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利元臻的大軍一過磴口寨,就被近衛軍第一軍第一師尾隨而至。


    剛一開始,近衛軍很好地掩飾了自己的身份,打出了李繼宗虎師的旗號,讓野利元臻有點納悶,怎麽李繼宗的三大王牌師到了兩個,以前怎麽沒有聽說?


    他的副手、副都統軍細母嵬哥趕上來,悄悄對野利元臻說道:“都統軍大人,後麵祥右軍司的虎師有點不對頭。”


    “怎麽回事?”


    “您最好到後麵看看。”


    野利元臻皺皺眉,沒有說話,卻撥轉馬頭,和細母嵬哥快馬加鞭趕到後軍,向後麵望去,隻見天青色的虎師軍旗在風中獵獵飄揚,各色認軍旗也是虎師各部,但野利元臻還是看出了一點不一樣,後麵軍隊的裝備,和西夏軍隊不一樣。或者說,隻有前麵的一個千人隊是虎師所部,後麵的,卻是黑衣黑甲的宋國近衛軍團。這支部隊,沒有在軍演序列裏,這才是問題的關鍵。作為野利元臻的副手,細母嵬哥可不是一個庸才。


    這支部隊大約六七千人,緊緊尾隨在野利元臻部隊後麵七八裏地左右,不遠不近,倒是讓野利元臻不好判斷意圖所在。


    野利元臻低聲說道:“不要理會,全軍加速,天黑之前,趕到黑水大寨。”


    野利元臻的大軍剛剛提起速度,卻被前麵的一支突然出現的大軍牢牢遏製住了,就好像一個人剛剛跑起來,卻被一道路障硬生生逼停了一般,野利元臻的大軍一口氣沒有倒勻,大軍的隊形瞬間有點亂了。


    後麵的虎師突然提速,緊緊守住了唯一的一條退路入口,後麵轟隆隆的車隊加速趕超上來,毫不理會威福軍司所部詫異的目光,一門門野戰炮被快速架起,這是炮團一營的十五門野戰12磅炮。


    前麵堵住去路的大軍,看認軍旗,倒是西夏禁衛禦林軍所部,但陣地前黑森森的炮口,這可不是西夏軍隊的玩意兒,一溜十五門野戰炮的炮口,直指野利元臻的大軍。


    野利元臻心裏突然感覺有一陣寒冷,軍人特有的感覺告訴他,這不是在演習,就是一個陰謀,他感覺自己被騙了,心裏驟然升起滿腔的怒氣,可是,他該怎麽辦,手底下的人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呢?


    “大人,有點不妙啊,來者不善。”細母嵬哥悄聲說道。


    野利元臻點點頭,低聲下令:“列陣!”


    號角吹響,野利元臻的三萬大軍頓時人喊馬嘶,三個方隊就在片刻之間轉換完成,看得出野利元臻平時的訓練也是真功夫而非花架子,威福軍司能成為北部籬蕃,可不是浪得虛名。


    李良輔心裏可真不是滋味,同室操戈,是軍人最不願意看到的局麵,但後麵是李乾順和趙構,李乾順要是出來一露麵,就成了死局,他們也希望為西夏盡可能保留一些元氣。


    他策馬而出,單人獨騎,來到兩軍陣前,高聲喊道:“野利元臻將軍,你這回頭之路可怎麽走?”


    此話一語雙關,問得巧妙。


    野利元臻也是獨騎而出,緩緩走來,大聲說道:“李良輔將軍大軍橫亙在此,後麵恐怕也是你的人馬,前堵後攔,看來,我黑山威福軍司陷入了死地。”


    “你錯了,是你野利元臻陷入了困境而非死地,至於黑山威福軍司所部,依然是我西夏軍隊,隻是這次跟著你,好像前景不妙啊。”


    話裏帶著硝煙味,依然是話裏有話。


    野利元臻仰天大笑,笑聲裏透著一股蒼涼和悲愴,手中寶劍一指李良輔,說道:“李將軍新晉要職,這是要踩著我上位軍功啊。好說好說,你劃下道來。”


    李良輔看著野利元臻略顯花白的雙鬢,心中也是不忍,催馬趨前一步說話道:“下令你的威福軍司大軍,全體棄械,下馬坐地,等待整編。”


    野利元臻哈哈大笑道:“我黨項男兒,可曾有過不戰而降?”


    “都統軍大人,這既是演習,也不是演習。你現在下令,也隻不過是在軍演中兵敗,麵對的,還是西夏自己人,下麵好交代。如果大人執迷不悟,恐怕戰端一開,就不是你我能控製的,倒下去的,都是我黨項一族的好男兒,大人一定三思,良輔未學後進,對將軍仰慕已久,這件事,恕良輔不敢擅專?”李良輔有點著急,壓低聲音對野利元臻急切地說道。


    李良輔話說到這個地步,已經是有點泄密了。但他實在不願意看到一副自相殘殺的場景,還在做最後的努力。後麵,皇帝還看著呢,但他可不敢說皇帝就在自己的隊伍裏。


    野利元臻也想明白了,但骨子裏的傲氣和不甘,促使他做出了終身悔恨的決定。他在算計彼此的兵力比對,李良輔後軍最多八千人,前麵攔住去路的,也就一個萬人隊左右,自己手裏可是有三萬大軍,一但開戰,自己的親衛可以迅速跑出去去黑山城求救,再者,這麽大的陣仗,他不相信留在城裏的手下看不見、聽不著,手下的鐵鷂子,每天巡查的範圍都在30裏範圍,這個戰場,已經在鐵鷂子的偵察範圍以內。


    但他有三不知,一是不知道李乾順已經下定決心清除李承常的勢力,搬走這塊西夏發展道路上的最大一塊絆腳石;二是不知道趙構的飛龍衛已經屏蔽了戰場五十裏範圍,所有西夏鐵鷂子都已經讓飛龍衛控製住;三是不知道黑山城已經被李良輔占領,徹底斷了野利元臻的後路。


    野利元臻在賭,但他不知道自己完全沒有對賭的資本,把這種賭徒的僥幸心理用在這次對決上,未戰,已經落了下風,既不知彼,也不知己,未戰,已經失去三分勝算。


    野利元臻衝李良輔拱手揖禮道:“李大人垂憐厚義,元臻非常感念這份情誼,你速速退去,我三萬大軍,絕不束手就擒。”


    說完,撥馬返回,大聲下令:“全軍戒備,準備接敵。”說完,手中的寶劍高高揚起,這就是軍令,傳令兵“嗚嗚嗚”緊促的號角吹響,許多威福軍司的士兵還有點轉不過彎來,但統帥軍令已經下達,多年養成的訓練習慣,還是讓他們選擇了服從,兵刃在手,就等著衝鋒的號角吹響。


    野利元臻並沒有選擇反向殺回,雖然後麵的人數少,但他還是選擇衝擊前麵的軍陣,自己好歹占有人數上的優勢,三萬對一萬,怎麽也有較大的勝算。


    看著對麵威福軍司的騎兵嘯叫著席卷而上,隊伍裏的李乾順痛苦地閉上雙眼,這才深深體會到了趙構給他講的那句話:“有時候,政治,比軍事手段更要殘酷和血腥。”


    現在就是這樣,不論勝負結果如何,損傷的都是西夏的元氣,隻不過,他希望降到最低。他默默地點點頭,算是下達了攻擊的命令。


    趙構有點同情李乾順,但政治鬥爭不是請客吃飯,他心裏暗道,還是我來做這個惡人吧。


    當野利元臻的前鋒萬人隊速度提起來的時候,轟隆隆的馬蹄聲順著大地傳來,地上的小石子都被震得跳了起來,卻絲毫沒有影響近衛軍炮團二營快速調教射擊諸元。


    隨著一聲聲口令的下達,指揮長手中的紅旗快速向下揮動,西夏軍隊第一次領略到了什麽叫做一邊倒的屠殺。


    12磅的實心彈呼嘯著在野利元臻的衝鋒大軍裏拉出一道道血槽,第一輪的十五發炮彈直接打穿了進攻隊形,有點甚至衝進了後麵的軍陣形成跳彈造成了二次損傷,接近1500米的射程,讓在後麵觀陣的野利元臻大吃一驚,顧不上看前鋒的情況,傳令中軍急速後退500米,堪堪躲在射程之外,再看前鋒大軍,已經被第二輪炮擊又肆虐了一把,但開弓沒有回頭箭,戰馬一但衝起來,可不是說收就能收住的。


    三輪炮擊結束,野利元臻的前鋒已經衝到了接近200米的距離,大炮不好使了,就在帶隊的副都統軍細母嵬哥慶幸自己命大的時候,就聽對麵“嗡”的一聲,這是強弩弩弦發射時特有的聲音,難道對麵真有如此超遠射程的弓弩嗎?


    迎頭砸下的箭雨告訴細母嵬哥,什麽叫做一切皆有可能,宋國鋼臂弩超遠的射程和精準的區域覆蓋,加上鋒利的鋼製箭頭帶來的超級殺傷效果,讓細母嵬哥心裏徹底沉了下去,加上這兩輪箭雨,細母嵬哥再次從馬腹下翻身上馬的時候,發現戰場上,也就隻剩下一千多人。


    細母嵬哥大吼一聲,“全軍衝陣,殺!”迎接他的,卻是“砰砰砰”如爆豆一般急促的槍聲,這一千人就像下餃子一樣噗通噗通掉下馬來,一聲槍響,細母嵬哥的坐騎被擊中,一下子把他甩了出來,好在細母嵬哥身手敏捷,一個滾翻迅速站起,手中寶劍橫削護住身子,急欲撲上去,卻感覺咽喉一陣寒氣刺骨,抬頭,李良輔冰冷的表情下,一杆長槍冷森森的槍頭這逼在自己咽喉,李良輔是血鷂子,功夫可不僅僅是射箭之術,這一年,在這杆大槍上下的功夫,可為嘔心瀝血。


    旁邊隻剩下聊聊百十來人,卻全被李良輔手下逼住,不敢亂動,這些人已經在瘋狂中冷靜下來,後麵,近一個萬人隊全軍覆沒,有點顛覆了他們的戰爭觀,現在有點犯蒙。


    “都住手!”一個威嚴的聲音傳過來,一個偉岸的身影騎馬出現在細母嵬哥麵前,看見這個人的麵孔後,細母嵬哥腦袋“嗡”地一下,冷汗唰地乍出來,頓時汗透全身,渾身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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