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誠上前了幾步,幫湯鼎說起了好話。


    “二哥,老湯這人就是喜歡胡言亂語。你就不要跟他這樣渾人一般見識了,與其讓兄弟們這樣無端猜測下去。不如還是讓二哥來告訴大家夥真相吧。”


    朱樉瞥了幾眼,看到眾人渴求的目光,還有他們臉上一副求知欲旺盛的表情。


    眼見氣氛烘托的差不多了,他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才向眾人娓娓道來:“其實也不是多大的事兒,隻是臨川侯犯了忌諱。看在你們都是自家兄弟的份上,我就冒著被貶為庶人的風險告訴你們實情吧。”


    聽到他這樣說,在場所有人的臉色變得複雜,他們心中感動不已,二哥這人真是出了名的仗義啊。


    “臨川侯死的那一晚,我沒有住在宮中而是去了秦王府。以下的這些話,都是我從宮裏的侍衛和太監們的口中得知而來的。”


    朱樉先是將胡美之死跟自己撇的一幹二淨,眾人支起耳朵,靜靜聽他講述。


    “我聽說在那天晚上,臨川侯和他外甥康泰喬裝成了小太監夜闖宮禁,然後躲藏在了長春宮裏。不小心被我父皇撞見了,惹得父皇龍顏大怒下令處死了這兩人。這就是我知道的所有內幕。”


    聽到胡美跟他外甥喬裝成了小太監,這種反常讓不少人都產生了疑惑。


    馮誠直接問道:“這臨川侯好端端的為何要夜闖宮禁?這兩人還偏偏喬裝成了宮人。”


    朱樉搖了下頭,他一臉苦惱道:“別問我,我也是道聽途說。興許是那些人對我說了謊。”


    朱樉裝起了白蓮花,他一臉無辜的表情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這件事跟他扯不上半點關係。


    李恒悶頭思索了片刻,他說道:“不知各位還記得洪武七年在蘇州被腰斬的詩人高啟嗎?”


    湯鼎一臉不解,“這高啟寫懷念張士誠的反詩被誅,跟臨川侯八竿子打不著一點關係。你好端端的提他幹嘛?”


    “這裏麵的關係可大著了,我小時候聽我爹說皇上仰慕高啟的才華已久,多次征辟他入朝為官未果。他給蘇州知府魏觀作的那篇《上梁文》。皇上看了以後,不過是付之一笑。


    我爹告訴我,真正讓皇上動了殺心的原因是高啟還寫過另外一首詩,那首詩,至今還傳遍了江南的大街小巷。”


    李恒剛一說完,傅正就問:“李家大哥你快說啊,究竟是什麽樣的一首詩?才會讓高啟招來殺身之禍啊。”


    那首詩,在座的勳貴子弟年紀小的都沒有聽過,隻有年紀大的才會稍稍有些印象。


    航海侯張赫之子張榮,雖然張榮的祖籍在淮西,可是因為父親是水師將領的緣故,他自小都是生長在江南水鄉。


    張榮擠到了跟前,他情不自禁吟誦道:“女奴扶醉踏蒼苔,明月西園侍宴回。


    小犬隔花空吠影,夜深宮禁有誰來?”


    聽完以後,湯鼎這個大老粗,更加疑惑了。


    “聽起來,不過就是一首情詩而已,怎麽會惹到了皇上?”


    “怪不得二哥對你恨鐵不成鋼,這首詩的名字叫作《宮女圖》。夜深宮禁等誰來?這不就是暗諷後宮之中有人紅杏出牆了嗎?”


    看到湯鼎一臉迷茫地樣子,馮誠這個好哥們兒對他是既好氣又好笑。


    湯鼎心道:“有人色膽包天,居然敢給皇上戴頂綠帽子。這麽丟臉的事兒還被高啟寫成了膾炙人口的一首詩到處宣揚開來,怪不得高啟會連同蘇州知府魏觀一起被腰斬啊。”


    不過經過了剛才的教訓,湯鼎長了一個心眼,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張嘴胡咧咧了。


    眼前眾人在談論老爹朱元璋的八卦,朱樉作為人子不好開口插話。


    馮誠若有所思的說:“自從高啟寫了這首詩,皇上就下旨不準大臣出入後宮,宮女除了年紀大了以後才能放出宮,一律不準後宮嬪妃回家探親。”


    李恒接過了話茬,“我估摸著順妃娘娘差不多該有十年沒有回家探過親了。”


    二人的對話,湯鼎沒有聽懂其中的深意。


    在好奇心作祟之下,湯鼎直接問道:“你們兩個一會兒又是高啟,一會兒又是順妃娘娘這到底跟臨川侯的死有什麽聯係啊?”


    朱樉沒有說話,他開了頭以後,抱著手靜靜等待著眾人自由發揮。


    “老湯,你用腦子想想。一個父親有十來年沒有見過自己的女兒和外孫一麵了。在憂思成疾之下,會做出一些過激的行為也是在所難免的。”


    馮誠的話,點醒了湯鼎。他腦海中立馬浮現出了明黃色龍袍之上,那一張冷酷無情的麵容。


    湯鼎一下子就激動了起來,“一個父親進宮去看自己的女兒,也是人之常情。臨川侯好歹算得上是半個國丈吧,那位居然狠得下心去殺自己的老丈人。”


    湯鼎一激動就忘了之前的教訓,冷靜下來,湯鼎才發現一雙眼睛直直的盯在了自己的身上,他心虛地低下了頭不敢跟朱樉對視。


    朱樉當然不是為了給老朱打抱不平,如果不是現在人多眼雜,他都想上去拍著湯鼎的肩頭誇他一聲“幹得漂亮。”


    在穿越以前,朱樉是不折不扣的明太祖鐵粉。可是這些年來的遭遇,讓他懂得了一個道理。那就是洪武帝朱元璋這種薄情寡義之徒,無論怎麽抹黑都不為過。


    朱樉現在的心裏充滿了報複的快感,要不是老朱家的祖墳冒了青煙,讓朱元璋有了他這麽一個好兒子。


    朱樉上位以後,一定會編纂出一本《明太祖賣溝子實錄》。像前世互聯網上的某乎一樣,狠狠對朱元璋進行一番靈魂拷打。


    一想到老朱的神主牌將來會堂而皇之的供在太廟的主殿,朱樉就跟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他心中暗想:“將來得找個機會,跟道長一樣把老朱的廟號改了,然後再一腳踢到偏殿去。”


    “二哥,我們在這裏談正事,你在想什麽開心的事?嘴角的口水都流出來了。”


    看著朱樉一臉癡笑的表情,馮誠感到有些害怕。以他多年對二哥的了解,二哥肯定又是在憋著一肚子壞水想要整人了。隻是他撓破頭也想不出來,被二哥記恨上的那一個倒黴蛋會是誰?


    朱樉假裝揮了揮衣袖,擦拭了下嘴角留下的唾液痕跡。


    “不好意思啊,你們現在討論到了哪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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