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門口的鬧騰跟禮堂前麵的陣勢比起來隻是小巫見大巫,六點出頭之時,禮堂外頭已經聚集了上千名校內外的大學生,一個處理不好就是嚴重的群t事件。


    得到消息的賈鎮不敢大意,第一時間趕到了這裏。


    “……承蒙各位同學對於燕師大和《天下第一樓》這部話劇的厚愛,能夠冒著這麽寒冷的天氣前來觀劇,老賈我代表燕師大謝謝大家夥。


    也請同學們理解我們,《天下第一樓》的火爆確實出乎我們燕師大的意料。


    我們的禮堂坐席隻有一千五百個,算上過道,最多隻能放進去兩千人。


    現在,禮堂裏麵已經有超過兩千二百個同學,所以沒辦法再往裏麵放人了……”


    賈鎮的到來讓鼓噪的學生們安靜了一會兒,學生們本來還盼著賈鎮的到來能幫大家協調進禮堂,可他卻說禮堂沒辦法再進人了,剛剛安靜一會兒的學生們又沸騰了起來。


    眼見情況不對,賈鎮放大了聲音,雙手向下壓,“大家聽我說,聽我說!”


    “《天下第一樓》是我們學校全力支持的話劇,大家願意看,隻要是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我們一定會演,會讓更多的同學們看到這部話劇。


    不光是我們燕師大的師生,包括燕京各大高校的同學們,我賈鎮在這裏向大家承諾,你們一定會看到這部話劇。


    今天是12月6日,還有三天就是一二·九首都高校文藝匯演,到時候這部話劇將會與燕京各大高校的同學們見麵。


    當然了,我知道匯演活動隻能讓一小部分同學看到這部話劇。


    12月9日之後,我們燕師大的《天下第一樓》將會在燕京各大高校舉行一場巡演,到時候,包括各位在內,每一所大學的同學們都會一睹這部話劇的風采!”


    賈鎮的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提出的方案雖然不是十全十美,但確實是切實可行的,他說完這番話之後,底下的學生們真就安靜了下來。


    見狀,賈鎮不由得鬆了口氣。他好歹也是經曆過戰火和動亂年代的人,可麵對著這麽一群大學生,也不敢有絲毫大意,這可都是國家的寶貝。


    可就在這個時候,底下卻有人高喊了起來。


    “賈書記,你光想著別的學校,我們燕師大的學生怎麽辦?我們還沒看過《天下第一樓》呢?”


    “是啊,自己學校排的話劇,我們自己人還沒看過呢!”


    底下的這上千名學生裏不僅有大量的外校學生,本校學生也不在少數,賈鎮的提議光說了對外校學生們的照顧,有些燕師大的學子便覺得沒受到重視。


    本校學生的異議總是好辦的,賈鎮用輕鬆的口氣喊道:“離著9號還有好幾天,不夠你們看的?等兄弟學校的同學們看完了,你們還不是想怎麽看怎麽看?”


    “再說了,我們燕師大出了這麽好的一部話劇,你們就不想顯擺顯擺?


    他們水木的、燕大的、人大的,年年壓著我們,這回有了這麽個得瑟的好機會?你們怎麽就不會把握呢?”


    他的喊話輕鬆幽默,底下這群學生裏有許多都是他剛才點到的幾所大學,人群中發出一陣善意的哄笑。


    有了賈鎮的承諾,禮堂門口的形勢總算是化險為夷。


    他又主動提出送大家出校,雖然有點被押送的嫌疑,但怎麽說也是一種另類的重視。


    人群終於開始鬆動,有序的向師大門口走去。


    李彤等人互相看了看,王曉平問道:“那咱們呢?”


    陳健功歎了口氣,“走吧,今天這形勢,別指望能看上了。”


    眾人想著也是,便隨著人流而去。


    過了不到十分鍾,上千人的隊伍浩浩蕩蕩的靠近校門口,讓這裏本來已經平靜下來的人群再次騷動了起來。


    門口的保衛已經嚇傻了,門外的還沒對付完,怎麽學校裏的又冒出來了。


    好在有賈鎮這個書記走在人群最前麵,看到了他的臉,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賈鎮又在校門口把剛才在禮堂做出的承諾重複了一遍,門口的學生們也都接受了這個方案,逐漸散去。


    看著學生們逐漸消失在夜色中,賈鎮終於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書記,今天可真多虧了您力挽狂瀾。”


    保衛處長馬屁剛出口,卻迎來賈鎮惡狠狠的目光。


    “昨天演出就沒控製好局麵,今天還敢往學校裏放那麽多學生,你們保衛處的工作還能不能幹了?你這個處長是幹什麽吃的?”


    賈鎮憤怒的聲音響徹燕師大校門口。


    陳健功的目光在燈光下掃來掃去,終於錯開人群與一個熟悉的目光對上。


    “老藍!”


    “健功!”


    兩人擦著人群,好像井岡山勝利會師般握住了手。


    然後藍田野就抱怨了起來,“你怎麽不說早點,來等了半天,連校門都沒進去。”


    “我們不是也沒進去嗎?我為啥昨晚大半夜就去找你,就是預感到《天下第一樓》要火。早上你非說白天得排戲,磨蹭到晚上,還怪我?”


    兩個馬後炮互相抱怨著,可也改變不了結果。


    “聽剛才的書記說,明天還演,我明天再來。”藍田野說道。


    陳健功朝門口的保衛掃了一眼,“你自己能進來?明天一早去人藝開個介紹信,有你們人藝的名頭,好辦事!”


    藍田野一拍額頭,“糊塗了,糊塗了,今天就應該這麽辦。”


    他的話當然當不得真,昨晚陳健功說破了嘴,他看起來重視,但內心總歸是帶了幾分輕慢,畢竟說破大天隻是一部學生話劇。


    今天看著大學生們為《天下第一樓》這般瘋狂的景象,他內心終於真正的對這部話劇重視了起來。


    與藍田野分別後,陳健功等人趁著夜色回燕大。


    路上,王曉平發出了感歎,“真沒想到,《天下第一樓》才演了一天,就能在學生當中造成這麽大的影響。”


    “咱們幾所大學離得近,學生之間走動的也勤,消息傳播的自然快。


    咱們演《良心》的時候,他們那幾所學校的學生不也是一窩蜂的跑來咱們燕大嗎?隻不過沒有《天下第一樓》這麽誇張而已。”劉誌達說道。


    眾人心有戚戚的點了點頭。


    才演了一天就有如此聲勢,大家不敢想,如果是連演半個月,《天下第一樓》得給燕師大帶來多大的聲望,又會在燕京高校界產生怎樣強大的影響力。


    今天是《天下第一樓》在燕師大演出的第二天,禮堂內的演出和氣氛比昨天更加火爆。


    年輕人總有種天真的偏執,對於喜歡的,他們會捧到雲裏;對於厭惡的,他們也會踩到泥裏。


    《天下第一樓》雖然劇本是由林朝陽執筆,但他也是燕師大校友陶玉書的丈夫,被燕師大的學子們視為自己人。


    演出兩天,盡管舞台布景和聲效粗糙、演員表現稚嫩,但《天下第一樓》的光彩卻絲毫沒有因此而被掩蓋,反而在這樣強烈的反差中更顯出這部話劇強大的底蘊和藝術感染力。


    在那些看過這部話劇的學生們的心中,它已經遠遠超過了學生話劇的水準,即便是與許多專業劇團相比也絲毫不遜色。


    早前,這部話劇還停留在紙麵上的時候,許多看過劇本的燕師大學子便推崇它有“《茶館》七分神韻”。


    《茶館》誕生二十餘年,早已成為中國話劇界不可逾越的經典之一,幾個學生拿《天下第一樓》與它相比,有多少人嗤之以鼻。


    可如今《天下第一樓》初試鋒芒,便一鳴驚人,之前的所有質疑聲都化作了漫天的掌聲、呐喊聲與讚美聲。


    今天的謝幕又是長達二十幾分鍾時間,不同於昨天大家在演出結束之後便懷著亢奮、激動的心情離開禮堂,今天演出結束之後竟然有一部分學生自發的駐足在禮堂門口。


    一直守在這裏的保衛人員們剛經曆過演出開始前的陣勢,生怕這幫學生又鬧什麽幺蛾子,讓這些學生趕快離開。


    可這些學生卻死活不肯走,就等在禮堂門口,直到一群剛卸了妝、換了服裝的演員從禮堂裏走出來,他們一下子蜂擁而上。


    “盧孟實!”


    “常貴!”


    “玉雛兒!”


    ……


    《天下第一樓》的演員以燕師大中文係七七級的學生為主,大家正有說有笑的出門,冷不防被一群人堵住,嚇了一跳。


    等聽清了這些同學們的喊聲,他們才明白原來大家都是在等他們。


    其實這幫學生等在這裏也沒想幹什麽,既沒有準備鮮花,也沒有準備禮物,就是想跟這幫演員說幾句話,與那些在舞台上閃光的偶像親近親近。


    台上大家是演員和觀眾,台下大家都是同學,演員們也沒什麽架子,等聊了一會兒之後,保衛再次出來趕人,那些學生才依依不舍的離開。


    因為跟陶玉書關係親近,吳穎芳得了個玉雛兒的角色,她是《天下第一樓》裏主角盧孟實的相好,是全劇三十多號演員裏唯一的女角色。


    萬綠叢中一點紅,自然也贏得了許多觀眾的喜愛。


    享受了一番學生們的追捧與崇拜,她喜不自禁,心中飄飄然。


    “我聽人說,首都劇場有個規矩。每天戲散場的時候,那些喜歡劇的劇迷會等在劇場大門口,等著人藝的演員們騎著自行車路過,跟他們打招呼。”吳穎芳竊喜著說道。


    陶玉書打趣道:“是啊,你現在可是大明星了!”


    “去你的,取笑人是不是?”吳穎芳嬌羞著說道。


    “嗯,這當然是玩笑話。”陶玉書正色起來,又說道:“不過在我們燕師大校園裏,你們這群演員現在真算是大明星了,我估計再演幾天都該有人堵著教室向你表白了。”


    “別胡說了!”


    吳穎芳被陶玉書的話勾的心裏想入非非,麵頰緋紅。


    說了幾句玩笑話,眾人分開,陶玉書與同學結伴回了燕大,她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一進家門,就看見一張“久違”的麵孔。


    “姐~”陶玉墨的叫聲甜的膩人。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


    她這個妹妹從小到大有對她服軟的時候,基本都是有求於她。


    陶玉書脫下外套,“有話就好好說!”


    “姐,你們那個《天下第一樓》排的可真好!”


    “你去看了?”陶玉書問道。


    陶玉墨被她噎了一句,也不氣餒,“沒有。我這不是還沒來得及嗎?真是的,我可是你妹妹,昨天首演你怎麽也不跟我說一聲?我聽說,今天去你們燕師大的人都快把學校擠爆了?”


    “你聽誰說的?”


    “當然是去你們學校的那幫人啊,我們學校去了上百人呢,結果一個都沒看成。七八點他們回到宿舍,樓道裏全是抱怨聲……”


    “說正事吧。”陶玉書打斷了她的絮叨。


    陶玉墨嘿嘿笑了起來,“姐,你明天帶我去你們學校唄!他們說,你們燕師大現在不放外校的人進去了。”


    “嗯,行吧。”陶玉書答應道。


    “太好了,姐!”陶玉墨一把抱住了陶玉書,又說道:“我還有幾個同學……”


    “別得寸進尺。我隻是在劇組幫個忙,你以為我有多大的權限?”


    陶玉墨不依不饒道:“你別誆我,劇本都是我姐夫寫的。”


    她的想法其實沒錯,作為促使《天下第一樓》誕生的關鍵人物,陶玉書雖然沒有在劇中扮演人物,隻是做了一些幕後工作,可這兩天依舊成為了燕師大人心目中的大功臣。


    哪怕她沒在劇組擔任什麽重要職務,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陶玉墨圍著姐姐死纏爛打,無奈之下,最後陶玉書不得不答應她可以帶上兩個同學,再多真不行了。


    等回了房間之後,陶玉書卸下全身力氣,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唉,搞演出真是太累了!”


    林朝陽問道:“現在話劇都開演了,你在幕後又不幹體力活,累在哪裏?”


    “心累啊!”陶玉書轉向他,“你都不知道,今天晚上禮堂那差點出了事故。”


    林朝陽點了點頭,“聽玉墨說了。這幫學生消息傳的快,腿更快,這才一天的功夫。”


    提到這個話題,陶玉書身上的疲憊盡去,一下子坐了起來,臉色亢奮。


    “那是因為你的劇本好啊,你都不知道……”


    從昨天到今天,陶玉書已經不記得自己聽了多少句讚美、誇獎,其中有關於她的,但更多的是關於林朝陽和《天下第一樓》的。


    這些褒獎和溢美之詞將陶玉書的心墜的滿滿的,今天林朝陽沒去燕師大,她一回來就迫不及待的想與她分享這些榮耀。


    燈光下的她,膚如凝脂,明豔動人,顧盼之間,不可方物。


    林朝陽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她,過了好半天,陶玉書才反應過來,問道:“你怎麽不說話?”


    “我聽你說就行。”


    “你高不高興?”陶玉書又問。


    “隻要你高興就好。”林朝陽神色間滿是寵溺。


    感受著他言語間的愛意,陶玉書眼睛笑的眯了起來,撲進了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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