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林朝陽,貪心不足蛇吞象。我們廠給他開了八千五的稿費他還不知足,非說什麽《牧馬人》賣的好。


    《牧馬人》賣的再好那也是你們滬影廠拍的片子,跟我們燕影廠有什麽關係?


    老謝,你來評評理,我們廠這個價格說是天價也不為過了吧?”


    江懷延氣憤的說著。


    謝靳聽著他的話,心裏又驚又喜,驚的是燕影廠竟然給了林朝陽如此高的稿費;喜的是燕影廠如此高的稿費,林朝陽竟然沒有同意。


    他想起昨天自己給林朝陽開的價格,心中不禁一陣僥幸。


    估計要不是燕影廠之前和朝陽有矛盾,這改編權早就給他們了。


    八千五百塊錢啊!


    心中竊喜的同時,謝靳又感覺到一陣壓力,你們燕影廠可真敢出價。


    “誒,老謝,你幹嘛去?”


    “有點事,我得去看看演員去!”


    聊了沒幾句,謝靳便按捺不住心中的躁動,隨口敷衍了個理由便離開了燕影廠主樓。


    江懷延看著他的背影眼神複雜,老謝啊老謝,幾十年的老哥們兒,你也好意思的。


    既然你做初一,就別怪我做十五了。


    “九千塊錢!”


    謝靳站在林朝陽麵前,斬釘截鐵的說道。


    “老謝,可以啊,一天沒見這就想開了?”


    “別廢話,九千塊行不行?給句痛快話!”


    謝靳強忍著心疼,生怕自己反悔。


    “行。您老人家都張口了,哪能不行啊!”


    聽到林朝陽的話,謝靳剛才鼓足的氣勢好像破了洞的氣球,一下子就泄了出去。


    九千塊!這可是九千塊錢啊!


    劇烈的心疼讓他生出一股歹毒的心思來:看我不讓你改八遍劇本!


    “劇本什麽時候能寫完?”


    “著什麽急啊,今天才定下改編權的事,你還打算今天就拿走啊!”


    謝靳咬牙切齒的說道:“我九千塊錢可不是白花的!”


    “你瞧你這個態度,這就很有問題。我們編劇就不配拿九千塊錢了嗎?”


    “少跟我胡攪蠻纏,我都沒拿過九千塊錢。”


    “那是你沒寫出《高山》這樣的作品。”


    一個導演跟作家耍嘴皮子,多少是有點班門弄斧了,謝靳說不過林朝陽,又把話題扯到劇本上來,“下個月劇本能不能出來?”


    “你這要求也太高了吧?一個月?”


    “九千塊錢的稿費,高嗎?”


    林朝陽認真思考了一下,“不高。”


    他給李翰祥寫了兩部劇本才賺了萬八千稿費,人家謝導可是一部就給了九千塊。


    這就是林朝陽的甲方爸爸啊!


    終於從林朝陽嘴裏聽到了一句順心話,謝靳總算是是舒服了一點,覺得自己這錢花的還算值。


    “這兩天把劇本提綱理出來,我就在燕京待著,等我們倆聊好之後你就動筆,下個月務必寫完,這部電影今年必須拍完。”謝靳繼續發號施令。


    “不用給自己這麽大壓力吧?”


    “我錢都花了,你少管我!”


    謝靳仿佛叛逆的少年,聽不得一點勸。


    “行行行,你是導演你說了算。”


    稿費到手了,林朝陽主打的就是一個服務態度好。


    當下,謝靳便拉著林朝陽討論起小說的一些情節和人物,對林朝陽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隔了一天,林朝陽把劇本提綱送到燕影廠招待所,效率如此之高,讓謝靳甚為滿意,然後他便要收拾行李返回滬上。


    以謝靳的性格,完成了一項工作,那必定是要好好喝點慶祝一下的。


    不過現在他自覺搶了《高山》的改編權,心裏發虛,此地不宜久留。


    可偏偏越是怕什麽,就越是來什麽。


    他正收拾東西呢,江懷延帶著陳懷愷和成蔭堵住了他的門口。


    “老謝,這是要幹嘛去啊?不說要試鏡演員嗎?”


    “啊,都弄好了,弄好了。”謝靳敷衍著,打算離開房間。


    “那恭喜啊,工作順利完成。怎麽著?老哥幾個陪你喝點?”


    謝靳連忙擺手,“不用不用,單位那邊還有事,我得回去趕緊處理。”


    “不差這一會兒,走吧。”


    三人幾乎是架著謝靳來到了飯莊,點上菜、倒上酒,江懷延念念有詞,“老謝,你做初一,兄弟做十五,咱誰也別怪誰,要怪就怪林朝陽這小子太貪心!”


    謝靳被他的怪異舉動弄的一頭霧水,“什麽意思?”


    成蔭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老謝,你啊,聰明反被聰明誤,著了人家的道兒了!”


    “什麽意思?”


    “老江是不是跟你說他八千五要拿《高山》的改編權,朝陽沒給?”


    “是啊!”


    謝靳看了看成蔭,又看了看江懷延,再看了看一旁心虛的林朝陽,腦海中生出一股明悟來。


    “好啊,你們……”


    林朝陽連忙擺手,“跟我可沒關係,我可沒讓他抬價!”


    江懷延理直氣壯道:“你這回來我們燕影就是目的不純,我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謝靳指著江懷延,心裏既憤怒、又委屈,還有那麽一點不甘心。


    “多花的錢是讓你買個教訓,你這回可是傷了老兄弟們的心。”江懷延倒打一耙說道。


    “我呸!”謝靳氣的差點跳腳,“你好意思傷心?你們做局騙我,你好意思傷心?”


    “是不是你先跟我們耍心眼的?”


    “就是就是,老謝,這事怎麽說你都不占理!”


    ……


    幾個加一起二百多歲的老同誌吵來吵去,自然是吵不出什麽結果的。


    一旁的林朝陽看著這樣的場麵嘿嘿直樂,鷸蚌相爭,我釣魚佬永不空軍。


    他不出聲還好,這一出聲,幾人立馬把矛頭對準了他。


    兩家製片廠競爭的這麽激烈,罪魁禍首就是他。


    “今天這頓飯我請了!”


    挨了半天數落,林朝陽最後用一句話平息了眾人的怒火。


    畢竟,稿費付的再多那也是公家的錢,酒喝到肚子裏,可實實在在的是自己的享受。


    這幫老同誌,覺悟還是太低了!


    請影壇四老吃飯,這幫人多少是帶了點私人恩怨,點菜專撿貴的點,喝酒隻喝西鳳,尤其是謝靳,喝杯酒都能喝出咬牙切齒的勁來。


    “你還打算一頓飯把錢都喝回來啊?”林朝陽看著謝靳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忍不住挖苦了一句,他這話無疑是在謝靳的傷口上狂妄的撒鹽。


    謝靳仰著脖子幹了一杯酒,看向林朝陽的眼神中透露著幾分危險氣息。


    “劇本好好寫,寫的不好可得多改幾遍。”


    聽著他赤裸裸的威脅,林朝陽沒有絲毫擔心,“錢都收了,改稿不是應該的嘛,您別嫌我改的慢就行。”


    “你小子……”


    謝靳計劃今年就拍完《高山》,當然不可能留出多少時間給劇本,所以林朝陽有恃無恐。


    見著謝靳吃癟,江懷延幸災樂禍,謝靳又把注意力轉移到了他身上。


    痛宰了林朝陽一頓後,謝靳帶著幾分鬱悶和心疼離開了燕京。


    謝靳走後,林朝陽花一天的功夫把正在創作的小說收了尾,也顧不上把稿子發給哪個雜誌,便投入了《高山下的花環》的劇本撰寫工作。


    拿了錢就得辦事,他這個人,原則性是很強的。


    他不著急發小說,有人著急。


    2月3號,這天林朝陽不值班,正在家裏奮筆疾書,門口保衛打來電話說有人來家裏拜訪,來拜訪的是劉昕武和王世敏。


    “你們可是稀客啊!”


    見到劉、王兩人,林朝陽熱情的招呼道。


    三人寒暄了一會兒,林朝陽才問起了兩人今天登門的目的。


    劉昕武說道:“我聽說你的新作馬上要出爐了?”


    “聽誰說的?”


    “李拓。”


    “我就知道是他。”林朝陽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又說道:“剛寫完。”


    劉昕武頓時激動了起來,“沒許給別人吧?”


    “沒有。”


    “給我們《十月》吧。”劉昕武眼神灼熱的望著林朝陽。


    “這個嘛……《收獲》和《當代》方麵對我這部小說都有意……”林朝陽露出沉吟之色。


    認識好幾年了,劉昕武認為自己是了解林朝陽的,心知對方猶豫的原因八成是因為稿費。


    他跟王世敏對視一眼,兩人今天可是有備而來的。


    見王世敏點了點頭,劉昕武說了一句,“稿費方麵好商量。”


    林朝陽臉上輕快起來,“我跟《十月》還是很有緣分的。當年《高山》要不是部隊方麵非得給《人民文學》,我們早就有機會合作了。”


    劉昕武附和道:“可不是嘛……”


    說起這件事,劉昕武就一肚子氣憤。


    當初《高山》寫完,他都跟林朝陽說好了,偏偏部隊非要鬧幺蛾子,說他們《十月》影響力不夠,要給《人民文學》發表,饒是以他的好脾氣也受不了這種羞辱。


    可惜當時《十月》小胳膊擰不過大腿,隻能眼睜睜看著《高山》從手裏溜走,發表之後不僅讓《人民文學》銷量來了一次大爆發,更助長了他們雜誌的影響力。


    自那以後,劉昕武就感覺自己黴運纏身,每每他來跟林朝陽組稿,總是與林朝陽的新作擦肩而過。


    兩年多時間,林朝陽的三部小說,《十月》竟然一部都沒拿到,這實在是讓他費解不已。


    這次劉昕武吸取了以往的教訓,他聽說人文社給林朝陽漲了出版稿費,立馬就找到了主編蘇予,提出以提高稿費標準拿到林朝陽新小說的想法。


    麵對他的要求,蘇予有些猶豫。


    林朝陽現在紅的發紫,發表稿費本來就是頂格的,再給他漲稿費,一是增加了雜誌的成本,二也容易引起其他雜誌的意見。


    “這又不是我們先漲的。《梵高之死》出版,人文社給了他千字十二塊的稿費,我聽說印數稿酬也有提高。”


    劉昕武見蘇予還是猶豫,便說:“要不找老王商量商量?”


    《十月》是燕京出版社旗下的雜誌,王世敏是燕京出版社文藝組組長,也是《十月》的創刊元老。


    蘇予聞言麵露不解,劉昕武解釋道:“去年我們出版社不是出版了《渴望生活——梵高傳》嗎?四個多月時間,賣了大幾十萬冊,我不說您也知道這裏麵的原因吧?”


    蘇予輕頷首,《渴望生活——梵高傳》是燕京出版社去年為數不多銷量超過50萬冊的出版圖書,這本書暢銷的原因自然離不開《梵高之死》的影響,這件事全社上下都很清楚。


    “現在隻要是沾上林朝陽這三個字的小說,都不愁賣。前段時間老王想把林朝陽的《棋聖》的出版權拿過來,還托章德寧帶話,林朝陽沒同意。


    他以為林朝陽跟人文社是老合作關係,作品出版已經都交給人文社了,其實壓根不是那麽回事。”


    “那是怎麽回事?”蘇予十分配合的問道。


    劉昕武說道:“朝陽他這人吧,有才華,寫作態度很端正,脾氣性格也好,唯獨有一樣與他青年才俊的形象不太匹配……”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文豪1978林朝陽陶玉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坐望敬亭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坐望敬亭並收藏文豪1978林朝陽陶玉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