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日本人的優點,也很多,但都公認的一點是,日本人的學習態度是真心發自肺腑的。這一點在平忠盛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體現。


    平忠盛從早到晚粒米未進,隻是喝了一點水,卻頑強地將《前線報》所有內容學了一個透徹,在給趙湛的匯報中,還談到了自己的學習體會,那就是重新認識了朵力團。


    因為這一期報紙,幾乎就是朵力團的專版,除了介紹嶽雲率領朵力團如何搶灘登陸撕開口子挺進縱深,抓住平忠盛的戰鬥經過,還有朵力團這個光榮稱號的由來。


    平忠盛從散發著墨香的報紙的字裏行間,仿佛看到了那個托起火藥包的英勇形象,仿佛看到了朵力團從連到營再到團的英雄曆程,因為,他從中看到了這支軍隊的詞典裏,沒有敗,隻有勝利或死亡。


    然後,他在送達命令或傳遞文件的時候,有更多的機會接觸到基層的軍官,找到這些軍官的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在訓練場上是最多的。


    他想想自己的部屬,幾乎都是在戰爭來臨之際,開始召集各個領主,再由各個領主召集自己的庶從,這樣一層層聚集上來,形成一支完整的大軍,再由衛將統一操練幾天,無非是認清楚各種信號和旗幟,要說訓練,更多的是各個領主在平時對自己手下的小規模訓練,講究的是個人武力值的高低大小。


    自從跟了趙湛,他才知道,什麽叫做訓練,還有,什麽叫做“地獄”。


    並沒有給他有具體的要求,但武士的自尊心和對師父的尊重,還是讓他做出了隨著師父出操訓練的決定。但這個決定,讓他吃盡了苦頭,也讓他脫胎換骨。


    每天卯時正刻起床,先是一個全副武裝的十裏地越野,接著就是內務檢查、餐前體能“三一百”……上午一個時辰的軍事技能訓練、下午一個時辰的體能提升訓練、包括一個戰術陣型合成訓練……晚上半個時辰的文化學習,半個時辰的睡前體能……這,僅僅是文職人員的必修課。


    要是兩營一衛的訓練……這麽說吧,就是睡覺,也是刀不離手。


    至於半夜緊急拉動,更是折磨得這位征夷大將軍開始懷疑大宋軍人還是不是人。


    也許平忠盛剛開始就接觸的是軍隊中最頂尖的兩營一衛,他還以為全部大宋軍隊都是這樣的訓練,不是恐怖是什麽?


    尤其是那種火器訓練,每天的北邊的山穀裏響聲幾乎就從來沒有斷過,這不是錢嗎?據說,一顆圓乎乎的實心彈就值一百宋元,那種開花彈更貴,這一天下來……


    但更讓他心驚膽戰的是,大宋帝國的皇帝、大帥,和所有的飛龍衛一樣,除了正常的訓練科目外,大帥每天的“棍點千層紙,萬點算一天。”讓他看到趙構經常是汗流浹背但從來沒有耽誤過一天,風雨無阻。


    他也婉轉地問過趙湛,為什麽大帥身為一國之君、全軍統帥,還這樣苦苦逼迫自己勤耕不綴,趙湛笑道:“大帥是大宋軍神,他的訓練,已經成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是體會不到的。”


    “大帥的功夫如何?”平忠盛問了一個心癢了很久的問題,他還是平刀流的流主,對武士技藝依舊有一種癡迷。


    “哈哈哈,大帳內所有人加起來,在大帥手下撐不過十個回合。唯一一個能和大帥三十招之內打成平手的,知道嗎?是小嶽雲。再往後……你可以去問問小嶽雲?”


    對嶽雲,平忠盛有一種骨子裏的怕,這是因為趙湛曾說過,在嶽雲手裏,他撐不過一招,幾天前的“切磋”,還真不到一招,半招,撤兵認輸。


    但就在這個問題上,自己在嶽雲哪裏討了一個大大的白眼,說好了教自己半招的,卻轉身就走,他一臉無助地地呆在哪裏,不知道為什麽?


    還是憨態三寶裏最為憨厚的賽魯衝他說了一句:“你呀,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什麽壺?開什麽壺?


    這麽高深的一句話是什麽意思?到現在他也不知道,但不妨礙他的執著學習:“龍桑,這個的,哪壺不開提哪壺的,什麽的意思的……”


    平忠盛就是這樣一個人,他認為你無比的強大的時候,就會徹底臣服於你,這和身份沒有關係,就是骨子裏麵的認同,日本,比大宋,差得很遠,很遠。


    開始的時候,大家是戲謔的心態;再回來,是敷衍的做法;再回來,是正視這個現狀;最後,變成了一種敬佩。


    這就是大帥身邊的人對平忠盛態度的前後改變。他們在改變平忠盛,平忠盛又何嚐不是在改變他們。


    但平忠盛最為敬佩的,還是趙構,這個大宋帝國的皇帝、兵馬大元帥。


    能讓一個敵對國的高層官員以俘虜的身份自由出入大帥帥帳,這份底氣,可不是誰都有的。關鍵是,現在正是兩軍對決的關鍵時刻,一個對方的征夷大將軍,卻在宋軍最高統帥的軍帳內擔任高級參議。


    誰都不知道趙構為什麽這樣做,但沒有一個提出異議,這就是大帥的權威,學會服從。


    平忠盛就像一個半路插班生,底子薄、年齡大,但卻有中年人的韌勁,能始終低頭哈腰不恥下問的人,還怕沒有出頭之日嗎?


    但這還不是讓平忠盛感到吃驚的,吃驚的是,趙構將一名叫做曹平正的人特旨傳來,命令此人和他組成日本特管區臨時總督府的機構,曹平正擔任臨時大總督,他是臨時高級參議。


    一起撥過來的,還有一部分從東京大學即將畢業的應屆畢業生,也有一部分曹總督從流求帶過來的基層官吏,加上一個陸戰營的兵力擔任總督府警衛部隊,日本特管區臨時區政府就這樣在出雲成立了。


    平忠盛將自己的征夷大將軍府捐獻出來做了府衙,他的威武堂現在是趙構的行營,臨時總督府就在大帥行營的東側,距離不過幾百米,抬腳就到,非常方便。


    曹平正總督第一份政令,就是清查戶口,發放身份牌,所有承認總督府的百姓、官員、武士,隻要臣服大宋,承認總督府的治理管轄,都可以獲得新的身份標識。


    獲得身份標識的最大好處可不是一點半點。


    一是可以獲得土地,土地所有權在國家,以國家的名義承包給你,按照土地分為一級耕地、二級耕地、自留地等,耕種權歸你,產出的農作物歸你,國家前三年不收取賦稅,三年後十稅一;鼓勵開墾荒地,成為私田,隻要你活著,這片土地就屬於你所有,死後收歸國有,用於重新分配。總督府第一年免費提供種子、農具和耕牛,以互助組的形式發放。這個互助組,即是互助組,也是互保組,這種方式,在天竺取得了不錯的效果。


    二是可以獲得貧困補貼和物資資助,這對於最底層的老百姓才是最有吸引力的,可以幫助他們度過目前的困難。


    三是可以組織勞務大軍,幫助特區政府開始進行基礎建設,掙一些零花錢補貼家用。


    四是挑選真心歸順的中下階層武士,成立新區政府管轄的治安軍部隊,表現良好的,可以改入大宋軍籍。


    這些,都是寫得一清二楚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最早表示歸順的稻田一郎,現在已經是新成立的治安軍部隊的一名連長,手下全是他招募的一幫子苦哈哈。


    平忠盛帶著一幫威武堂的屬下,在全力協助曹平正做這項工作,他們熟悉當地情況,“準確、自願、公開”是曹總督提出的唯一要求。


    出雲是一個試點,之後將會在大宋統治下的各個藩屬國開始實施,總督府將各藩屬國定為總督府下屬的府,再往下縣、鄉兩級。


    這些天,平忠盛的政務,是協助大宋的第二艦隊的運輸艦,卸載和安置從高麗、塞北、京東兩路運送過來的糧食、各類農作物種子、耕牛、走騾挽馬、農具鐵器,以及大批來這裏淘金的內遷人員。


    還有大批基礎建設所需的機械和工程人員,包括一支內衛教導團,這是京東路內衛總隊下屬的一個教導大隊,負責訓練治安軍,同時負責出雲的治安保衛。


    曹平正對平忠盛,隻有一個要求,不能出現亂兵暴民,其他事情,都好商量。


    但越是擔心什麽,還就出現什麽。


    一支運輸隊,遭遇搶劫,護送的治安軍死傷慘重,所運物資,全部遭到搶掠,其中包括最重要的物資,裝備治安軍的製式武器宋刀和錐槍。


    接到報告,曹平正大怒,這是在赤裸裸地向他這個新總督挑釁,向大宋帝國挑釁。


    出事的地方是備後南部沿海,大宋帝國的水軍將物資運送上岸,這裏有一所物資倉庫,都是從大宋運送過來的海量物資,自然警衛力量是最高的,這是屬於水軍第二艦隊的一處軍港,物資從這裏起運,運輸到各個府治所在地,再有當地府衙按照鄉村統計核實的人口、土地數量下發。


    物資是在半路上被搶劫的,都大意了,從來沒有出現的事情,讓人們的警惕性降低了很多,從剛開始的軍隊護送,到後來的治安軍護送,一直沒有出現問題,加上這是後方,也就沒有多考慮,看來,還是不夠太平啊。


    曹平正有些惱火,這些該死的強盜,這是在給自己上眼藥。


    他一方麵向大帥府匯報,一方麵召集相關人員,開始部署緝捕事宜,這次,是對新特區政府的一次考驗。


    趙構回電隻有一句話四個字“自己處理”。


    說明大帥根本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一群小蟊賊而已,不管是何方勢力,都是你總督府的事情。


    曹平剛剛到任流求的時候,也出現過這種情況,隻不過流求是亂民,現在是盜賊,流求好歹是大宋子民,這次卻是未曾征服的異國蠻夷。曹平正就少了一些顧忌,或者說,可以大開殺戒。


    經過和平忠盛商議,曹平正將這項任務,交給了平忠盛。要求他在十日之內,務必破獲此案。


    平忠盛,第一時間,將稻田一郎調入麾下,擔任緝捕總指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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