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夫人笑得真切起來,拿眼掃了一下在穀雨身後的小滿,問道:“小滿,你和竹心就是這個莊子上出來的吧。你師父呢,怎麽沒見她?”


    小滿過來跪在堂前,先給老太太拜壽再回國公夫人的話。


    “回稟夫人,師父去幫李嬤嬤為今天賓客帶來的仆從發熱湯去了。”


    老太太笑得慈祥,“倒是個實誠的,這樣的日子去幹累活也不知道往我身邊湊一湊。”


    小滿笑得見牙不見眼,“也不算實誠,師父囑咐我若老太太有賞,讓我幫她收著。”


    老太太笑著抓了一把金瓜子。


    “都是給你的不許給她。”


    小滿學著長生的模樣也用前襟去接,再一次把老太太逗笑了。


    此時的竹心確實在跟李嬤嬤發熱湯。


    一群主子誰知道哪個發起癲來,她想多活幾年就不搶這風頭了。


    “姑娘也真是的,出兩個小丫鬟就好,怎麽還親自過來?”


    李嬤嬤心道,都說這竹心得主子偏寵。這個“偏”字雖是旁人的酸話卻也不是全無因由。


    因大丫鬟依靠得是差事和本事,差事最上為管人、管財物,本事梳頭、繡活都算。若比這些竹心確實不顯。


    可竹心出手大方,外院仆婦中人緣極好,還沒有架子。李嬤嬤就想說,主子偏寵點怎麽了,那是主子獨具慧眼。


    “她們都有差事,就我一個是閑人。”


    竹心笑得真切,仿佛在老太太堂前露臉還是在角門給仆從發熱湯對她來說沒有區別。


    “就你好說話。”


    “是我想和嬤嬤多親近親近。”


    “哎呦,你這張巧嘴,難怪全府上下就沒人不喜歡的。”


    竹心:“……”


    隻因女客在內院,男客在外院的前廳,她在角門能第一時間見到阿壽。竹心表麵圓滑實則也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倔驢。被李嬤嬤這一誇,幹得越發賣力,也不知道誰哄了誰。


    過了晌午,關竹心才看見阿壽。連忙和李嬤嬤打招呼回去。


    忙活了一上午,賓客到得差不多了,李嬤嬤自然不會強留她。


    竹心和阿壽往北邊小路走去。


    “怎麽才來?”


    宋國公和夫人可是早早就到了。


    阿壽悄聲說道:“李公子死了。”


    “什麽李公子?”


    竹心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就是醉仙居拿五石散的李公子。”


    “可是沒挺過那五十杖刑?”


    “還沒打呢。”


    皇上為了讓德妃消氣,說是多關幾天,等出了正月再打板子放出來。


    “也就是說,人在大理寺獄中非正常死亡了。”


    “非正常死亡”這個詞又奇怪又準確。


    阿壽點點頭:“對,李公子昨晚自縊了。”


    原本能活,誰會求死。況且那可是大理寺,也不是想死就能死的地方。


    竹心不敢細想,心裏默念“雨我無瓜”。


    “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麽?李公子自殺,你家侯爺不會也想賴上我吧?”


    阿壽委屈巴巴,“我就是想告訴你侯爺心情不好,讓你小心些。”


    “小侯爺呢?”


    “先去見你們家老夫人,我們去靜心湖前麵的假山那等他。”


    竹心和阿壽到了靜心湖,這靜心湖在夏日裏是一景,隻是如今被枯黃的蘆葦襯托得格外蕭瑟。


    假山被蘆葦遮擋了一大半,小侯爺竟到得比他們還早,已經立於假山前等著他們了。


    不知是不是竹心的錯覺,此時的小侯爺有種被全世界拋棄孤寂感。這位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大少爺也不知又在那矯情什麽。


    宋鶴鳴抿著唇,跟竹心進了假山。


    這假山很大層層疊疊,前麵是蘆葦叢與靜心湖相連,後麵是一片梅林。


    徐家請了江南最有名的戲班子,如今大家都去聽戲去,這裏確實適合說話。


    “奴婢給侯爺請安。”


    “事情辦的怎麽樣了?”


    宋鶴鳴臉色不好。


    昨晚李申在獄中自殺了。留下的遺書說愧對王家小公子,黃泉路上要與小王公子做個伴。可他昨日上午去見李申時他十分感激自己為他求情,一點都不像一心求死的人。


    “奴婢不負侯爺所托。寶華山的清風道長很得喬夫人的信任。隻要讓他說張五娘和喬夫人命格相衝。如果嫁進喬家會影響她和她女兒的運勢且五娘命貴不能得罪。喬夫人這邊若要退親自會想法子。”


    他們定親走到了納吉,還沒下聘,這套說辭足夠了。


    宋鶴鳴眉頭緊鎖,“他們合過八字了,如今又說相衝,喬夫人能信嗎?”


    “張五娘是和喬大公子合的八字,又沒和喬夫人合過,侯爺放心吧,如何拿捏喬夫人,道長必有成算。”


    宋鶴鳴點點頭,臉色勉強好看了些。


    “隻是這道長又怎會助我?”


    “對方已經答應了,侯爺可差人去辦。”


    宋鶴鳴眸底閃出一絲驚訝。他命人看著竹心,知道她除了前天去了京郊的莊子再沒去過別的地方。


    她何時見得清風道長呢?


    竹心挑了挑眉:“看來侯爺手下的人不太得力或是小看了奴婢並不上心。”


    見宋鶴明不說話,竹心也不打啞謎,索性告訴了他。


    宋鶴鳴沒想到一個書齋裏的跑堂還有他的什麽同鄉這些微不足道的人竟然能促成他與清風道長合作,左右從三品大員家的婚事。


    李申那邊,他是不是也忽略了什麽細枝末節的事呢?


    宋鶴鳴從袖中掏出一張五十兩銀票。


    “你辛苦了,這是謝禮。”


    竹心卻沒接,“那喬大公子被喬家苛待,如今又要失了婚事。這銀票奴婢就不要了,奴婢想替喬大公子向侯爺求個恩典。”


    宋鶴鳴把銀票塞到竹心手裏。


    “喬子舒那邊你不用管,我會想法子把他調到大理寺,今年年底至少能升一品。”


    一品是兩級,像八品的喬子舒要先過從七品才到七品。


    竹心放下心來,又問,“小姐的事,國公夫人跟您提了嗎?”


    “我娘說三月定親,我跟她說三月太慢,不如在二月就定下來。”


    小侯爺變卦,竹心始料未及,瞪著眼看他。


    宋鶴鳴心情突然好了起來,眼裏帶著笑:“竹心,你告訴你家小姐,她我娶定了,讓她安心做定北侯夫人吧。”


    “小侯爺,你這是念完經殺和尚是吧。”


    宋鶴鳴不理她,竹心跟在後麵追出了假山。


    蹲在假山裏麵的裴珩神色複雜看著同窗喬子舒。


    當然喬子舒也沒想到,來徐國公府湊數的他吃瓜能吃到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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