進軍低聲的說道:“今天進度還可以。”


    a回道:“現在最大的問題,還是泥土運不出去。象這樣一挖一灑,衣服夾帶,還是太慢了。”


    馮進軍喘了口氣,低聲說道:“你對此好像很著急。”


    a低聲說道:“是的,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馮進軍說道:“你是為了誰才被關進白山館的吧,帶著他一起走?不在一號樓?”


    a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雨很快也停了下來,a將地磚蓋好。兩個人短暫的睡了一會,天也就亮了起來。


    鄭小眼今天早上來的特別早,他將糞車拖到一號樓的傳遞馬桶窗口下當他看到一號樓的看守,將裏麵的窗口打開後,他就興奮起來。


    看守正在固定著裏麵的鐵欄杆,這是每天早上固定的工作。這種窗戶是兩層的,裏麵有一層厚厚的鐵窗,會鎖上,犯人來倒馬桶前,需要將裏麵的這層鐵窗打開後固定在兩邊的牆上。


    鄭小眼看到那看守出現,不禁問了聲:“長官早啊!”


    那看守瞟了一眼鄭小眼,無精打采的說道:“你今天也挺早的嘛。”


    鄭小眼碼放著幹淨的馬桶,陪著笑臉問道:“長官,我看一號樓裏麵來了不少新人啊。”


    那看守說道:“關你什麽事?”


    鄭小眼趕忙說道:“就是問問,問問罷了。”


    那看守哼了一聲,把鐵窗固定好,轉頭走了。


    過不了一會,馮進軍提著馬桶出現在窗口。鄭小眼眼睛放光,接過馮進軍的馬桶時,還沒等馮進軍說話,就說道:“你什麽意思?”動作也慢了下來,他故意不將幹淨的馬桶立即遞給馮進軍。


    馮進軍笑了笑,衝著鄭小眼低聲說道:“想跑嗎?”


    鄭小眼愣了一下,將幹淨馬桶遞上來,卻並不塞進窗口,低聲說道:“怎麽跑?”


    馮進軍見鄭小眼遲遲不將馬桶塞進來,抓著鐵欄杆嚷道:“老兄,你這個馬桶壞了啊。”這明顯是給看守聽的。


    呆在那頭的看守看了一眼,罵道:“動作快點!”


    鄭小眼也嚷道:“怎麽壞了?”


    馮進軍低聲說道:“你幫我,我一定讓你出去!你賭嗎?”


    鄭小眼說道:“賭不起!”


    馮進軍接過鄭小眼新遞來的馬桶,說道:“那你永遠在這倒馬桶吧。”


    這句話戳到了鄭小眼的痛處,鄭小眼剛想再說一句,馮進軍已經轉身走開了。鄭小眼氣得踹了牆一腳。


    鄭小眼是個不折不扣的賭徒,他的一生中賭過無數次,隻是最近的一次,賭輸了就關到白山館來了。馮進軍對他愛理不理的樣子,反而讓鄭小眼賭性大發。


    一號樓放風的時候,a和馮進軍踩著有點濕漉漉的地麵,慢慢的走著。


    馮進軍說道:“按你的說法,和那個倒馬桶的說了。”


    a說道:“你覺得他敢賭嗎?”


    馮進軍說道:“他是個賭徒。隻不過,他想知道為什麽他也能跑出去。要不他可能不會幫我們的。”


    a說道:“你明天可以告訴他,三號樓最頂端原先是有長廊和第二個院子的樓連在一起的。”a說著,向三號樓望去。


    果然,在三號樓靠近第二層院子的一側,有一小截房簷的突起,猛一看,隻不過是一個側門出口的擋水房簷罷了。但是仔細看一下,這個側門下方,有一片高出地麵半尺的,兩個人可同時通行的石階,一直通到圍牆腳下,才消失了。


    馮進軍說了聲:“果然。這是白山館原來的建築,被拆掉了。”


    a點了點頭,說道:“白山館和原本的建築變化比較大。”


    馮進軍說道:“我們從那裏出去?”


    a說道:“不是。”


    馮進軍說道:“那是哪裏?”


    a說道:“現在不能說。”


    馮進軍有點鬱悶,說道:“怎麽你還不相信我?”


    a撇了撇嘴,說道:“你相信我就行了。很複雜,現在不能告訴你。”a說完,深深地看了一眼馮進軍。


    馮進軍笑了笑,說道:“我了解。這是絕密營救。聽從組織的安排。”


    a也笑了,真心誠意又很誠懇。這讓馮進軍感覺到了一種溫暖,他看到a的笑容,眼睛也濕潤了。對於馮進軍來說,他知道a麵臨的壓力比他要大的多,這種壓力並非一般人能夠承受。絕密的計劃,不到最後一步,是不能對任何人說的,這是情報員的天職。馮進軍看到a的時候,感受到的是一種身為情報人員的自豪。


    兩個人都沉默了,他們還在慢慢的走著。


    這場春雨之後,喚醒了一些生命。


    a蹲下身來,看著一條石縫,那條石縫中有細細的紅色嫩芽。


    馮進軍也注意到了,他也蹲下身來,他們兩個隻象是走累的人蹲下來歇息而已。


    a用手指摳了一下石縫,將那幼小的植物捏在手中,說道:“紅牙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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