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慎接到禮部侍郎張明傳來的消息,已經是第三天了。


    全亂套了,天魔幾乎也在同一時刻傳來消息,證實了禮部情報的正確性,隻不過天魔楊吉的消息更加全麵一些。


    楊吉小組改道北上,一方麵想和盧展小組取得聯係,畢竟盧展是大理刑部委派出去的,他們算是一條線上的。但到了東川寨外圍,也沒有看到盧展留下的一絲記號,但東川寨的景象卻是慘遭“蹂躪”了一般。


    楊吉並不知道還有龍鱗小隊參與,一直以為就隻有蝰蛇小隊。這次楊吉沒有隱秘身形,直接亮出了大理刑部的招牌,進入東川寨,見到了副寨主羅楊,這是大寨主羅桑的弟弟,才從外麵回來,麵對的就是東川寨修羅地獄一般的慘狀。


    大概傷亡了約四百人,另有一百多人受傷。這些可都是各位堂主的心腹手下,也是貼身護衛,功夫自然不錯,但在蝰蛇小隊麵前,還是毫無還手之力,說到底,還是一群烏合之眾,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年高強度集訓的特戰大隊是無法相比的,況且,蝰蛇同樣是一支經曆過無數次實戰檢驗的部隊。關鍵是,在這麽多護衛的眼皮子底下,左護法尤三山和手下三名堂主,被蝰蛇活捉帶走。


    弩箭一箭封喉,刀刀不是脖頸大動脈就是心髒要害,死者的身上絕對不會有第二道多餘的傷口,這次是讓人恐怖的現象,麵對一群訓練有素、高效犀利的殺人工具,人多並不能成為絕對的優勢。


    刑部天魔楊吉的名頭還是響亮的,副寨主羅楊很給麵子,極為配合楊吉的調查,卻根本不知道刑部嘴裏的“凶手”其實就是和他們是一夥的。楊吉很快從羅楊嘴裏得知,尼犁門已經開始采取瘋狂的報複行動,東川寨作為閟畔部最大的寨子,負責為尼犁門複仇大軍提供糧草輜重。


    最為刑部白慎手下四大天魔之首,楊吉以縝密細致的精明頭腦著稱,稍加推理,結合在刑部得到的消息,楊吉斷定,蝰蛇此次行動,絕沒有隻是抓捕幾名疑犯這麽簡單。聯想到尼犁門大動幹戈,不惜全力在前麵攔阻。反過來聯想到部署在邊界的大宋帝國的大軍,楊吉頓覺後脊梁一陣陣發冷,仿佛看到了蝰蛇一步步艱難的殺出重圍,死傷累累,最後時刻,宋軍突然揮師殺入大理,沿途勢如破竹,沒有一州一郡、一兵一卒能阻擋宋軍的虎狼之師……


    在楊吉得知尼犁門已經在前麵布下天羅地網的時候,楊吉就已經感覺到那將是一個充滿血腥的屠殺戰場。隻不過,楊吉不能預測這個戰場是以一種什麽方式拉開帷幕,更以什麽方式結束。


    從刑部捕頭的身份來講,楊吉自然希望尼犁門灰飛煙滅。可以這樣說,大理刑部的很重要的一個職能,就是是為了製約尼犁門而備受各方關注,也是白慎遊走於皇權和相權之間穩如磐石的一個重要原因。尼犁門的存在雖有其合理性,但不能突破法律底線。


    楊吉職責所係,將自己這一組人馬所看到和偵探到的,寫成情報簡略,飛速報往白慎,情報裏麵加上了自己對目前撲朔迷離的局勢的分析和判斷,至於怎麽決策,那是白慎和段皇爺的事情。


    白慎很吃驚。


    他現在仿佛有些明白當初為什麽李節這麽強調兵分兩路。自己當初隻是考慮到一明一暗,這是許多刑名老手慣用的偵破伎倆,但現在自己發現,兵分兩路的現狀,遠比自己想象中的要複雜。


    首先蝰蛇雷霆萬鈞的一擊,擊碎了白慎的認知。自己的刑部在六部之中,雖然沒有吏部的威風,戶部的權勢,但在其他六部尚書眼裏,卻是人人要交好的一部,一方麵刑部執掌天下刑法,人人敬畏,二來白慎鐵麵無私、為國為君,堪稱一員“正吏”,這個“正”字,還是段正嚴的老子段正淳親自手書,現在在刑部大堂正堂上掛著,褒讚白慎一身正氣、滿腔正義。


    就是這樣一個人,在接到一封封情報的時候,心裏開始波濤起伏起來。如果隻是抓獲命案凶手,隻需針對羅蒙寨就行,畢竟線索止步於羅蒙寨,天堂蠱雖然歹毒,但即使在尼犁門門內,也是禁用之蠱,用蠱對象隻有一種人,就是無可救藥的垂死之人,為了減輕他的痛苦,才用到天堂蠱。


    這次蝰蛇弄出這麽大動靜,竟然抓了左護法尤三山和其餘三堂堂主,已經讓尼犁門元氣大傷,這次又激怒尼犁門幾乎傾巢而出,右護法蔡禮率領著兩千多名精銳在欄西寨區域嚴陣以待,就等著蝰蛇自投羅網。


    但白慎卻不這樣認為,看上去蝰蛇才十幾個人,麵對兩千門徒毫無勝算,即使是以一當百又如何?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何況尼犁門可不是一條簡單的地頭蛇?可是,這是戰場,不是門派衝突,建昌府、東川郡、石城郡三地之間和大宋帝國相接壤的潼川府路邊界,可是駐有大宋帝國黃龍軍團的十萬大軍,那是什麽?那就是一頭蓄勢待發、一擊斃命的猛虎,兩千尼犁門徒在宋軍麵前,不過是土雞瓦狗一般。


    白慎甚至想象到宋軍突然長驅直入的滾滾鐵流,以星火燎原之勢迅速席卷大理東北之地,然後東南、西北、西南……直至大理全境。


    想到這裏,白慎突然渾身一顫,“陰謀!這是陰謀!”什麽協助破案,什麽緝拿凶手審訊法辦,什麽兩國建立安全領域合作,這通通都是借口,也就想明白,為什麽和大理接壤的三方之地突然會出現宋軍演習部隊。


    “來人,筆墨伺候!”事不宜遲,白慎作為大理國的刑部尚書,自然為大理思慮考量,他要將自己的這些“危險”的想法和推測告訴自己的君主,以盡臣子之本分。


    比白慎的情報還要快的,還不是劉勇的部隊,而是王林的第三師。


    大宋軍中流行護犢子,這是傳統,也是傳承,從大帥到班長,自上而下,曆來如此。


    一下子死傷三十五個弟兄,看著載著三十五具棺材的絕影車緩緩駛出軍營,師長王林手中龍刃將手掌劃破,攥著的拳頭流出來的血滴滴答答滴在麵前的酒缸裏,副師長、參議長、各團團長,依次滴血成酒。


    一個個大碗擺在長條桌前,一碗碗血酒一字排開,師長王林帶頭,後麵是第一團的全體連長以上軍官,他要親自率領第一團,踏上複仇之路。


    之所以按住各團的請戰血書,是要對麵的羅雄部對這件事有個“交代”,說是“交代”實際上隻不過是通過羅雄部的寨主大頭領將此事報上去,知道有大理人在邊界大宋界內襲殺了大宋巡邏隊三十五人,無一幸免,全部中毒箭而亡,隻要這件事大理高層知道就行了。


    兩天過去了,三天過去了,王林在等,在等一個最好的時機,而這個時機,終於到來了。


    張俊司令員的一封信,隻有一句話:“你的屁股怎麽還坐得住?!”點燃了第三師壓抑許久的滔天怒火。


    王林帶著第一團、外加一個輕型山炮營十二門八磅山炮,和自己的警衛營,一共五千大軍,直撲羅雄部。


    這次行動,可以說也是歪打正著,無意之中為配合梁景的行動找到了一個最合理的借口,因為梁景在羅蒙寨,已經開始攪動布局了。


    羅雄部一共大大小小十幾個寨子,大頭領卻是大理國任命的羅雄部知州蔡彬,雖然是一名州官,但也就是自己這一畝三分地,也知道自己之所以被任命為知州,自有牽製尼犁門的作用在裏麵。


    羅蒙寨是唯一一所大寨,但寨主卻是尼犁門三堂堂主蔡貴的心腹,雖然和自己是同族同枝,但卻和自己是兩條心。


    羅蒙寨寨主蔡興,一直認為自己應該是副堂主的人選,但蔡貴一直也沒有表態,卻說要想上位,須有功勞,想入夥還得交“投名狀”呢,何況是副堂主?


    蔡貴前腳被抓,蔡興後腳就知道了,有手下從東川寨跑回來的,告訴了蔡興這個消息。蔡興心頭一動,覺得機會來了。前幾天剛剛有一夥兒大宋客商來到羅蒙寨,說是要收購藥材、織錦、象皮甲胄、漆器等,甚至可以用大宋流行的玉盤鏡、朝露酒、魔幻水等來交換,蔡興卻下令將一行眾人軟禁起來,名義上說是搜羅更多的商品,其實暗中不懷好意,沒辦法,梁景他們帶來的東西實打實震撼到了他們,也難怪他們眼紅,於是,梁景一行很“配合”的留了下來。


    當晚命令心腹手下,集合羅蒙寨精銳力量五百人,悄悄出發,趕往邊界,他的判斷是走自杞這條路,畢竟這條大路路程近,道路狀況良好,對方一小股力量,肯定會急速後撤到大宋境內和宋軍匯合,這條路是最保險的一條路。


    但蔡興根本就不懂什麽叫特戰,也完全不知道梁景的布局,但卻“恰如其分”的配合著梁景的行動。當他派出手下的時候,梁景已經知曉,馬上通知了蝰蛇,但梁景不知道的是,蔡興居然把這支隊伍派往了自杞方向,還好死不活地襲擊了第三師的巡邏隊,引起了宋軍的傷亡。


    梁景得到消息,馬上覺得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立即啟動緊急部署程序,雀鷹帶著情報直飛王林、張俊、劉勇以及遠在開封的趙構處,這才有了王林苦等三日之後的“離火行動”。


    “離火行動”首攻羅蒙寨,沒有藏著掖著,就是閃擊戰。從自杞順著大路一直向南進入大理,繼而轉向西北。雖然沿途的道路遠不如大宋的官道寬闊平整,但這些年段正嚴倒也關注了一些民生福祉,官道倒也修得不差,隻是比大宋的窄了一些,不過雙車並行還是沒有任何問題。


    第一團全部是重騎兵,甲胄都在絕影車上,一個班兩輛輜重車,大大減輕了馬匹的負重,加上一人雙騎,行軍速度極快,即使是輕裝,必備的武器那是隨身攜帶,如果遇到遭遇戰,突前的第一營至少可以拖住敵人一刻鍾,足夠重裝騎兵重裝出擊。


    沿途沒有遇到絲毫抵抗,或者說根本沒有人敢抵抗,從自杞到羅蒙寨,隻有兩處險要之地,卻沒有看到有軍兵或當地苗人攔阻,不過一道道“宋軍大軍入境”的加急軍報,卻雪片一般一級一級傳了上去。


    淩晨出發,不到三個時辰,先鋒營已經看到羅蒙寨的碉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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