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開春,林朝陽終於成為了燕大圖書館的正式員工,最大的好處便是工資由原來的每個月47塊錢漲到了53塊錢。


    不過這些錢對於目前的林朝陽來說幫助不大,過年期間夫妻倆回了趟老家,花了一百多塊錢,買房子第一筆房款給了林福貴四千塊。


    現在夫妻倆手裏還剩一千二百塊錢,看著是挺多的,可外麵還有六千五百塊錢的房款沒還的。


    這段時間收拾華僑公寓的房子,時不時的就得花個幾塊、幾十塊,積少成多,也是一筆不小的費用。


    林朝陽現在就盼著《當代》那邊的稿子趕緊過了,稿費趕快到手。這幾天,他也在籌備下一部小說。


    還沒等到《當代》的消息來,他倒是收到了戰士出版社編輯梁俊書寄來的《高山下的花環》的樣書。


    除了樣書,梁俊書還給林朝陽寫了一封信,告知他《高山下的花環》單行本即將在幾天之後登陸國內各個城市的新華書店,首印就是三十萬冊。


    情況跟林朝陽推測的差不多,《高山下的花環》首印便是三十萬冊,看來出版社對於這部小說的銷量信心確實很高。


    他給梁俊書回了一封信,然後便放下了這件事。


    不想過了兩天,杜峰一臉喜氣的來到陶家,進門便喊道:“我姐夫呢?我姐夫呢?”


    家裏人被他的聲音吸引,這時林朝陽從房間裏出來,“怎麽了?什麽事這麽高興?”


    “嘿嘿!給你看個好東西!”杜峰有些激動的從懷裏掏出一張紙,“看看!”


    林朝陽接過來一看,竟然是一份紅投文件。


    《關於組織部隊閱讀小說<高山下的花環>的通知》:


    著名作家許靈均同誌創作的中篇小說《高山下的花環》發表後,在軍內外引起了強烈反響。


    這部作品通過表現對越zwf擊戰的鬥爭生活,成功地塑造了我軍在新時期湧現出的社會主義新人形象,是一部優秀的軍事題材文學作品,也是對部隊進行愛國主義、革命英雄主義和共產主義教育的生動教材。


    望各單位認真組織部隊幹部戰士閱讀、評論這部作品,更好地發揮這部作品的教育作用,進一步提高廣大幹部戰士的愛國主義和共產主義覺悟,為促進現代化、正規化革命軍隊建設服務。


    在林朝陽看文件的時候,陶玉成和陶玉墨兄妹倆好奇的湊了過來,看完文件上的內容,兄妹倆頓時震驚不已。


    “這是紅投文件?”陶玉墨驚訝道。


    陶玉成急切道:“紅投文件不重要,重要的是落款。”


    他問杜峰:“這真是總zz部發的文件?”


    杜峰大呼小叫道:“我老壽星吃砒霜——嫌命長了?敢拿假的來跟你們開玩笑?”


    他從林朝陽手中拿過文件,得瑟的向陶家人挨個展示。


    “總zz部文化部親自發的通知,如假包換!”


    陶玉墨問道:“小哥,這什麽意思?是要讓全軍學習嗎?”


    杜峰哈哈笑著說道:“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不過小說不是文件精神、也不是模範人物,所以說是號召閱讀。”


    陶玉成驚歎道:“我滴個乖乖!朝陽這小說本來就夠火的了,這是要再添一把柴啊!”


    “沒辦法,誰讓我姐夫這小說寫的好呢?”


    杜峰此時化身第一“林吹”,他見陶母眼神落在文件上,想看又怕表現的太熱切,便把文件遞了過去,搖頭擺腦道:“姑,你看看!這可是號召全軍閱讀。”


    陶母順勢接過了文件,裝作漫不經心的看了看,“全軍閱讀,也算個榮譽。”


    “當然是榮譽了,而且還是頂天的榮譽。”杜峰語氣誇張的說道,“反正建國這麽多年,這可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事。”


    “那朝陽豈不是開了先例?”陶玉成大笑著說道。


    “肯定的啊!”


    兩人一唱一和,讓陶家的氣氛熱鬧了起來,大家高高興興的傳看著文件。


    過了好半天,杜峰才把文件收起來,叮囑道:“這是因為是姐夫的小說,我爸才破例讓我把文件拿來給你們看看,你們別外傳。”


    說完之後,他自覺今天報喜有功,對陶母說道:“姑,晚上給我多做幾個菜。”


    “媽,拿錢,我去買菜!”


    陶母給了錢,陶玉成去買菜,陶玉墨問道:“小哥,姐夫這小說都號召全軍閱讀了,有什麽獎勵沒有?”


    “全軍閱讀,這是多大的榮譽,還要什麽獎勵?”杜峰理所應當的說道。


    “啊?光口頭榮譽啊?”陶玉墨有些失望。


    杜峰的表情有些尷尬,“那個……大家都閱讀,我姐夫這部小說銷量肯定差不了的,基層戰士們保不齊得人手一份。”


    陶玉墨眼珠子一轉,問林朝陽:“姐夫,你們現在是有印數稿酬吧?”


    “嗯,萬冊2%。”林朝陽點點頭。


    “那要是賣個一百萬冊,就能多拿兩倍稿費。”


    杜峰搖了搖手指頭,“不止,肯定不止一百萬冊,我敢跟你打賭!”


    陶玉墨白了他一眼,“你當我傻是不是?部隊兩三百萬人呢!”


    “嘿嘿,還真不傻。”


    兄妹倆笑鬧著,陶玉書也在跟林朝陽嘀咕,如果《高山下的花環》真能賣個一兩百萬冊,那他們夫妻倆買房的窟窿豈不是一下子就能補上了?


    陶玉書想想都覺得有些不真實,靠著一部小說的印數稿酬就能把剩下的那幾千塊錢還上?


    這個意外之喜,讓她心頭的壓力一下子鬆了不少。


    又過了兩天,林朝陽正在上班,見到了祝昌盛。


    過年前林朝陽把他新寫的那部長篇小說交給了《當代》,一晃已經快一個月時間了。


    祝昌盛一見林朝陽,便讚歎道:“朝陽,你這部小說寫的可真是好啊!”


    林朝陽現在對包括祝昌盛在內的《當代》這幫編輯抱有極大的警惕心。


    這幫老家夥,嘴甜的跟前朝的宦官一樣,他真怕自己哪天又不小心著了他們的道兒。


    “好在哪兒啊?”林朝陽不客氣的問道。


    祝昌盛沒想到林朝陽會這麽問,他猶豫了一下,麵露沉吟。


    “你這部小說是典型的意識流文學作品,在你細膩的筆觸下故事如同一首流淌在夏日熱浪中的散文詩。


    讓人的思緒有種隨風飄蕩的恣意徜徉,有一種如夢似幻的不真實感,但同時又有一種深深的情感共振,這是我看完小說的總體感受。”


    祝昌盛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然後又說道:“如果細致的說呢,我感覺你這部小說的文字很像柔軟的海綿,飽含著情感的水分,讓人有一種被緊緊包裹在濃鬱的情感氛圍中的感受。”


    “我不知道你之前寫過多少意識流小說,但我覺得你在意識流文學的創作上是有著十分獨到的天賦的。


    你的文字總有一種類似於顯微鏡的能力,細致入微地揭示人物內心世界的微妙變化,這種感覺與我以前看《牧馬人》和《小鞋子》時的感覺很像。


    你作為創作者,能夠精準的捕捉到小說中人物的每一次情感變化和內心波瀾,這種對於人物心理狀態的精準刻畫遠超我認識的絕大多數當代作家。


    這就使得讀者在閱讀你的小說時,能夠跟隨人物的思維跳躍,體驗他們情緒的起承轉合,仿佛置身於人物的意識深處,共情他們的喜怒哀樂。


    還有文字的詩意構築……”


    林朝陽還以為祝昌盛隻是客氣客氣,沒想到他片刻之間便能組織起語言來,滔滔不絕的敘述起小說的有點和他看完之後的感受,更難得的是言之有物,眼光精準。


    人家雖然拍馬屁,但拍的確實在點兒上。


    “好了好了,你再誇我就不好意思了。”


    祝昌盛被林朝陽打斷,他笑著說道:“小說寫的確實好啊!更難得的是,這是國內難得一見的意識流作品,你這部小說應該是國內第一部真正意義上的意識流小說,可以說是開創了先河。”


    林朝陽擺了擺手,“哪有那麽誇張,國外都寫了半個世紀了,我們不過是拾人牙慧而已。”


    改革開放後的這幾年,國人逐漸學會了睜眼看世界,尤其是在文化界,這樣的風氣更重。


    本來睜眼看世界是一件好事,但很多人在這個過程中難免矯枉過正,對於外國,特別是西方國家推崇到無以複加的地步,變得盲目和妄自菲薄。


    在林朝陽身上,祝昌盛沒有看到絲毫這種東西,他雖然寫意識流,但似乎隻把他當成了一種平常的文學風格,一種可以拿來就用的工具。


    他思考著林朝陽會有這種表現的原因,想來想去,最後還是落到了“自信”二字上。


    隻有真正發自內心的自信,對自身文學功底的自信,對於民族文化的自信,才會以平等而謙和的姿態去接觸和容納那些舶來的東西,才會擁有這種清醒的認知和態度。


    聊了幾句,祝昌盛告訴了林朝陽他的小說已經通過了《當代》的審稿,將會以頭條的形式發表在今年第二期《當代》上,也就是四月份那一期上,這就是他今天來的目的。


    “稿費……”


    “千字十塊!”


    李曙光早就告訴祝昌盛了,林朝陽這人對稿費看的比較重。


    小說的質量沒得說,而且是國內少見的意識流文學。意識流文學的概念雖然傳入國內比較早,但發展卻不理想,至今也沒有誕生什麽有影響力的作品。


    而在大眾層麵,讀者們對於這個類型的文學作品了解的就更少了。從去年年末開始,《外國文藝》才開始有組織、有計劃的向廣大讀者介紹這個文學流派。


    林朝陽的這部小說經過《當代》的編輯們和總編輯衛君怡三審,大家普遍認為這是一部即便放在國外意識流文學當中也不可多得的精品之作。


    小說發表之後,一定會為國內的意識流文學的發展帶來新的契機和一大批讀者。


    因此,《當代》在稿酬標準上沒有過多的糾結,直接便給林朝陽開出了頂格的標準。


    聽了祝昌盛口中曝出的稿酬標準,林朝陽喜笑顏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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