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平歎了口氣道:“那就需要像你這樣的人去勸服了,畢竟大秦養士多年。”


    馮白丁慘笑道:“嗬嗬,勸服?可我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秦平繼續勸說道:“事在人為,身為臣子不應該要為國分憂嗎?”


    這時,馮白丁抬起頭,直勾勾的盯著秦平道:“木頭,以往是我看走了眼,其實,你很適合坐這個位置。


    今日,多謝殿下教誨,白丁受教了。


    過幾日,我將會回趟陳倉城,努力說服我的父母。”


    說完,他轉身就走。


    此刻,馮白丁單薄的背影,卻走出了壯士一去不複返的氣魄。


    望著他離去的身影,秦平感覺自己像是丟失了最寶貴的東西。


    於是他大聲喊道:“白丁。”


    馮白丁,轉身望向秦平,駐足靜聽。


    他咬咬牙道:“我們可以爭取下,這次未必是陳倉城。”


    馮白丁努力的牽開嘴角笑道:“謝謝殿下,不過這有區別嗎?”


    說完,轉身繼續向黑夜走去。


    一時間,秦平悵然若失。


    這時,王知雅站在門口,探頭伸腦。


    秦平對此很是無語,沒好氣的說道:“王大人,你現在可是官,怎麽跟做賊似的,偷聽別人談話?


    還有,你這次的職責是保護韓國使團,大半夜的呆在我這邊,怕是不合適吧。”


    王知雅倒是滿不在乎道:“我隻是想看看這個馮白丁有什麽過人之處,京城私下可是盛傳他有丞相之姿啊。


    至於韓國使團那邊,我已經安排好了人員保護,更何況這裏是書院。”


    秦平直接問道:“看過之後,感覺他人怎麽樣?”


    王知雅有些異樣的看了秦平,說道:“像他這樣的聰明人應該明白,大秦之所以割地,絕對不僅僅是因為契約。”


    “所以他今晚才來找我,就是想看看還有沒有機會。”


    “可惜,再有才華的人,也得屈服於天下大勢。


    他不是說要回去問他父母的意見嗎?我估計父母盡管不願,但為了他的前途,一定會同意的。”


    “他來書院讀書的前一年,他的父母就已經病逝了。”


    秦平說完,直接走出了屋子。


    王知雅呆愣在了當地。


    若論天下間,哪一群人最明白事理,那一定是讀書人。


    可就是因為知道太多、了解太多,很多讀書人才會更加痛苦,做事也會更加極端。


    馮白丁,這位文閣最優秀的學生,將要選擇的,便是這條不歸的道路。


    讓他心灰意冷的,也許並不是割讓土地,而是秦國朝堂、世家甚至是書院表現的態度。


    為了心中信念,他不願妥協,唯有自救,雖然那將是飛蛾撲火。


    對於他,秦平隻有佩服,其他的也是愛莫能助,因為這不是他的大秦。


    早晨,秦平等人陪著韓南鬥他們來到了文閣。


    一向活潑的韓山晴倒沒有跟來,聽說是拉著王知雅、花可兒他們去了書院別的地方。


    沒有她跟著,韓南鬥倒是很高興,隻因為,今日會流血。


    文閣這邊,破天荒的很是安靜,稀稀拉拉的數十個學生在遊蕩。


    一行人在方副閣主的帶領下先後參觀了學生的書畫作品、棋室、上課的學屋等地。


    韓南鬥甚至饒有興致的留下了一幅墨寶,還別說,寫的不錯。


    沒有人來打擾,按理說是很清靜,可秦平卻莫名的感到失望。


    參觀結束後,一行人開始下山,準備去吃午飯。


    誰曾想,剛出文閣大門,就被嚇了一大跳。


    隻見門外烏泱泱的站了一大群人,全都是身穿文閣製式白袍,頭戴發冠,手拿毛筆。


    秦平粗略一看,差不多文閣所有的學生和老師都來了。


    方副閣主看著領頭的於涯,佯裝惱怒道:“於教習,您這是何意啊?”


    於涯沒有理睬他,而是笑嗬嗬的對著韓南鬥道:“七皇子,聽說您今日要來,我們文閣所有師生特地騰空了位置,就是怕打擾您的雅興。


    就是不知,您看的可還滿意?”


    韓南鬥嘴角微微一笑,然後回應道:“很好,不愧是書院文閣。”


    於涯轉身對著身後師生道:“聽到了嗎?七皇子在誇讚文閣,還不回禮。”


    聞言,上千人異口同聲回應道:“七皇子有眼光。”


    聲響如雷,直擊神魂,秦平感覺自己的腦袋瓜子都嗡嗡響。


    韓國使團這邊,很多人都麵露驚懼。


    於涯撫著長須道:“讓七皇子見笑了,讀書人嗎,就是嗓門大。”


    韓南鬥一臉疑惑的看向旁邊的梅莫惜,問道:“這個聲音大嗎?”


    梅莫惜不屑的說道:“比起幾十萬大軍的馬蹄聲、廝殺聲差遠了。”


    “那你說的一定是我大秦的鐵騎,韓國可湊不出來。”


    這個欠揍的話出自沈鴻儒之口,這貨今日打扮的人五人六,滿臉正氣。


    韓南鬥瞥了他一眼道:“人人都說文閣的骨頭硬,今日才發現你們的嘴更硬。”


    這話說完,上千師生頓時麵露慍色。


    於涯揮手製止道:“七皇子教訓的對,今日,哪怕是我文閣說再硬、再狠的話,也改變不了事實。


    但是,您也應該明白,大秦的今日未必不是韓國的明日?


    所以,做人還是留一線。”


    韓南鬥拱了拱手道:“多謝於教習提醒,本王心中自有定數。


    但您也知道一句話,昨日因成今日果。”


    說完,在上千師生的目送下,大踏步朝山下走去。


    秦平看了看於涯、沈鴻儒等人,點了點頭,也跟著離開了。


    突然,上千師生高聲齊誦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一遍又一遍,聲傳書山。


    文閣為此而建,他們為此而來。


    此刻的秦平,不知怎麽的,想到了那位高大的孟閣主,他真的當得起這些話。


    中午的這頓飯,大家吃的都很壓抑,不光是因為文閣的事情,更是因為將要去的兵閣,那裏才是真正的刀光血影。


    兵閣,大秦書院,死亡率最高的閣,沒有之一。


    三千年來,戰死了無數師生,更是有高達數十位兵閣閣主戰死沙場。


    大秦各地的將軍,有近乎三分之二都出自兵閣,包括護國公王威,太尉譚鬆、定風侯謝風泉等。


    秦平認識的很多人都出自兵閣,秦徒言、王知雅、江雲水等,以及在這裏進修的張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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