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帳裏的氣氛萬分緊張,龍七更是惱怒異常,第一次讓敵人殺到了大帥身邊,要不是大帥身手了得,事情發展成什麽樣,還真不好說。


    十幾名飛龍衛臉色鐵青,這要是讓龍一回來知道這件事,還不翻了天?這些飛龍衛,誰也別想有好日子過了。


    高進和謝天賜也是臉色不善,倆人聯手,居然被刺客一招擊退,雖然也讓刺客受了傷,但畢竟在自己手底下闖了進去,等於自己沒有盡到保衛職責,說不定,宗老和李總丞知道了,少不了要挨批。


    大家夥這才有時間仔細看看這名刺客的真麵目。一襲白袍裹身,卻沒有棉裘的臃腫,也沒有貂裘的奢華,稍顯單薄,清臒矍鑠的臉龐,一副灰白色的長髯,倒也顯得仙風道骨。


    不過,右肩膀上,血跡斑斑,一個彈洞很是明顯,左臂上也有血滲出,順著手臂流在手上,雖然不多,但足以說明受傷嚴重,更為恐怖的是,左脅肋下,已經被鮮血染紅,還在往外滲血,倒是這道傷痕傷得最重,一道血槽很明顯的痕跡,說明刺客受傷十分嚴重。但已經被止住,可見刺客是精通氣脈之術。


    趙構站在那裏紋絲不動,開口說道:“金國無憂老人!”


    刺客臉色稍變,一開口,卻是金屬之聲:“大宋皇帝趙構?”


    趙構笑道:“久聞無憂老人之名,構心儀已久,卻未謀麵,今日一見,了卻心中憾事。如此良辰,打打殺殺豈不大煞風景,不如我們坐下來喝一杯如何?”


    刺客聞聽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臉色動容道:“久聞大宋官家英雄了得,卻不知還有如此豪氣。你不怕我殺了你?”


    趙構哈哈大笑,正色道:“你能殺得了我?你剛才不行,現在也不行,至於將來,你更不行。你信不信?”


    無憂老人臉色一凜,沒想到趙構如此自信和傲氣,他略一思忖,也是嘲笑自己一聲:“如此看來,好像還真不行。”


    這倒是一句實話,要不是趙構下令不得妄動,方才飛龍衛衝進來交叉火力快打之下,饒是他身法奇快,但要想在飛龍衛槍下逃走,那是癡心妄想。


    何況自己和趙構對了三招,無論是出色的反應、敏捷的身手、精湛的內功,哪一樣也不輸自己,正大光明一對一,自己尚且不能穩操勝券,何況對方比自己年輕,俗話講拳怕少壯,真要殊死一搏,自己未必占了上風,何況剛才那一下,明顯感覺到趙構的內力渾厚中帶有一絲刁鑽之勁,倒是自己從來沒有遇到過的對手,心中也是驚詫無比。


    無憂老人縱橫捭闔,睥睨天下,心中自有錦繡萬千,卻從沒有見過趙構如此鎮定自若、舉重若輕之人。他心中自有計較,卻沒有絲毫表露,穩穩做了下來,絲毫沒有把趙構的軍帳當一回事。


    趙構微微一笑,揮揮手,飛龍衛急速退了出去,趙構輕聲說了一句:“讓端木錦來一趟。”自有飛龍衛前去傳令不提。


    完顏婁室臉色鐵青,雙拳緊握,在自己的軍營中出現這樣的事情,他萬萬不能原諒自己,耶律餘睹負責大營守衛,看來是大意了。但沒有得到大帥指示,他可不敢擅自離開,這可是自己的軍帳。


    方才那一下,倒是讓自己氣血翻湧,胸前疼痛,要不是完顏婁室以身作則,從不卸甲,無憂老人全力一擊之下,不死也是重傷,好在沒有什麽大礙,但右膀子卻有點發木了。


    早有飛龍衛將破碎的案幾撤下換好,趙構對完顏婁室說道:“老將軍且回去讓謝春上一些藥,不礙事的,你先休息,年歲大了,就不要和我熬夜了。”這是給完顏婁室一個很好的台階下,他豈能不知。


    “哼,斡裏衍,你莫要不服氣,要不是看在無嗔麵子上,那一下,就不是三分功力了。還是你家大帥疼你,要不然……”無憂說著話,卻連頭也沒有抬,仿佛完顏婁室不存在一樣。


    完顏婁室卻心中一凜,無嗔?難道無嗔和他談到過自己?可自己和無嗔也是神交,並沒有見過麵,無憂為何有此一說?


    懷著一肚子不解,完顏婁室閃身出了大帳,自去寢帳休息上藥。這邊,就看見端木錦拎著藥箱,急匆匆向大帳走去。


    端木錦撩簾子鑽進大帳,卻隻看見趙構和一名老者對麵而坐,見端木錦進來,趙構對老者說道:“中山府回春堂二當家的大公子端木錦,一手岐黃之術好生了得,還是先給您看一下傷如何?”


    無憂老人臉上波瀾不驚,隻是說道:“有勞端木先生。”


    端木錦先是處理肩膀上的槍傷,雖然無憂及時凝氣,但還是小看了火器的威力,盡管自己立刻點穴止血,還是受傷不輕。


    端木錦手中翻花,已經將金針插入,無憂頓時感覺膀子發木發麻,沒有了知覺,端木錦迅速消毒、縫合、包紮,手法嫻熟,不一會兒,已經將幾處傷口處理完畢,向大帥敬禮退下。


    無憂老人盡管一臉淡定,但心裏卻起伏不定,這些軍中療傷之法,和以往所見大不相同,足見這些人都是久經訓練之人,卻又如此年輕。


    說到年輕,無憂還真就發現,伺候在趙構身邊的,都是一些年輕的將領,方才讓自己受傷的那名內衛,年齡也就十七八歲吧,就是那條使喚單鉤的高手,也不過二十多歲,可那條大槍,就是無傷來了,也要讚一聲好槍法。


    聯想到自己這次行刺失敗,難道真是自己老了?他搖搖頭,不去想這些,現在,最讓他感興趣的,還是大宋國皇帝、大帥趙構。


    酒宴很快被端了上來,居然是大宋國最出名的火鍋。但無憂一看到上來的酒,忍不住一把搶過來,端詳著手裏晶瑩剔透的玉質酒瓶,上麵的暗龍紋若隱若現,單是這酒瓶,就是一件神品,何況瓶子裏那種神奇的液體。


    酒瓶是溫的,趙構很是默契地遞過一個玉質酒杯,酒一打開,滿帳醇香,斟酒一杯,無憂轉動著手中的杯子,放在鼻子底下輕嗅,啟唇入口,含而不咽,良久,徐徐咽下,頓時臉色有變,無憂調勻呼吸,緩緩感受一下這甘醇佳釀,緩緩吐出一句:“妙哉,好酒!”


    既然有酒,自然少不了佐酒小吃,依舊是西夏風幹小牛肉、山西香酥豆、開封府張記千層餅、兩浙路曹店臘幹腸。爐火已經燒起來,謝天賜在一旁伺候著,臉色很是平靜,全然沒有剛才那副你死我活的樣子。


    銅火爐開始冒著熱氣,謝天賜已經開始拌料了,專心致誌,心無旁騖。趙構右手一請,說道:“尊丈可嚐一嚐我們這風味小吃,味道不錯。這個火鍋嗎,還要等一等燒開了才好下料。”


    看得出,無憂是一位生活精致之人,看剛才品酒就知道,這位無憂老人,怕不是一位美食家。


    果然,一顆香酥豆扔在嘴裏,無憂說道:“你這幾樣東西,看上去平平無奇,但隨手拿來,可見平時儲備甚多,香、辣、幹、葷,你的部下有如此待遇,可是普遍現象,還是大帥獨有?”


    趙構拎起一片風幹小牛肉說道:“這是我大宋軍中標配一日食糧,每一位宋軍都有。要說獨有,唯有這朝露首品,也算也不算,因為他是獎品,立功者,賞!”


    無憂動容,早就耳聞大宋朝露係列,首品有價無市,二香特批特供,就是三醉,也是一箱難得。可這位宋國皇帝,居然將最好的首品作為這些粗魯漢子的獎品,暴殄天物也。


    三杯下肚,無憂臉色毫無變化,趙構也是酒到杯幹,坦誠相待。無憂暗自點頭稱讚:“怪不得金主再三請求自己師兄弟出山相助,這個大宋官家,可是不簡單。”


    火爐子已經燒開,趙構開始展開美食攻擊。果然,一條羊羔肚腩小條經過趙構的指點之下,一涮、一沾、一口……無憂細品之下,臉色大變,下箸如飛,第一盤小條以肉眼可見速度盡入無憂口中,不等趙構動手,無憂已經端起另外一盤倒入火鍋之中,一個翻滾,無憂再次開始大快朵頤。


    隻見他一手酒杯滋滋兒喝酒,一手長箸下手如飛,全然不顧趙構就在一旁,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


    正在二人把酒言歡之際,忽然“嘭”的一聲,大帳的裘簾被猛然掀開,龍一鐵青的臉色上帶著深深的殺氣,一頭闖了進來,但卻被眼前其樂融融的場景驚呆了。


    看見趙構衝他一笑,卻擺擺手,扭頭對謝天賜說道:“給李將軍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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