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景從來沒有感覺到什麽叫怕,但今天刻骨銘心。


    他對自己的禦刀流技法充滿信心,無論是步戰還是騎戰。作為禦刀流的二代傑出人物,藤原景不是一個狂妄自大的人,反而處處很是謙虛,但唯獨在禦刀流的體會領悟上麵,藤原景還是有信心和任何人一戰。


    他不是一個唯武器論,隻是對刀法情有獨鍾,認為武士刀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兵器,也是最能代表武力值的技法。雖然禦刀流脫胎於唐刀技法,但藤原景認為早在上一代堂主,就已經和那個淵源沒有什麽關係了,即使是手中的太刀,也和過去的直刀有了很大的不同。特別是藏大大師為其打造的“鬼影”,更是讓他對禦刀流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和感悟。


    一個揮舞著碩大大棒的將領,也不過是一個有些蠻力的莽漢而已。


    師父說過,刀的靈魂在於那一絲絲的靈動,而非招式。拘泥於招式,所謂一招一式,刻板而已,如何禦刀而行?禦刀流,就是用心在禦刀,用刀在心頭而非手上的一招一式。


    正如他的江山入畫,在於入,而不是畫。畫是一種表象,一花一草一蟲一鳥皆是畫,其精要之義在於如何“入”。


    很自信的一招,曾擊敗素以快刀著稱的橫刀流大弟子橫路敬一。


    江山入畫也好,指點江山也罷,其實禦刀流還是離不開一個快字,正所謂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放任天下四海皆是一個道理。


    快嗎?


    當狼牙棒的棒尖閃爍著寒芒逼迫到眼前的時候,藤原景知道了什麽叫做快,什麽叫做一寸長一寸強。


    作為一名武士,他絕對知道在自己的鬼影切到對方身上的時候,對方這根閃爍著煞氣寒芒的尖刃會讓刺穿自己的咽喉。


    關鍵是對方是單手持棒前刺,等於加長了武器的長度,這根狼牙棒難道不重?還是舉重若輕?


    不管是什麽,閃爍著寒光的槍尖卻是致命的,而這一切不過是電光石火的一刹那。


    藤原景不愧是禦刀流四虎大弟子之一,急切之間,一個鐵板後仰,大棒從胸前劃過,雖然險象環生,但卻是躲過一劫。


    宋軍的重騎根本就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就這樣橫衝直撞,藤原景迎麵遇到的宋軍騎兵,全部都是大棒伺候,但卻都有一個共同的招式,就是“直捶”“突刺”,不是胸前就是頭部,又快又狠又準,狼牙棒的棒尖比大槍遠遠不如,要短很多,但形成殺傷卻是足夠了。


    藤原景透陣殺出,反身來看戰場態勢,卻發現宋軍已經接應上原先衝出來的宋軍大部,就像滾雪團一樣,將宋軍完全吸附進大部隊裏麵,變成一股新的更大的騎兵集團。


    日本的步卒鐵足軍根本無力對抗宋軍重騎,藤原善常急令撤向兩翼,命令平穀川的一個萬人隊騎兵分兩路包抄上來,一個打一個不行,那就十個打一個總行了吧?


    不過藤原善常的調兵遣將還沒有完成,遠處信號彈卻次弟升起。宋軍右大營和中軍大營同時營門大開,各自衝出一個兩千人的重騎兵,馳入戰場,分據中路和右翼,前出的宋軍開始穿插回返,沒有什麽能夠擋住他們轟隆隆的馬蹄,在將日軍騎兵攪了一個七零八落後,安全撤回宋軍布好的軍陣左翼,完成宋軍的重新集結和布陣。


    藤原善常臉色極為難看,隻因為被宋軍啪啪打臉了。


    你不是要圍困攻打嗎?不勞您費心,我們出來了,咱們公平地來一場決鬥,我的人馬就在這裏,五千人的騎兵,你這裏是十五萬人,總不會不敢應戰吧。


    藤原善常隨即冷笑,暗道:“宋軍將領不是腦袋壞掉了,就是孤注一擲,躲在大營我還有些顧忌傷亡,既然你舍長就短,打仗不是置氣,我看你們這次怎麽逃回去?”


    “傳令平江大措鐵足軍築陣,攔住宋軍右大營撤回之路,命令他全軍壓上,不要留後手,兩翼全部布置弓箭手,封鎖宋軍右大營。”


    “傳令藤原景帶領黑衫軍團,攻擊敵軍騎兵左翼。”


    “命令腳本義隆率領白衫軍團,攻擊宋軍右翼。”


    “命令源田盛調集一萬名弓箭手,山口列陣。”


    “命令藤原忠、藤原孝,各自率領一萬紅甲軍突擊中路。”


    “告訴各部將領,這次唯有死戰,不讓宋軍一人一馬撤回大營。”


    藤原善常這次也還是下了血本,將最精銳的三支騎兵悉數派了出去,加上平江大措的阻援部隊,直接投入正麵戰場的,就有七萬人。


    所有日本將領信心滿滿。


    日本人在調兵遣將,宋軍卻還有心思全體下馬,在照顧馬匹。


    戰場上出現了少有的寂靜,但都知道這是大戰前才有的寧靜。雙方都很有默契地沒有幹擾對方的舉動,你布置你的,我照顧我的,一會兒打起來,就是你死我活。


    宋軍主帥自然是軍團長趙泰親自帶隊,他在中軍可坐不住。接到戰況通報說是趙顏衝了出去,下令趙山接替自己指揮,指示趙水帶突擊團出擊,這都是演練了無數次的預案了。


    打防守反擊,這本就是計劃中的一部分。


    趙泰趙顏跟隨趙構多年,從來不知道什麽是怕。一千人敢上,一百人照樣敢上,近衛親軍的口號就是“近衛親軍,有我無敵,殺!”


    崇尚進攻與暴力,這是典型的兩營一衛的作戰風格。西夏鐵門關一戰,成就了飛龍衛無限進攻的美名,暴風營和烈火營豈能落後?


    每一名兩營一衛身上都標配一個牛皮包,裏麵是西夏特有的風幹牛肉、和壓縮的精細豆渣餅,還有一隻扁平的水壺掛在馬背上,比一般的軍用水壺稍大一號,這裏麵裝的是三醉酒,不是人喝的,是喂馬的。


    沒錯,大戰在即,牛肉條、豆渣餅、三醉酒,這是快速補充戰馬體力的法寶。這個發明,可不是吳進孝,而是崔敏姬。


    實踐證明,有奇效。


    這也就是趙構的兩營一衛敞開供應,要是全軍都是這個配料,打死吳喜這個聯勤總司令也做不到。前兩個還好說,關鍵是三醉酒,這馬要是喝起來……


    隻有喂好馬,才能在一會兒的戰場上最大保障自己的性命,馬比人重要,因為他們是重騎兵。關鍵是,喝多少酒,既讓馬兒興奮,又不至於影響戰鬥,是個絕密的配方。


    對麵那麵三角形的旗幟不再搖動,說明日本軍隊就位了,大戰馬上開始。


    “嗤兒……”竹哨此起彼伏響起,開始準備應戰了。


    騎兵最後開始緊緊肚帶,將馬甲再次檢查一遍,排長一個個檢查過去,沒有問題,騎兵開始上馬,一切就像訓練一樣,不慌不忙。


    重兵器、宋刀、騎弓、軍官的五倉左輪、龍刃……所有的武器檢查完畢,將重兵器持握胸前,做好衝擊的準備,一手緊緊挽起韁繩扣在馬鞍上,待會衝殺起來,他們的雙手必須解放出來,絕對不會看到一手握著韁繩,一手手持兵器衝擊的場麵。


    所有操縱戰馬,就是靠兩隻腳和馬匹的默契程度,腳尖、腳跟、腳內側不同的位置不同的力度,都會給坐騎傳遞不同的信號,這就是人馬合一的最高境界,個別將領的戰馬,甚至不用主人下達命令,就能做出最正確的戰術動作。


    比如趙泰、趙顏這樣級別的將領,胯下的戰馬說是萬裏挑一都不為過,能夠感受到主人每一塊肌肉力量的不同變化,就能預判出主人下一步要幹什麽。


    “滴滴滴滴答……”一陣短促有力的軍號響起,全軍預備。


    這一刻間,所有的戰馬、騎兵全部屏息無聲,戰場上立刻安靜下來,倒是彰顯著對方日本武士的軍陣方麵還有少許的嘈雜。


    訓練水平高下立判。


    宋軍嚴陣以待,整個軍陣鴉雀無聲,包括馬匹,就這樣靜悄悄的,但一股無聲無影的殺氣卻慢慢彌散開來,順著戰場向著日本軍隊的方向就散發過去,讓日本武士騎兵裏麵的少許戰馬,引發了強烈的不安,以至於騎手不得不勒緊韁繩,以免引發更大的騷亂。


    趙泰在中間,趙顏在左、趙水在右,三箭齊出,這是三個箭矢陣組成的一個楔形陣,趙泰的雙斧並沒有舉起,趙顏的狼牙棒也反背在身後,而趙水的烈焰刀同樣藏鋒在後,三人身後,各有三名親衛,成三角形護衛陣型,就連兵器,也隨自己的主官,一水的短斧、大棒、烈焰刀。


    驟然間,趙泰雙手的利斧挽了一個花,已經向前劈出,這是全軍加速的訊號。


    馬隊由小跑開始加速衝擊,也就是區區三個呼吸之間,已經達到衝刺的速度,趙泰的目標很明確,就是衝著日本騎兵的中軍大纛去的。


    日本人居高臨下同樣開始衝擊,藤原忠、藤原孝的紅甲軍是藤原善常的親軍主力,這也是所謂四虎中的另外兩隻虎,還有一隻虎是腳本義隆,北方禦刀流人才濟濟,但軍中四虎,卻是更加出類拔萃。


    藤原善常並沒有留後手,雷霆萬鈞,才是他的風格。自己人馬占有優勢,不能用添油戰術,能夠一擊斃命,藤原善常才不會優柔寡斷。


    但他依舊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按照漢家兵法,“知己兒不知彼”。他對宋軍作戰模式的理解,依舊停留在文獻當中。對這幾年宋軍發起的幾場局部戰爭,無論是藤原忠通也好,還是藤原善常也罷,都沒有去搜集相關的情報。反倒是從複興六年開始,趙構通過高麗、耽羅,已經將大量的間諜派遣到日本,有點甚至打入到日本高層,比如多聞天王。


    重騎兵的運用,黑水軍團是標杆,而出身黑水軍團的屯河集團軍,又帶有趙構近衛親軍的影子,放在這個戰場上,就是牛刀殺雞。


    藤原善常是第一次帶領大兵團作戰,說白了就是仰仗人多,要說戰術戰法,並沒有多少。


    但宋軍可不一樣,所有戰場上用生命和血水實踐過的戰術戰法,都要寫成戰例進入院校做案例分析的。


    將典型的案例進行優化,再反饋到軍隊形成新的戰法,這對於提高一支軍隊的戰鬥力會提供質的變化的。


    藤原善常很快就知道了,什麽叫做戰術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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