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匆匆走出衙門,今天有一件差事,是司使趙典親自交代的,前往內務府商議順福詞社社址一事,吳福部長已經知會文化部趙子崧部長,內務府沒收的前偽楚政權諫議大夫宋奇愈的一處私宅,作為場所特撥給順福詞社使用,李清是過來辦理相關手續的。


    前禮部員外郎成實,現在是順福詞社的社長。成實因為受到偽楚事件的影響,沒有被處理,但也沒有被重新啟用,一直賦閑在家。但趙構對這些偽楚舊臣卻沒有不念香火,根據官職不同,全部給予發放全俸致仕金,逢年過節的賜封也是按製發放認領,應該說,安享晚年還是完全可以的。


    對於這批人,一來牽扯太多,二來趙構初登大寶需要一個穩定的政治環境,三是裏麵有一些人,還是有才幹的,需要冷處理一下,磨一磨性子,看一看到底是為國家想得多一些,還是為個人想得多一些。


    成實現年才三十五歲,正是仕途的黃金年齡,在靖康初年的時候,還隻不過是禮部下屬主客部的一名堂官主事,後來張邦昌偽楚成立,許多衙門的忠直之士紛紛掛印辭職,以示抗議。但也有一些官吏需要養家糊口,需要一份差事,秉承“公門之中好修行”的道理,還是做了一些保護東京老百姓的事情,也還是有功的。


    成實就是其中的一位,禮部和金兵二帥打交道最多,也深知金兵的殘暴和貪婪,暗地裏,也曾透露一些重要的消息出去,比如完顏宗翰曾動了殺心,想要對太學府動手,張大梁的暗界才緊急撤出歐陽珣、趙鼎、鄧肅等人,那時候,躲在太學裏麵的人實在是太多了,要不是完顏宗望顧忌,真要依著完顏宗翰的意思,說不定太學就會血流成河,大宋的元氣就會大傷。


    所以對這些中小官吏,趙構一概不糾,但要說重用,也還談不上,畢竟大家眼睜睜都看著,要是朝堂之上任命一些偽楚人員擔任要職,恐怕整個朝堂就會動蕩不安,許多風骨奇高的人物要是再來一個集體“辭拜”,趙構的新王朝就會陷入極大的信任危機,利害相權,趙構自然知道如何處理。


    但對於成實來講,不啻於晴天霹靂,剛剛熬上禮部侍郎,距離尚書一職就差一個時間上的過渡,卻沒想到世事難料,張邦昌的偽楚居然瞬間土崩瓦解,張邦昌也主動“歸政於朝”,並乞骸骨。趙構網開一麵,並沒有誅殺張邦昌。但也沒有讓其回東光縣(河北東光)老家,而是貶到荊湖南路潭州天寧寺寓居,算是保住一條命。


    成實的禮部侍郎的位子還沒有坐熱,就被拉下馬來。略有安慰的是掙了一份禮部侍郎的致仕金,都說當今官家是看在已故李侍郎的麵子上,對禮部動手是最輕的。


    成實正想施展拳腳大幹一場的時候,被被活生生按了下來。這幾年活得是有些憋屈,但勢必人強,自己隻好認命。但隨著二帝高調回歸,當今官家率軍東征金國,整個東京城隻有李綱把總,宗澤雖然掛著軍事樞密院副使的頭銜,但具體軍務卻是樞密院僉事汪若海在負責,劉浩的參議長現在是塞北戰區司令,也就是說,整個東京城軍事樞密院,現在是汪若海說了算。


    而汪若海,是成實的太學師弟。而汪若海、成實、陳東,則號稱“太學三劍客”,文武全才一般的人物。陳東現在則是趙構軍事樞密院下屬的後備部部長、宋國國家軍事學院的院長,真正的實權人物。這兩年從國家軍事學院畢業的高材生,現在都是各個軍團的基層骨幹軍官。


    誰說趙桓沒有動腦筋,這一招“以曲求直”,就運用的非常巧妙,把所有人都欺瞞得死死的,趙桓回來這一段日子,看到的都是宋國欣欣向榮的景象,而這一切,原本應該是他所擁有的。


    吳福在內務府等候多時了,按理說,這樣的事情用不著吳福親自出麵,但吳福卻是另有用意,要是一般公務,李清和成實的級別,還真夠不上讓吳福親自交辦。


    李清在內務府門口稍等了一會兒,成實坐著馬車也就到了,打賞了車馬錢,成實一眼就看見門口站著的李清。遂高興地打著招呼:“拙之賢弟,久等了,失禮失禮,萬望海涵。”


    李清也是揖禮道:“敏捷兄安好。”


    “哈哈哈,上次踏青小聚,你老弟可是大出風頭,順福居士讚譽有加,頗為欣賞,拙之兄弟以後定會平步青雲啊。”


    “哈哈哈,借敏捷兄吉言,請。”


    “賢弟請。”


    二人邁步而上,自有門衛接到通知,帶著二人直奔吳福的公房而去。


    吳福正坐在一張巨大的書案後麵,低頭沉思。作為趙構的心腹之一,吳福自然知道趙構的刀已出鞘,是要見血的。但這把刀一但開戒,不知道會有多少人人頭落地,曆來皇權保衛戰,都是殺得人頭滾滾,血流成河。


    但趙構的“刀”雖然已經出鞘,但卻沒有看到想象中的安情總局的行動司偵騎四出的場麵,反倒是靜悄悄的。隻是通知吳福,穩住今天來的兩個人。


    李清和成實,吳福都認識,還挺熟。對李清還是頗有好感的,這個年輕人有活力,有思想,隻是缺少曆練和政治經驗,如果倒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場上,著實有些可惜。


    “宣廣司副使李清,見過吳部長。”李清當先揖禮道。


    “成實見過吳部長。”成實在後麵揖禮。


    “啊,二位無需多禮,快請坐。”吳福笑嗬嗬從書案後麵走出來,熱情地打招呼,自有公房辦事員已經沏茶伺候。


    等二人落座,吳福笑道:“上次趙部長來我這裏,可是沒有給我好臉色,嫌我慢待了諸位大家,天地良心,我可是上著心呢。”


    他回手從桌子上拿起一串鑰匙,晃了晃說道:“宋奇愈的一處沒收的私宅,這小子,當初沒少撈好處,光是借口根括銀典當變賣的私宅,有一半便宜了這小子。走吧,前麵不遠就是,咱們走著去就行。”


    吳福依舊是一副大管家的模樣,這是眾人眼裏麵最不像手握重權的一個人,走在大街上,就是一副憨厚樸實大管家的派頭架勢,有誰知道這是手握兵權的宋國內務部的大部長呢?。


    幾個人出了內務部,轉向馬行街南麵,拐過太廟,舊宋門以北的地方,有一處二進院子,很是別致,交通方便,西麵就是大相國寺,地處鬧市裏麵的僻靜之地。


    進了大門,繞過影壁牆,來到院子裏,院子打掃得幹幹淨淨,不少小廝還在四下裏搬運著東西,進進出出的倒也頗具生氣。


    順著東偏門來到後院,倒是比前院寬敞一些,青磚鋪就的地麵一東一西擺放著兩個碩大的雕花石水缸,裏麵歡蹦亂跳的幾尾錦鯉來來回回遊動著,西麵沒有廂房,倒是種著幾畦農家小菜,綠油油的,一副生機盎然的田園情趣。


    李清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地方,由衷地說道:“好!真是一個好去處!吳部長,您真是有心了。順福詞社該給您記一大功才是。”


    吳福心裏苦笑道:“可別,現在誰跟順福詞社粘包,誰倒黴。”不過臉上還是掛著迷死人的笑容說道:“李副司使說笑了,微末之力不敢貪功,再說了,我可是怕趙部長的大眼珠子。”


    趙子崧的一雙牛眼,已經成了東京城上下皆知的趣話,據說有一次盛怒之下瞪著大眼珠子訓斥手下,居然把手下嚇得昏了過去。“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部長瞪著眼珠來訓話。”都成了文化部的順口溜了。


    眾人皆大笑,卻不知一派祥和之下,暗藏玄機。


    李清指著正房說道:“這應該是敏捷兄的公房了吧,不錯,很氣派。”


    吳福嘴角的肌肉有些牽扯,把手裏的鑰匙丟在李清手裏,說道:“既然二位滿意,鑰匙拿著,我就回去了,部裏還有許多公事要辦。”


    李清、成實急忙揖禮道:“吳部長請便,回頭樊樓李清請客答謝吳部長。”


    吳福打著哈哈回道:“好說,好說。”回身向外走去。


    禮送吳福消失在影壁之後,李清掂了掂著手裏的鑰匙笑道:“敏捷兄,我看這個地方,順福居士也是喜歡的,雖然隻有二進的院子,但作為平時聚會之地,也是夠了。鑰匙給你,我的差事算是交差了。”說完,把鑰匙鄭重交到成實手裏。


    成實接過鑰匙,心裏也是興奮,終於有了真正屬於自己、屬於順福詞社的公房,以後大家夥就不用再看那幫內衛的臉色了。關鍵是,自己肩負著天大的重任,有了這個地方,就能很好地打一下掩護。


    接下來要重新招募一些勤雜人員,要換成自己人,另外,今晚如果合適,就以祝賀新居的由頭,專門邀請汪若海前來吃酒,席間再一次探一探他的口風,如果得到他的支持,居士說了,樞密院樞密使的位子,一定是他的。


    腦子裏想著事情,成實並沒有注意到後院有什麽不一樣,反正這個院子現在是自己的了,自己有權處置這裏的一切事務,這裏,從此咱說了算。


    和李清推開房門,邁步進去,卻看見裏麵一人負手而立,正盯著牆上一副“錦雞登枝圖”觀賞。此圖用筆細膩逼真,畫風清新文雅,正是太上皇趙佶的大作。沒想到吳福還如此有心,頗懂文人喜好。


    看見此人全神貫注地欣賞此畫,成實以為是吳福留下的管家,沒想到也是一位雅致之人,遂在身後笑道:“錦雞躍枝,鳳凰之像。這幅畫畫的好,寓意也好。天下一人的畫作,果然不同凡響。”


    “再好,它也是一隻雞,永遠成不了鳳凰。你恐怕是曲解了此畫主人的意境。”屋內之人並沒有回頭,依舊看著那幅畫說道。


    成實心裏很不舒服,但並沒有發作。自己和一個管家較真,傳出去會惹來笑話。不成想李清不樂意了,他對太上皇的書畫素來仰慕,自己的一手瘦金體也是得到很多大家的認可,看到成實吃了話頭,遂出口道:“爾狂妄,天下一人的大作豈是你輩能參悟透徹的,敏捷兄大才,更是當今翹楚人物,你憑什麽口出狂言?”


    隻見那人緩緩轉過身來,微微一笑道:“憑我這張臉,不知道夠不夠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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