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燕京已是春暖花開,東北大地上還見不到多少綠色,隻有樹木枝頭剛剛抽出的嫩芽才彰顯出了那麽幾分春意。


    一個月時間裏,林朝陽跑了家鄉周圍三四個縣市,搜集了眾多資料,此行的目的也算是基本達成。


    創作一部具有厚重曆史底蘊的大部頭作品,需要做的案頭工作量有些超過他的想象。


    原本他還想著能趁著回鄉查閱資料這段時間抽空將《棋聖》的劇本寫完,結果來的時候劇本是什麽進度,現在還是什麽進度。


    這一個月時間,他隻是搜集了大概的資料,但真正要把這些資料整理出來,並且提取出為己所用的內容來,恐怕還要耗費不少時間。


    反正急是急不來的,轉眼離家已經一個月了,林朝陽也有些思念妻兒。


    跟政府方麵打了個招呼,林朝陽便打算回京。


    沒想到離開這天,縣委、縣政府的幾位領導齊齊出現在了火車站給他送行,如此禮遇讓林朝陽受寵若驚。


    “朝陽同誌,以後有時間了可得多回家鄉看看啊,家鄉人民都牽掛著你!”


    臨行前,縣高官握著林朝陽的手殷切的說道。


    書記的話有恭維,也有真心實意的成分。


    作家有很多,但能取得林朝陽這樣成績和名氣的作家卻少之又少。


    況且他還這麽年輕,未來即便達不到魯郭茅那樣的高度,哪怕是像趙樹理、孫犁等人的高度,那也是家鄉人民的寶貴資源啊!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林朝陽現在已經成為了家鄉的一張名片。


    縣裏的領導們並非活在真空裏,最近《渡舟記》發表後反響熱烈。


    一部優秀的長篇小說往往能夠深刻的觸及人心,激發廣泛的社會反響。


    《渡舟記》發表的時間並不長,卻能夠在社會上各個不同層麵都引起這樣的影響,充分說明了這部小說的出眾。


    朝陽同誌未來可期啊!


    “小宋,過年過節的時候想著準備一份土特產,讓朝陽同誌記著家鄉人民時刻惦記著他。”


    目送著林朝陽上了火車,書記對秘書吩咐道。


    “好的。”


    回燕京的旅程沒有什麽波折,到家後最大的變化無疑是小冬冬,已經三個多月的他表情更加豐富了,隻要是醒著,手腳一刻也不得閑,拚命的在空中揮舞。


    哭起來更是中氣十足,聲音響亮。


    “哎呦!乖兒子,又胖了!”


    林朝陽抱著小家夥,滿臉憐愛。


    可惜他離家一個月,小冬冬已經不記得他了,一被他抱在懷裏就扯著嗓子哭起來。


    陶玉墨從他手裏接過小家夥,熟練的拍拍哄哄,哭聲立時消弭無蹤,小家夥又瞪著一雙懵懂的大眼睛好奇的看著他,讓林朝陽忍不住笑了起來。


    “小家夥,心眼兒還不少!”


    陶玉書笑著說道:“這小東西精著呢!”


    林朝陽跟陶玉書簡單的聊了聊這一個月在老家的經曆,其實也沒什麽好聊的,他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各縣的檔案館、圖書館埋頭找資料,回來還提了一箱子的書。


    在他說起回鄉後受到的禮遇後,陶玉書忍不住多問了幾句。


    林朝陽父子倆回鄉,林二春並沒有跟他一直待在一起,而是在享受了一番衣錦還鄉的尊榮後便回了燕京,回來後大談了一番政府方麵的熱烈歡迎。


    聽的陶玉書心癢難耐,這回林朝陽回來了,她當然得詳細問問,這才符合她的性格。


    林朝陽跟她說了半天,不知不覺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你今天剛回來,早點休息。”


    陶玉書說著話,又對抱著孩子的陶玉墨說道:“玉墨,今晚你去北屋睡!”


    陶玉墨聞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姐夫不在的時候天天拉著她住一塊,現在姐夫回來了,立馬就把她扔出了門。


    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


    在家休息了一天後,林朝陽回圖書館銷了假,正式恢複了工作。


    “產假”一放就是快四個月,剛回到工作崗位多多少少有點不適應,摸魚寫劇本的效率都提不上來。


    “唉!上班了才知道放假的好啊!”


    上了兩天班,林朝陽懷念起了放假時候有大把時間的狀態,忍不住想辭個職。


    不過他才剛休了那麽長時間的假,一回來就提辭職,多少顯得不太厚道。


    忍忍吧,再等一段時間。


    過了兩天,陳懷愷跑到了他家裏來,詢問林朝陽《棋聖》劇本的創作進度。


    本來林朝陽計劃的是年後寫完,但如今現在年都過完快倆月了還沒寫完。


    “下周,下周吧。”


    麵對陳懷愷的催問,林朝陽給了他一個準確的時間。


    到了周末,林朝陽夫妻倆帶著孩子回陶家吃飯,陶玉書主動跟父親說起了想讓林朝陽辭職的事。


    陶父聽著她的話並沒有太過驚訝,畢竟女婿的名聲日漸隆重,早已經完全擺脫了對工作的依賴,甚至應該說工作在一定程度上已經影響了他的創作。


    他沉吟了片刻說道:“這件事你們自己做主就行,我沒有意見。”


    “爸,我這邊剛放了幾個月的長假。現在跟館裏提辭職肯定不合適,我想著不如等暑假不忙的時候再跟館裏說這件事。”


    陶父頷首道:“這樣也好。”


    “就是白費了您當初的一番苦心,還有謝伯伯的照顧……”林朝陽麵帶歉意的說。


    陶父臉色淡然的擺擺手,“你能取得現在這樣的成績,是我跟你謝伯伯都沒想到的,但我們都為你高興。一份工作,並不代表什麽。你找到了可以堅守一輩子的事業,這才是最重要的。”


    在林朝陽和陶父對話的時候,陶母一言不發。


    以前堂舅杜若林想把林朝陽調到部隊時,她還會為林朝陽的拒絕而生氣。


    如今時過境遷,林朝陽已經今非昔比,不管是圖書館還是部隊,對他來說都不是什麽稀罕工作了。


    又過了兩天,李拓突然找上林朝陽,說他想編個短篇小說集。


    “你怎麽想一出是一出?電影不搞了?”林朝陽問他。


    “搞啊,不耽誤。這回是應了四川文藝出版社的邀請,他們想表現一下新時期以來文學界的百花齊放,最好是能把這幾年文壇出現的具有代表性的短篇小說都來個大匯總。


    我一個人力有不逮,這不就想到了你嗎?”


    李拓一臉“有好事我先想著兄弟”的表情,林朝陽卻無情的說道:“你當我跟你一樣無所事事?”


    聞言,李拓的臉立刻拉長了,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林朝陽這話不啻於殺人誅心。


    林朝陽看著他的表情,心情舒暢了不少,據陶玉書說前段時間沙龍結束後合影,就是這小子提議大家捧著他的照片拍照的。


    玩笑了兩句,見李拓為沒拉攏到一個有份量的編者惆悵,林朝陽說:“你怎麽沒找健功、承治他們?”


    “都沒空。”


    林朝陽強忍著給李拓一巴掌的衝動,合著你跑我這來碰運氣了?


    “你找大馮啊,他閑的都去zx開會了。”


    這話當然也是調侃,馮濟才今年剛當上全國zx委員。


    李拓想了想,覺得好像也隻有他了,“那我聯係聯係大馮。”


    說完,他便毫不留戀的離開了林朝陽家。


    他剛走,又有客人來了。


    “稀客啊,你今天怎麽有空來我這了?”林朝陽給章光年倒了杯茶,問道。


    章光年詫異的看著他,“你不會是忘了吧?”


    “忘什麽?”


    “訪問啊!”


    林朝陽晃神間想起了幾個月前跟章光年的談話,好像是有這麽回事。


    “訪問我就不去了,最近忒忙。”


    林朝陽本來也沒想去,再加上現在手頭的小說、劇本都沒寫完,又剛從外麵回來沒幾天,所以出言婉拒了章光年。


    老同誌一聽這話瞪起了眼睛,“不去你不早說?我好不容易給你爭取的名額!”


    “換個人嘛,這事不還有的是人搶著去?”


    “你說換就換?那你自己跟wj部的人去說!”


    林朝陽沒想到出去訪問而已,程序還這麽複雜,訪問團成員都是提前兩個月定好的,最主要的是外出訪問這事確實搶手,章光年也是花了人情的,林朝陽要是不去,他這人情就打水漂了。


    “那就去吧,就當是見見世麵了。”


    了解了情況,林朝陽從善如流。


    “這還差不多。”章光年滿意的點點頭。


    他今天來是通知林朝陽去辦護照,這次內地作家香江訪問團一共15人,由老作家肖軍任團長。


    成員涵蓋了老中青三代作家,其中大多數作家都是第一次外出訪問,護照都得集中辦理。


    林朝陽聽章光年交代了一番,說:“行,這兩天我就去辦。”


    章光年又掏出兩張表格來,說道:“把這資料填了,文協要納新了。”


    加入文協是之前就說好的事,林朝陽痛快的填好資料,瀟灑的把表格還給章光年。


    老同誌忍不住抱怨道:“沒見過比你譜更大的,入會還得我送表格。”


    “您老這叫禮賢下士!”


    受了一句捧,老同誌的表情舒展開,這還差不多。


    傍晚陶玉書下班回到家裏,也跟林朝陽說起加入文協的事,她要加入的不是全國文協,而是燕京文協。


    陶玉書從大學時就發表文章,自身硬件條件當然沒問題。


    《燕京文學》本身又是燕京文協主導的刊物,連主編任命都是文協定,自己人加文協,直接讓陶玉書省略了加入區文協的流程,起步就是燕京市文協會員。


    加入文協對林朝陽而言沒有任何用處,但陶玉書是個工作狂,加入文協對她在單位的發展還是很有好處的。


    “你要是當了主編,章德寧她們以後可要遭罪了!”


    聽著妻子對未來的工作滿懷憧憬,林朝陽忍不住調侃了她一句。


    陶玉書回了他一個白眼。


    林朝陽又跟她說起要去香江訪問的事,他才剛從外麵回來,在家待不到一個月又要出門,陶玉書卻並沒有表現出什麽不舍,反而很高興。


    “這回那點外匯能派上用場了。”


    前年香江中文大學出版社出版《梵高之死》,林朝陽得了六萬港元的稿費,按照規定他可以提留10%,也就是六千港元,這六千港元一直也沒地方花。


    “你想買點什麽?”


    夫妻倆正討論著去香江要買點什麽東西,正好陶玉墨從學校回來,聽說林朝陽要去香江,她比林朝陽還激動。


    “姐夫,姐夫,你去香江幫我買一塊西鐵城的表。”


    西鐵城的電子表現在國內也有賣的,而且還在央視新聞聯播打過廣告,很受追捧。


    可惜就是價格太貴了,而且還得有票才行,香江買的話就簡單多了。


    “你小哥就是賣這玩意的,你讓我給你從香江帶?”


    “他賣的都是zs的破爛貨,我才看不上。”陶玉墨一臉傲嬌的說。


    林朝陽聽小姨子的意思,是要買塊好表,“你有外匯嗎?”


    陶玉墨立馬露出狗腿的笑容,“姐夫,你先幫我墊上,等回來我再還你。”


    她的算盤打的啪啪響,買手表用外匯,還錢卻是用人民幣。


    林朝陽笑眯眯的看著她,“錢就不用你還了,好好照顧你外甥就行。”


    聽著他的話,陶玉墨喜出望外,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好事。


    “姐夫你放心,小冬子交給我你就放心吧。”


    林朝陽欣慰的點了點頭。


    到底是年輕人啊,給點甜頭就賣命。


    殊不知姐夫的一切饋贈,早已在暗中標注好了價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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