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十三走在隊伍中間,還是有點緊張,但看到左右的龍衛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心裏也沉穩下來,畢竟是在戰場上廝殺出來的,心理素質過硬。


    一行三十多名龍衛整齊行進在範致虛的大營,居然絲毫沒有引起注意,甚至沒有一人上前詢問,就這一點,老十三就覺得,和大帥的軍營比起來,差的不是一點半點。起碼,老十三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混進大帥軍營轅門的辦法。


    隻是一道轅門,裏裏外外,明裏暗裏,一共六道關卡,三道口令,兩次身份驗證,都準確無誤後,才能在一名軍官的帶領下,沿著專用的路線,來到二門。二門以後的安保,更加嚴格,更不要說最後的帥帳了。


    範致虛的大營,比起大帥的軍營,就像小孩子的家家一般,可別忘了,至少,這些還是大帥精銳西軍。可見當時大宋朝的軍備,鬆弛到了何等地步。


    來到範致虛中軍大帳轅門外,這才有一名校尉攔住,喝道:“司帥節堂重地,何事夤夜前來,通報番號?”


    趙構哈哈大笑道:“天下兵馬大元帥康王在此,讓你家司帥出來迎接!”


    “啊?……”守衛的幾十名大帳親兵不等反應,已經被閃爍著寒芒的手弩逼住,不敢亂動。當值的親衛隊將剛想抽刀,不見龍一身子動,隻見手指尖上一道寒光閃過,一柄通體漆黑、薄如蟬翼的小刀已經把隊將的右手深深釘在刀鞘上,嘴裏那句“啊”才剛剛喊出口。這也是趙構第一次看見龍一實戰出手十二時辰刀,確切地說,沒有看見怎麽出的手,太快了。


    趙構龍行虎步,大步前行,高進、龍一左右雙雙搶出閃了進去,老十三斷後緊隨,其餘龍衛早已水銀瀉地般散開,“一號區安全”、“二號區安全”、“三號區安全”、“四號區安全”……這都是演練了無數次了。


    範致虛的大帳內,沒有留守警衛的習慣,護衛都在外麵,老十三說得明明白白,趙構才敢大膽帶著這三個人闖進來,等趙構進到大帳,高進、龍一、老十三已經搜查完畢,把火燭點燃,衝趙構點點頭,看到帥帳後麵披著中衣顫巍巍的一名老者,細看之下,不是陝西宣撫使、節製六路經略使、陝西兵馬總管範致虛,還能有誰?


    趙構一瞬間,心軟了下來。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命令道:“大帳張燈,不要驚嚇到範大人。”


    瞬間,大帳裏亮如白晝,範致虛也在驚慌中緩過神來,慌忙更衣完畢,趨步上前,深施一禮,顫巍巍道:“臣、陝西宣撫使、權製六路經略使、兵馬總管範致虛,參見大帥康王殿下。臣,死罪!”說完,撩袍跪下不語。


    範致虛既然在官場這麽多年,自然明白眼下的局麵。大帥夤夜帶兵造訪,可不是聊天來了。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不過,範致虛很是納悶,王爺是怎麽進來的,怎麽沒人和我說一聲?


    趙構端坐在中央交椅上,隔著碩大的書案,看著跪在下麵的範致虛,心裏也是感歎,七十多歲的一把年紀,為大宋也是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到老了,耳根子一軟,晚節不保。


    要說罪,明麵上的罪,就是不遵軍令,也是大罪,但可轉圜一下,大罪化小;私底下的罪,背叛大帥,圖謀不軌,則罪無可恕!


    看著下麵戰戰兢兢、顫顫巍巍的老臣,趙構心裏也不是個滋味,腦海裏頓時閃現出一句話:“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再怎麽說,範致虛一把年紀,獨自抗衡完顏婁室大軍於潼關,致使其不能東進,自己發起西路戰事,還算響應及時,雖然沒有完全倒向自己,但至少沒有添亂,苦勞,還是有的。


    這就給範致虛定了性了,有功勞,有苦勞,罪不至死,可恕不可用。


    “範大人,請起來說話吧。麻煩你傳令,讓王似、王倚、宗印、張孝慶、王偉、王方、李道峰、宋戡等駐軍都統製,來帥帳開會。龍一,讓範大人的親兵營指揮使範諾進來。”


    不一會兒,一個魁梧有力的漢子,隨著龍一走進大帳,正是範致虛的侄子、指揮使範諾,但已經被解除了武裝。


    範諾在第一時間製止了親兵的反抗,他已經從這些殺氣騰騰的黑衣大漢的眼裏,看到了製服而非殺戮的眼神,這不是敵國那種一上來就下死手的路子。


    被帶進大帳,看到範致虛低著頭站在下首,帥位上坐著一員年輕的將領,不怒而威。見範諾進來,範致虛急忙喝道:“秉正,快參見大帥!”


    “大帥?那就隻有康王殿下才有的稱呼啊?”範諾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大帥怎麽會在大帳裏?外麵的這些……


    “秉正,趕快參見大帥!”範致虛有點急眼了,真怕惹惱了趙構,開了殺戒。


    好在範諾反應過來,急忙揖禮參見,口稱:“臣保義郎、仁勇校尉、親衛營指揮使範諾,參見大帥。”


    “好,範指揮使,你讓手下親兵傳令,傳王似、王倚、宗印、張孝慶、王偉、王方、李道峰、宋戡等駐軍都統製,來帥帳開會,限時一刻,時辰已到人未到,以叛逆論處。去吧。”趙構根本沒有廢話。


    範諾下意識看了一眼範致虛,範致虛的心一哆嗦,罵道:“混賬,快去傳令,快去傳令,莫要誤了大帥軍令大事。”


    範諾醒過味兒來,也是一腦門子汗,急忙跑出去,點齊人手,嘩啦啦打馬飛馳而去。


    趙構給的一刻鍾,時間上拿捏得很是講究,既來不及合謀,也來不及考慮,爬起來,迅速穿戴整齊,打馬急衝衝趕過來,剛剛好。


    第一個來到的是環慶路經略使王似,一進門拎著馬鞭子就吆喝:“司帥,咋回事麽?咋還下了兵刃,攔住個人?”


    不等王似話音落下,高進和龍一一邊一個,就把王似按住了,“哢嚓”一聲,趙構五零二兵工廠生產的“捆仙銬”(類似後世的手銬,但藝術性要好得多)就把王似的雙手銬在背後,王似連掙紮的機會也沒有,龍衛兩大高手合力之下,誰能抗衡?


    嘴,立馬堵上了,龍一拎著王似,就像拎著個小孩兒,直接扔到角落裏,一名龍衛馬上龍刃逼住咽喉,王似這下,不能說、不敢動,眼睛才瞥見書案後麵的趙構,雖然不認識,但腦子裏一下子就猜到了,這些天,他們嘴裏嘀咕得最多的,不就是這個大宋九王爺嗎?


    熙河路經略使王倚略微精明幹練一些,帶著幾名親衛來到帥帳門口,看到範諾迎接,還打了句哈哈:“大侄子,咋半夜裏叫上了?咦,這幾位怎麽麵生得很?新招進來的?”


    身後的親兵跟著要進,卻被龍衛攔住,王倚的親衛頭領脖子一梗,剛開口罵道:“你個二球貨,瓜……”剛一開口,撲啦啦,幾名親衛瞬間被按到在地,哢哢哢,幾聲響,就被銬住,嘴裏塞了麻核,拎著轉到大帳後麵,前後不到三五吸。


    王倚身子剛一動,一柄利刃已經逼住咽喉,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老老實實進去,亂動一下試試?”王倚也是老西軍,馬上看出了不對,範諾根本不敢言語一聲,都是這些彪形大漢在控製局麵。王倚不傻,馬上想到了一個人。


    進了大帳,一樣待遇,拷住仍在後麵,王倚砸在一個人身上,一看,還真是難兄難弟啊。


    就是利用趕到大帳的時間差,來一個,銬一個,拎走一個。不一會兒,大帳後麵已經一大串兒,每個人的背後,頂著一把龍刃,饒是軍漢出身的這些西軍將領,現在都像是凍在冰窖裏,哆哆嗦嗦的。


    最後到來的宗印,還是看出了倪端,趙構的龍衛太紮眼了,站在那裏,雖然穿的是西軍鎧甲,但那股子煞氣,卻是從來沒有過的,宗印耍了一個滑頭,偷偷躲在幾名心腹後麵。


    一進營門,龍衛劈頭一句:“誰是宗印?”後麵的宗印撒腿就往拴馬的地方跑,西軍內部,都叫他“高參議”,以至於外來的,都以為他姓高。這句“宗印”,口氣生硬、語氣不屑,不是範致虛的親兵。


    宗印自然心裏有鬼,覺得不對,撒丫子就跑,沒有跑出三五步,“嗖嗖嗖”弩弦響處,宗印已經被射成一個刺蝟一樣。


    至此,所有西軍自範致虛以下,兩名經略使、兩名高參(宗印被射殺)、四名都統製,全部拿下。趙構實現了兵不血刃,解決了西軍內部最大的隱患,徹底把西軍掌控在手裏。


    看到跪在地上的這一溜西軍將領,趙構既氣憤,又惋惜,一失足成千古恨,損失的,可都是自己人,好在這次“西軍兵變”事件,是以最小的代價來平息,趙構略感欣慰。


    趙構沒有廢話,下令:“一個個單獨審問,天明後,我要拿到口供,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頑抗到底,死路一條。誰最先開口,從輕發落!去吧!”


    自有龍衛一個個拎著下去,都是有分工的,老十三的情報,還是準確的,趙構有針對性地派出相應的人去審問,估計時間不長,就會有結果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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